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周，銀門銀行、矽穀銀行和簽名銀行先後“爆雷”，震驚全球金融市場。美聯邦政府緊急出手，推出一係列補救措施穩定人心，防止“多米諾效應”衝(chong) 垮金融業(ye) 乃至波及整個(ge) 經濟。不過，雖然美國總統拜登堅稱“美國銀行係統安全”，但市場並不買(mai) 賬，矽穀銀行破產(chan) 引發的“餘(yu) 震”仍在持續。

　　此次銀行關(guan) 閉事件折射出美國金融係統存在哪些風險隱患？將如何影響全球金融市場？會(hui) 不會(hui) 演變成係統性風險乃至金融危機？國際市場密切關(guan) 注。

　　銀行“爆雷” 引發市場連鎖反應

　　3月8日至12日，美國三家銀行——銀門銀行、矽穀銀行和簽名銀行相繼清算或關(guan) 閉。其中，矽穀銀行和簽名銀行已被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接管。據路透社報道，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要求有意收購矽穀銀行和簽名銀行的銀行在3月17日前提交競標，希望以整體(ti) 出售方式讓兩(liang) 家銀行重返私營經濟領域。

　　矽穀銀行在加利福尼亞(ya) 州和馬薩諸塞州擁有17家分行，是全美國排名第十六位的銀行。矽穀銀行關(guan) 閉是自2008年9月以來美國最大的銀行關(guan) 閉事件，也是美國史上第二大銀行倒閉案。

　　為(wei) 了防止發生擠兌(dui) 事件，美國政府和美聯儲(chu) 積極表態並采取行動，但市場並不買(mai) 賬。3月13日，全球銀行股遭遇“黑色星期一”，美股銀行股集體(ti) 下跌，多隻個(ge) 股觸發熔斷。除矽穀銀行外，第一共和銀行等其他經營方式和客戶構成較為(wei) 類似的銀行或將麵臨(lin) 相似窘境。資本市場麵臨(lin) 恐慌情緒傳(chuan) 染和流動性緊張。

　　因擔心銀行業(ye) 動蕩衝(chong) 擊中小銀行貸款業(ye) 務，華爾街投行高盛3月15日下調美國今年經濟增速預期0.3個(ge) 百分點，至1.2%。高盛指出，資產(chan) 值低於(yu) 2500億(yi) 美元的銀行，承擔了美國約50%的商業(ye) 和工業(ye) 貸款。其中，中小銀行承擔了美國六成的住房貸款以及八成的商業(ye) 地產(chan) 貸款。一旦儲(chu) 戶對銀行信心流失，出現大麵積提現的情況，中小銀行將被迫壓縮貸款業(ye) 務以保證自身流動性充裕，而這將抑製美國經濟增長。

　　矽穀銀行在加拿大、丹麥、德國、印度、以色列和瑞典等國家都有分行。矽穀銀行危機也引發了歐洲其他國家監管機構對矽穀銀行在當地子公司以及銀行業(ye) 潛在風險的重視。3月12日至13日，加拿大、德國、英國等國金融監管機構先後宣布暫停矽穀銀行子公司在各自國家的業(ye) 務。

　　矽穀銀行倒閉事件已引發連鎖效應。當地時間3月15日，瑞士第二大銀行“瑞士信貸”流動性困境加劇，在自曝過去兩(liang) 個(ge) 財年財務報告存在“重大缺陷”後，瑞信最大股東(dong) 沙特國家銀行拒絕進一步提供金融援助，瑞信股價(jia) 重挫。

　　因其業(ye) 務遍布歐美多國，瑞信困境引發投資者的恐慌情緒。3月15日，瑞信銀行一度暴跌30.8%，創下曆史新低並領跌歐洲銀行業(ye) 指數，創1995年美國IPO以來收盤新低。這也導致歐洲主要三大股市3月15日全線大跌，跌幅超3%。泛歐股指斯托克600指數的銀行板塊重挫7%，創一年多來的最大單日跌幅。

