6個年輕人“超時空”尋找抗美援朝老戰士
在27歲的湖南小夥(huo) 兒(er) 鄧俊傑眼中,90歲的爺爺田威是個(ge) 不愛說話的小老頭,不管孫子多大了,還總喜歡買(mai) 果凍給他吃。鄧俊傑是一名退役軍(jun) 人,但爺爺有個(ge) 更“厲害”的身份:1950年10月入編誌願軍(jun) 第15軍(jun) 45師133團赴朝參戰,先後擔任偵(zhen) 察兵和重機槍連班長。
“最慘的,要算上甘嶺,美軍(jun) 一波一波地來,挨著地掃。我不怕,轉過身拉起機槍就打。我們(men) 在上甘嶺一共打了36架飛機,我的班打了4架……”回憶起70年前的往事,田威依然意氣風發。但鄧俊傑知道,爺爺心中一直有一個(ge) 遺憾,“想見戰友”。
“爺爺有個(ge) 習(xi) 慣,老愛看地圖,他那本地圖很舊,字也特別小,可他一看就能看一上午。地圖上被翻得最舊的一頁,是廣西。”鄧俊傑說,爺爺那位名叫韋加民的戰友是廣西人。
“我們(men) 在入朝前是一個(ge) 連隊,但是後來他分到哪個(ge) 連,我不知道。他兩(liang) 邊鼓腮幫,下巴有點尖,凹眼睛,短鼻,我記著他呢……”田威曾在戰場上救過他,也曾在城門口與(yu) 他擦肩而過……於(yu) 是,鄧俊傑踏上了尋找韋加民之路。
這是8月20日開播的6集紀錄片《超時空尋找》第一集《望·重逢》中的故事。紀錄片以“尋找”為(wei) 關(guan) 鍵詞,以6個(ge) 年輕人的視角,走進他們(men) 身邊的抗美援朝老戰士的故事。《超時空尋找》製片人、總導演孫璐說:“對誌願軍(jun) 老戰士而言,國是家,家是國,要保家須衛國。從(cong) 小家切入,是對‘保家衛國’一詞最直觀的意義(yi) 表達。”
與(yu) 時間賽跑的“尋找之旅”
“說到抗美援朝戰爭(zheng) ,似乎離我們(men) 很遠,遠到已經過去了70餘(yu) 年。年輕的麵孔已經老去,但他們(men) 依舊意氣風發、真情動容、震撼人心。這是屬於(yu) 我們(men) 導演組的‘尋找’。”孫璐說。
在長達半年的時間裏,孫璐和同事們(men) 走過湖南、湖北、廣東(dong) 、廣西、黑龍江、遼寧、山東(dong) 、四川、重慶等從(cong) 南到北的12個(ge) 省(區、市),調研了60餘(yu) 位抗美援朝老戰士,最終呈現在觀眾(zhong) 麵前的是6組、18位中國人民誌願軍(jun) 老戰士的故事。
節目組的團隊成員中大部分是90後,在製作這部紀錄片前,他們(men) 對抗美援朝老戰士的了解,大都來自課本、小說,或者電影——從(cong) 書(shu) 上知道黃繼光、邱少雲(yun) ;靠著《長津湖》《英雄兒(er) 女》《上甘嶺》,震撼於(yu) 那場戰爭(zheng) 的慘烈、那些戰士的英勇。“但對於(yu) 那些當年與(yu) 我們(men) 年齡相近的年輕戰士,為(wei) 什麽(me) 作出那樣的抉擇,在戰場上又經曆了什麽(me) ,我們(men) 知之甚少。”孫璐說。
而更讓她著急的是,這一場“尋找”是在與(yu) 時間賽跑。團隊中有很多人是抗美援朝老戰士的後代,但在他們(men) 還沒有意識到或者還沒來得及了解的時候,這些老人就已經帶著故事永遠離去。在調研過程中,節目組就接到了好幾個(ge) 老戰士離世的消息,“他們(men) 離開的速度遠比我們(men) 想象中要快。隻有快點再快點,將他們(men) 的故事搶救性地記錄下來。有些事再不做,就沒有機會(hui) 了”。
