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2：失落的王國》一再延期的日子裏，好萊塢出現過這樣的傳(chuan) 言：片廠內(nei) 部試映時，不斷有人提前離場。導演溫子仁態度強硬地否認了這類“流言”，但他不能否認，這部電影在剪輯室裏耽擱三年，其間幾經重拍、補拍和反複剪輯。俗話指說的“好事多磨”沒有發生在《海王2》，影片上周三提前在中國開畫，上周五全球上映，截至周末，雖然憑借IP的觀眾(zhong) 慣性，中國區票房已經接近2億(yi) 元，但社交網絡評分從(cong) 7.3降到6.8，隨著觀眾(zhong) 數擴大，這個(ge) 分數仍在下降。這幾乎印證了“試映場業(ye) 內(nei) 反饋消極”的傳(chuan) 聞。

　　“海王”是很受華納片廠重視的美國漫畫經典IP，這個(ge) 角色是DC超級英雄係列裏和超人、蝙蝠俠(xia) 、神奇女俠(xia) 同等地位的主角。2018年，溫子仁執導的《海王》獲得巨大的商業(ye) 成功，全球票房超過11.5億(yi) 美元，難得地讓“DC正義(yi) 聯盟”顯出力壓“漫威複仇者聯盟”的勢頭，為(wei) 此，原班班底的《海王2》被寄予厚望。但現在看起來，漫威在走下坡路，DC也不見得能逆風翻盤，屬於(yu) 美漫超級英雄的好時光可能要翻篇了。溫子仁導演終究沒能像粉絲(si) 們(men) 吹噓的那樣拍出“海底《指環王》”，缺乏經典文本和堅實劇作的支撐，《海王》的“一招鮮”不足以吃遍天下，同樣的招數不會(hui) 對觀眾(zhong) 兩(liang) 次奏效。

　　“爽片”是怎樣拍成的

　　溫子仁最為(wei) 大眾(zhong) 所熟知的電影是兩(liang) 部海王和《速度與(yu) 激情7》，但他在業(ye) 內(nei) 聞名是靠拍B級片和恐怖片。《電鋸驚魂》《死寂》和《招魂》這些電影能得到好口碑，不是靠限製級的驚悚場麵，溫子仁的特長在於(yu) 把人們(men) 熟悉的嚴(yan) 重套路化的故事轉移到出其不意的空間裏，觀眾(zhong) 直觀感受到相似的驚懼發生在“不應該”的場合和時機，這就實現了對情節、對類型的陌生化，在這樣的衝(chong) 擊下，不經營劇本甚至劇本潦草，都不成為(wei) 問題。

　　事實上，溫子仁在執導《速度與(yu) 激情7》和《海王》時，延續了這套思路。

　　《速度與(yu) 激情》係列的賣點是不思進取、不斷重複的“飆車”，溫子仁在萬(wan) 變不離其宗的汽車損耗場麵戲裏，創造了一個(ge) 新的視覺概念：讓超速行駛的豪車飛起來，汽車馳騁的空間從(cong) 陸地改換到大氣層。

　　《海王》複刻了《速度與(yu) 激情7》的成功路徑，即，在新的戲劇空間裏重演講過一百萬(wan) 遍的故事。英語媒體(ti) 的許多評論者形容溫子仁“懶於(yu) 劇本”，這不冤枉他。回看前一部《海王》，劇作捏合了“王子複仇記”和“劈山救母”的故事原型，大雜燴地融入時髦的環保焦慮和資源紛爭(zheng) 的議題。隻是，王子的複仇沒有發生在陰鬱的城堡裏，他的受難的神仙母親(qin) 也不是被壓迫在大山或高塔下，這些家喻戶曉的東(dong) 西方民間傳(chuan) 說轉移到海底的奇觀世界，這造就了影片最重要的看點。編劇沒有能力寫(xie) 出“生存，還是毀滅”這種名垂曆史的台詞，作為(wei) 大眾(zhong) 娛樂(le) 市場的快消品，導演搜羅了科幻奇幻類型電影幾十年發展中積攢的一籮筐視覺記憶，《星球大戰》《異形》《銀翼殺手》《指環王》《阿凡達》這一連串名作組成的科幻大片曆史畫廊，雜湊成賽博朋克的“海底歌劇”。導演放棄了在奇觀空間裏展開有內(nei) 容、有深度的“戲”，但是，僅(jin) 靠充滿激情和刺激感的感官段落，繽紛繁雜的視聽就足以給大部分觀眾(zhong) 提供“爽片”的體(ti) 驗感，最終變成票房紅利。

　　一群成年人真情實意地過家家

　　《海王》最成功的地方恰恰是《海王2》最大的隱患——“海王”這個(ge) 主角的身份注定，他的“人物列傳(chuan) ”續集的情節仍然發生在海底，前一部電影讓觀眾(zhong) 感到耳目一新的“新舞台”，此時成了“故地重遊”。溫子仁一直以來擅長且依賴的創作路徑是“舊故事+新空間”，而執導《海王2》，他要在一個(ge) 觀眾(zhong) 已經熟知的“舊空間”裏拍一部新電影。於(yu) 是，《海王2》充分暴露了溫子仁和整個(ge) 主創團隊在劇作層麵的匱乏。

　　《海王2》概述不外乎是“兄弟鬩於(yu) 牆，外禦其侮”的古訓，依然像上一部，拚貼了氣候和能源危機，一切核心矛盾也仍然是“地外文明的內(nei) 部矛盾”，地球人是無辜的。作為(wei) 一個(ge) 有豐(feng) 富商業(ye) 片經驗的導演，溫子仁很明白不能用同一套視聽配方重複地講成年幼稚故事，這就不奇怪拍攝和宣傳(chuan) 的絕對重心交給了扮演海王的傑森·莫瑪，寄希望於(yu) 以演員的個(ge) 人魅力招徠觀眾(zhong) 為(wei) “舊瓶舊酒”埋單。

　　傑森·莫瑪是極有個(ge) 人特色、辨識度很高的明星演員，他擁有超越常人的高大、健碩的體(ti) 魄，又擅於(yu) 毫無包袱地表現出嫵媚、坎普的意態，能理所當然地實施荒唐滑稽的行為(wei) 。觀眾(zhong) 喜歡他身上集合的矛盾與(yu) 自洽統一的“反差萌”。手舞足蹈、嬉皮笑臉的“海王”的確是有趣的，問題在於(yu) ，當傑森·莫瑪鬆弛自如地在大銀幕上創造了一種類似於(yu) 馬戲團裏歡樂(le) 小醜(chou) 的表演時，他身邊其餘(yu) 的演員都不在同個(ge) 表演頻道上，他的卡通畫的諧謔式表演越生動，越顯得其餘(yu) 演員一本正經的現實主義(yi) 表演是災難——一群成年人用誇張的身體(ti) 修辭來扮演過家家，也許會(hui) 產(chan) 生很有創造力的作品；但一群成年人真情實意、一本正經地過家家，那簡直就是車禍現場。

　　《海王2》不是第一部以主角的個(ge) 人魅力生搬硬套、串聯段子的超級英雄電影，在這之前的《雷神》《奇異博士》《銀河護衛隊》《洛基》都從(cong) “超級巨星”淪為(wei) 反麵案例，好萊塢已有了“苦超英電影段子化久矣”的勢頭。難怪《海王2》在全球收獲了太多負麵評論和更多觀眾(zhong) 的意興(xing) 闌珊。

　　(文匯報記者 柳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