　　內(nei) 外夾擊 激進加息成為(wei) 主因

　　“此次美國政府出手很快，手段明確且有節製，但要平息金融市場震蕩還需要一些時間。”中國現代國際關(guan) 係研究院研究員陳鳳英對本報記者表示，美國政府雖然出手幹預，但並未為(wei) 這些銀行兜底。現在，矽穀銀行和簽名銀行主要靠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接管，希望通過市場力量幹預，而不是靠政府直接救市。美聯儲(chu) 發布的銀行定期融資計劃，隻保障儲(chu) 戶利益，並不保障投資者利益。對於(yu) 投資者來說，在矽穀銀行危機的影響下，他們(men) 所持銀行資產(chan) 的估值麵臨(lin) 大幅削減風險，所以市場出現了“情緒搶跑”現象。

　　作為(wei) 最近全球金融市場動蕩的“風暴眼”，矽穀銀行“猛然崩塌”的原因引發國際社會(hui) 廣泛關(guan) 注。

　　3月12日，美國財政部長耶倫(lun) 表示，矽穀銀行關(guan) 閉，其核心問題在於(yu) 美聯儲(chu) 持續上調利率，導致該銀行所持債(zhai) 券等金融資產(chan) 市價(jia) 不斷下跌，而非技術行業(ye) 問題。

　　過去一年，美國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上限已從(cong) 0.25%飆升至現在的4.75%。很多分析人士預計，美國聯邦儲(chu) 備委員會(hui) 將在未來幾個(ge) 月內(nei) 再加息0.5個(ge) 或0.75個(ge) 百分點。

　　“流動性風險管理問題是矽穀銀行破產(chan) 的直接原因。”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員、國家金融與(yu) 發展實驗室副主任胡誌浩對本報記者分析，此前，矽穀銀行在流動性寬鬆時期吸收大量存款並配置長期限債(zhai) 券資產(chan) ，資產(chan) 負債(zhai) 期限錯配嚴(yan) 重，導致利率風險急劇上升。在美聯儲(chu) 貨幣政策轉向加息，特別是短期利率高於(yu) 長期利率的“利率倒掛”背景下，矽穀銀行負債(zhai) 成本陡然上升，持有的大量債(zhai) 券資產(chan) 價(jia) 格暴跌，存款人集中取現，導致銀行流動性枯竭。

　　“內(nei) 外夾擊讓矽穀銀行陷入困境。”陳鳳英分析，近兩(liang) 年，新科技革命的加速度遠超預期。眾(zhong) 多科技創新企業(ye) 處於(yu) 轉型期，融資需求大。但在美聯儲(chu) 激進加息導致融資困難的背景下，很多初創科技企業(ye) 紛紛從(cong) 矽穀銀行大量提現，形成流動性缺口。為(wei) 填充流動性缺口，矽穀銀行不得不出售其資產(chan) 組合，由於(yu) 此時利率已經處於(yu) 高位，資產(chan) 出售形成了較大損失。這種以斬倉(cang) 虧(kui) 損“可供出售金融資產(chan) ”(簡稱“AFS”)來籌措流動性的行為(wei) ，加劇了市場對其流動性不足的擔憂，造成存款擠兌(dui) 。矽穀銀行相對集中的科創類企業(ye) 客戶群體(ti) 加速了這一“死亡螺旋”。

　　此外，美國對中小銀行監管較為(wei) 寬鬆，也是導致矽穀銀行“閃崩”的重要原因。資料顯示，2018年，美聯儲(chu) 基於(yu) 《經濟增長、監管放鬆和消費者保護法案》，對金融機構監管標準進行了修訂，將銀行分為(wei) 五檔，對第四、第五檔銀行資本要求、流動性監管要求均有“鬆綁”。矽穀銀行處於(yu) 第四檔銀行範疇，根據監管要求，不需要設置逆周期資本緩衝(chong) ，可以將累計其他綜合收益(AOCI)項目從(cong) 資本中扣除。AOCI包括某些資產(chan) 和負債(zhai) 在變現前未實現的收益或虧(kui) 損，該項目從(cong) 資本中扣除後，即便銀行出現浮虧(kui) ，資本充足率仍保持“虛高”。

