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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問·人物丨大江健三郎的多麵人生

仇廣宇 發布時間:2023-03-20 09:40:00來源: 中國新聞網

  中新社北京3月18日電 題:大江健三郎的多麵人生

  《中國新聞周刊》記者 仇廣宇

  據日本媒體(ti) 報道,大江健三郎於(yu) 3月3日去世,享年88歲。他是繼川端康成之後第二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作家,也被認為(wei) 是一位極其富有人文精神的作家。他的作品思想受到法國哲學家薩特的影響,有著存在主義(yi) 思想的影子,同時,中國的魯迅、鬱達夫等作家的作品也對他的人生產(chan) 生了至關(guan) 重要的影響。

  他把從(cong) 不同文化中獲得的養(yang) 分匯聚在自己的作品中,用文字展現著生活在不同角落裏的人們(men) 的精神狀態,也提醒人們(men) ,在麵對人類靈魂中的黑暗和生命中的無數挫折時應該怎樣自處。

  與(yu) 魯迅和中國的緣分

  2009年1月16日,位於(yu) 北京阜成門的魯迅博物館內(nei) ,人們(men) 突然發現,在此走訪的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不見了。經過一番尋找發現,原來,這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在旁邊的一側(ce) 蹲了下來,淚流滿麵。後來,在觀看魯迅手稿時,他也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趕快放下,生怕自己再度情緒失控,影響身邊的人。在大江健三郎心裏,一直將魯迅視作精神導師。

  多年來,大江健三郎與(yu) 中國互動頻繁。他從(cong) 1960年起開始來中國走訪,據不完全統計多達6次。他曾受到中國老一輩領導人的接見,與(yu) 巴金、莫言這些作家也成為(wei) 忘年交。

  大江健三郎。郎從(cong) 柳 攝

  大江健三郎的父母在他出生前到過中國,在北京居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父親(qin) 還給他講過茴香豆的“茴”字是如何寫(xie) 的。在他9歲時,酷愛文學的母親(qin) 送給他一本岩波文庫出版的魯迅小說集。少年時期,他就對《孔乙己》這篇小說印象深刻,也想長大後成為(wei) 小說中那個(ge) “講故事的少年”,去觀察社會(hui) 和人類。

  23歲,大江健三郎受到魯迅短篇小說《白光》中一段情節的啟發,發表了第一篇小說《奇妙的工作》。小說發表後,他興(xing) 奮地拿給母親(qin) 看,但母親(qin) 不為(wei) 所動並對他說,她曾經希望他以魯迅的《故鄉(xiang) 》為(wei) 標杆進行文學創作,但他的水平還差得很遠。

  大江健三郎嚴(yan) 格按照母親(qin) 給予的高要求去踐行成為(wei) 職業(ye) 作家的夢想。很快,他在日本文壇嶄露頭角。1958年,大江健三郎的短篇小說《飼育》發表於(yu) 《文學界》,獲得第39屆芥川文學獎,成為(wei) 冉冉升起的新星。此後10年間,他不斷有優(you) 質作品問世。1967年,他的代表作《萬(wan) 延元年的足球隊》轟動文壇。故事通過具有神話色彩的表現方式建立起現實與(yu) 曆史的連接,雖然他沒有提到這部作品與(yu) 魯迅的聯係,但很明顯,這種手法和魯迅的《故事新編》有著千絲(si) 萬(wan) 縷的關(guan) 聯。

  1960年,大江健三郎第一次訪華就見到了郭沫若、巴金、老舍、茅盾和趙樹理等人,還品嚐了北京烤鴨,對中國文化有了第一次直觀了解,也結交下這些作家朋友。2005年巴金去世時,大江健三郎撰文悼念稱:巴金先生的《隨想錄》樹立了一個(ge) 永恒的典範——在時代的大潮中,作家、知識分子應當如何生活。我會(hui) 仰視著這個(ge) 典範來回顧自身。

  大江健三郎和莫言的友情更讓人津津樂(le) 道。早在大江健三郎1994年獲得諾貝爾獎的時候,他就開始向世界文壇推薦莫言的作品,甚至很早就發出預言,認為(wei) 莫言一定會(hui) 獲得諾貝爾文學獎。2002年,大江健三郎終於(yu) 來到莫言的家鄉(xiang) 山東(dong) 高密,與(yu) 莫言的家人見麵,一起吃餃子,相談甚歡。大江健三郎覺得,他和莫言都是從(cong) 自己出生的小村莊出發,把離開家鄉(xiang) 後的感想和傷(shang) 痕通過文學手段推向世界,從(cong) 這一點看,他們(men) 二人十分相像。莫言覺得大江健三郎如魯迅一樣,也在尋求“絕望中的希望”。晚年的大江健三郎依舊視魯迅為(wei) 精神導師,甚至隨手就能引用關(guan) 於(yu) 魯迅的句子。