在拍攝結束後,老戰士們(men) 依舊會(hui) 經常給導演組發微信,分享生活日常。“他們(men) 提醒我們(men) 再忙也要記得吃飯,我們(men) 也會(hui) 時常送去問候,要注意身體(ti) 好好保重……”孫璐說,“這也讓我們(men) 開始審視自己,是否已經很久沒有回去看望在家的爺爺奶奶?是否吃完飯後還能坐下來和他們(men) 耐心地聊聊生活和過往?不要等到失去再去追悔。”
與(yu) 戰友重逢、與(yu) 戰友衝(chong) 鋒,虛擬現實技術為(wei) 老戰士“圓夢”
孫璐說,“家國情懷、親(qin) 情喚醒、現代科技”,這就是我們(men) 要完成的“超時空尋找”。第一集《望·重逢》講述田威在孫子鄧俊傑的幫助下,尋找老戰友韋加民的故事。遺憾的是,韋加民已於(yu) 2019年去世,為(wei) 彌補爺爺和已故戰友在汝南城門口擦肩而過的遺憾,鄧俊傑借助虛擬現實技術還原韋加民的樣貌,重現倆(lia) 人重逢敘舊的場景。
虛擬電影、虛擬直播、虛擬遊戲……如今虛擬現實技術的運用方興(xing) 未艾,卻鮮有見到虛擬與(yu) 紀錄片的結合,虛擬與(yu) 現實似乎是對立且相違背的,但節目組決(jue) 定做一次大膽的嚐試。“說實話,心裏真沒底,我們(men) 沒有任何借鑒參考,一切都需要去嚐試、去摸索。當時隻抱著一個(ge) 信念,要通過虛擬現實技術實現跨時空的對話,真正幫助老戰士實現心願。”孫璐說。
在操作過程中,各種現實問題出現了:老人的身體(ti) 狀況怎麽(me) 樣?家人是否配合?老人的心願是什麽(me) ?當時的場景是什麽(me) 樣?人物怎麽(me) 還原?技術上能否支撐?現場怎樣做到真實且沉浸……麵對一係列未知,導演組有一句話:想都是問題,做才有答案。
於(yu) 是,從(cong) 調研著手,經過3個(ge) 月的跟蹤采訪,團隊在與(yu) 老戰士的交流中,盡可能地在他們(men) 的零碎記憶裏,挖掘內(nei) 心深處的人和事。“有時候一聊就是一天。對老人來說,也許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但隻要說起那段戰爭(zheng) 經曆,混沌的眼神裏便有了光。”孫璐說。
確定了老戰士們(men) 的心願後,導演組決(jue) 定采用虛擬現實技術,為(wei) 他們(men) 打造一場“穿越時空”之旅,為(wei) 其圓夢。比如,全家樹回國後已經離世的父親(qin) ,田威想念了70年多年的戰友,團隊根據老人的口頭描述進行畫像,在多方力量的幫助下,最終完成數字人物設計與(yu) 建模。
另外,家鄉(xiang) 的蘋果樹、手中的拐杖、鴨綠江的斷橋、朝鮮的金達萊、長津湖的冰天雪地、誌願軍(jun) 的服裝、紀念碑的和平鴿……在虛擬場景設計過程中,導演組、技術組,還有參與(yu) 節目錄製的戰士後代,反複確認每一個(ge) 細節,力爭(zheng) 還原場景,讓爺爺奶奶有更真實、更沉浸的感受。
一切都是值得的。當老戰士們(men) 戴上VR眼鏡的那一刻:田威呼喚著戰友的名字,全家樹激動地給父親(qin) 看軍(jun) 功章,羅飛林想去擁抱戰友,高瑞芳與(yu) 離世丈夫分享勝利的喜悅,周全弟重返戰場衝(chong) 鋒……現場的所有人都落淚了。