　　敲響警鍾 恐慌情緒仍在蔓延

　　投資銀行經理弗雷德裏克·羅素在接受《華爾街日報》采訪時稱，矽穀銀行可能“隻是地窖裏的第一隻蟑螂”。

　　當地時間3月15日，國際知名資產(chan) 管理公司貝萊德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拉裏·芬克警告稱，近期，美國銀門銀行、矽穀銀行、簽名銀行接連“爆雷”，或清算或關(guan) 閉，隻是初步暴露了美國銀行業(ye) 在未來一段時間內(nei) 可能麵臨(lin) 的問題。這可能是一場“緩慢滾動的危機的開端”，之後可能會(hui) 有更多金融機構麵臨(lin) 查封和關(guan) 閉。

　　英國廣播公司稱，矽穀銀行關(guan) 閉事件震蕩全球金融市場，加拿大、英國等多個(ge) 市場都受牽連。市場擔憂矽穀銀行倒閉猶如2008年的“雷曼事件”，恐引發係統性金融風險。

　　矽穀銀行關(guan) 閉事件讓人們(men) 再次回憶起被“金融危機”支配的恐懼。此次矽穀銀行關(guan) 閉事件與(yu) 2008年雷曼兄弟破產(chan) 有何區別？是否會(hui) 誘發全球性金融危機？

　　“最大的區別在於(yu) ，雷曼兄弟當年是受金融創新旗號下衍生品之一的次級貸款之害，而如今矽穀銀行的‘爆雷’主要是因為(wei) 美聯儲(chu) 近一年來的激進加息政策。”陳鳳英分析，雷曼兄弟與(yu) 很多大銀行通過金融交易聯係緊密，其倒閉帶來的衝(chong) 擊是全方位的。矽穀銀行本身與(yu) 金融同業(ye) 沒有太多交易行為(wei) ，其現金流中斷不會(hui) 過多影響其他大銀行。此外，美國政府當年並未出手救助雷曼兄弟，而矽穀銀行已及時被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接管，一定程度上能使矽穀銀行的擠兌(dui) 有所放緩，為(wei) 其流動性周轉爭(zheng) 取時間。當前，美國金融的風險點主要來自錯過應對時間窗口的中小銀行，幸運的是，美聯儲(chu) 尚有“彈藥”避免流動性危機。

　　美國銀行業(ye) 麵臨(lin) 流動性危機的背景下，美聯儲(chu) 貨幣政策成為(wei) 影響市場走勢的關(guan) 鍵變量。

　　“美聯儲(chu) 的高利率政策迫使銀行破產(chan) 。這就是問題的根源。”美國政治經濟研究所主席的羅伯茨警告說，“如果美聯儲(chu) 繼續提高利率，將會(hui) 有更多銀行破產(chan) 。”

　　“美聯儲(chu) 當前麵臨(lin) 的核心問題在於(yu) 物價(jia) 穩定和金融穩定的兩(liang) 難。”胡誌浩表示，如果本次危機短期內(nei) 能有效化解，加息與(yu) 相對較高的利率水平或將延續，但力度可能有所收斂；如果事件繼續發酵，引發更多銀行擠兌(dui) 與(yu) 市場恐慌，美聯儲(chu) 可能通過降息化解危機。但貨幣政策再次轉為(wei) 寬鬆使得金融市場短期平穩後，居高不下的通脹壓力會(hui) 令美聯儲(chu) 麵臨(lin) 更為(wei) 棘手的挑戰。

　　據《華爾街日報》報道，美國銀行相繼關(guan) 閉，正加劇全球央行維護金融穩定的壓力。目前來看，跟隨美聯儲(chu) 加息的一些央行不得不對貨幣政策進行調整。一些投資者和央行人士擔心，鑒於(yu) 金融機構的關(guan) 聯度，即使隻是市場恐慌，也可能觸發更多銀行或其他機構陷入困境，並在經濟領域造成惡性循環。

　　“矽穀銀行關(guan) 閉事件給全球金融機構敲響了警鍾。”陳鳳英表示，全球各大金融機構應吸取教訓，避免更大的金融風險：一是製定更謹慎的貨幣政策，努力維護宏觀政策穩定性；二是銀行等主要金融機構要有憂患意識，要有應對金融風險的心理準備和強大能力；三是世界主要經濟體(ti) 要加強宏觀經濟政策的常態化溝通協調機製，充分利用G20等國際多邊合作平台，共同應對全球經濟的不確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