“我們(men) 通過虛擬現實技術實現了老戰士們(men) 的願望,讓他們(men) 與(yu) 朝思暮想的人穿越時空再次重逢,讓跨越70年的情感在虛擬世界裏得以釋懷。”孫璐說,那一刻,技術有了溫度、有了使命。
走進老戰士的故事由年輕人來實現
《超時空尋找》的主角是抗美援朝老戰士,而走進這些老人的故事,在片中是由年輕人實現的——或許,這就是年輕人的使命。
《望·重逢》中的田威,在孫子鄧俊傑的多方尋找下,實現與(yu) 戰友的“重逢”;《惜·團圓》中,全朝圓因演講活動理解了爺爺全家樹軍(jun) 功章背後的故事;《願·相伴》中,孫寧為(wei) 姥姥高瑞芳與(yu) 姥爺孫成英在虛擬世界創造了勝利時刻的再相見;《盼·夢圓》中,甜甜通過虛擬現實技術實現了爺爺羅飛林與(yu) 戰友相聚齊唱《中國人民誌願軍(jun) 戰歌》的願望;《敬·無畏》中,參加過長津湖戰役的周全弟因手腳凍傷(shang) 被截肢,無法與(yu) 戰友一起衝(chong) 鋒,孫子周炯為(wei) 其錄製動捕,實現爺爺一起衝(chong) 鋒的心願。
沈陽抗美援朝烈士陵園作為(wei) 197563名烈士魂歸之處,從(cong) 2014年開始,連續9年安葬9批、913位原在韓中國人民誌願軍(jun) 烈士遺骸。在最後一集《念·魂歸》中,一名90後講解員杜若飛,在陵園見證了一個(ge) 個(ge) 震撼人心的故事。
很多年輕觀眾(zhong) 對這部紀錄片的評價(jia) 是“好哭”“不下飯”。6集、每集35分鍾,這在當下快節奏、短視頻的觀看習(xi) 慣中,《超時空尋找》很長,但在70年的時代記憶中,它又很短,講不完那麽(me) 多的人、那麽(me) 多的事。如何選擇?
孫璐坦言,希望能把遇到的所有老戰士都記錄下來,但由於(yu) 他們(men) 年齡較大,身體(ti) 狀況和精神狀態是一個(ge) 無法忽視的重要因素,還是會(hui) 有錯過。“我們(men) 到湖南益陽拜訪一對誌願軍(jun) 戰士夫妻王樹勳、王翠凡,爺爺得知我們(men) 要來,激動得一晚沒睡,但因為(wei) 奶奶身體(ti) 不好,最終沒辦法參加拍攝;山東(dong) 的李金水躺在病床上,還滔滔不絕地跟我們(men) 講著當年的故事,但也因身體(ti) 狀況無法參與(yu) 拍攝;還有曾與(yu) 黃繼光在上甘嶺並肩作戰的遊克源,在我們(men) 正準備前往調研的時候,接到了他離世的消息……”
全朝圓說:“爺爺說他回鄉(xiang) 的那一天,正值春暖花開,他滿心歡喜,步履匆匆,卻再未看到他掛念的父親(qin) 一眼。爺爺會(hui) 不會(hui) 正在想象,從(cong) 前父親(qin) 在家門口守望,等待著他歸來的模樣?我就想能不能用虛擬現實技術,實現爺爺回來之後,拿著軍(jun) 功章給太爺爺看的這個(ge) 場景。”
這一次,98歲的全家樹,原中國人民誌願軍(jun) 第68軍(jun) 204師611團文化教員,“見”到了父親(qin) ,終於(yu) 團圓。這可能是紀錄片在記錄之外的意義(yi) 。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蔣肖斌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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