  大江健三郎與(yu) 莫言。應妮 攝

  熟悉的名字,艱深的作品

  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外文所教授許金龍是大江健三郎作品中文版主要譯者之一,也是大江健三郎的好友。大江健三郎去世的消息傳(chuan) 來,他難受了很長時間。

  即便不是文學愛好者,對大江健三郎的名字也不會(hui) 感到陌生,在諾貝爾文學獎作家序列中,大江健三郎的中文版銷量雖然一直不低,卻仍局限於(yu) 一個(ge) 較小的範圍,熱度遠不如他的同胞村上春樹、川端康成等人。

  如果說川端康成筆下的日本是“美麗(li) 的日本”,那麽(me) 大江健三郎筆下的日本則是“曖昧的日本”。正如大江健三郎自己曾在演講中提到過的:曖昧的進程使得日本在亞(ya) 洲扮演了侵略者的角色。而麵向西歐全方位開放的現代日本文化,卻並沒有因此而得到西歐的理解。他的作品所表現的,正是這個(ge) 於(yu) 現代化進程中在東(dong) 西方夾縫中身份“曖昧”的日本人。

  種種因素疊加,使大江健三郎的作品在知識界大受歡迎,卻一直無法徹底走入大眾(zhong) 視野。這種現象不僅(jin) 發生在中國,在日本甚至全世界也是一樣。到目前為(wei) 止,大江健三郎的作品並未全部在中國出版;他的一些作品在全球範圍內(nei) 被改編成影視劇,總體(ti) 而言反響也較為(wei) 平淡。大江健三郎自己注意到了這種現象,一次在北京參加活動時曾調侃,對村上春樹在中國被討論的熱烈程度,他甚至有些“嫉妒”。

  近年,中文翻譯界正在馬不停蹄地譯介大江健三郎的作品,可惜的是,作者本人卻在成果出版之前離去了。許金龍和人民文學出版社一直在進行大江健三郎文集的翻譯工作,文集總共要出四十卷本,其中第一輯十四卷本即將出版。許金龍說:“我們(men) 要沿著大江先生未走完的道路繼續走下去,他尚未做完的事我們(men) 來做,能做多少算多少,能走多遠算多遠。”

  作家的多麵

  大江健三郎出身於(yu) 富裕的農(nong) 村家庭,生活環境優(you) 美,家中還有大量藏書(shu) 。如同母親(qin) 對他嚴(yan) 苛的希望那樣,大江健三郎對自己寫(xie) 作的要求同樣嚴(yan) 苛。他認為(wei) ,文學不應止於(yu) 描摹現狀,希望自己的文字不僅(jin) 僅(jin) 是書(shu) 齋裏的遊戲,更要直指現實,探索出一條精神的路。

  現實似乎也在不斷考驗著他。

  20世紀60年代,大江健三郎的長子大江光出生,卻患有先天腦殘疾。為(wei) 了給孩子治病,大江健三郎耗費了極大的心力,但是收效甚微,他自己也差點為(wei) 此輕生。在他的小說《個(ge) 人的體(ti) 驗》等作品中描寫(xie) 了這種內(nei) 心的煎熬,其中有人性黑暗、恐怖的一麵。但最終,主人公依然選擇戰勝這種灰暗和煎熬,堅持著走完人生的路。

  事實上,大江健三郎的文字也影響了他和家人的生活選擇。大江健三郎和妻子一直堅持為(wei) 兒(er) 子治療,三口人一直生活在一起。每天晚上,他都要幫助行動不便的兒(er) 子蓋上毯子,這件事儀(yi) 式般地持續了很多年。後來,大江光奇跡般地克服了先天殘疾,成長為(wei) 日本知名作曲家;大江健三郎也在兒(er) 子激勵下,走遍廣島地區進行調研,並完成了《廣島劄記》的寫(xie) 作。這種由挫折而來的力量似乎一直在激勵著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後,大江健三郎又持續創作了近30年,打破了日本人常說的諾獎“死亡魔咒”。

  2006年9月,大江健三郎在訪問中國時參觀了侵華日軍(jun) 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並與(yu) 南京大屠殺幸存者座談。他的一生都在反對軍(jun) 國主義(yi) 。

  2006年9月,大江健三郎參觀侵華日軍(jun) 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郎從(cong) 柳 攝

  大江健三郎的一生充滿矛盾。他筆耕不輟、自律,追尋和平、反戰與(yu) 美好的事物,這是他的光明麵;同時,他也會(hui) 被重壓壓垮,時而抑鬱發作,陷入內(nei) 心的晦暗,甚至需要依靠酒精幫助睡眠,這些是他內(nei) 心的黑暗麵。但更多的時候,他是個(ge) 普通人。接觸過他的人都說,他並非如人們(men) 想象的那樣是一副嚴(yan) 肅的知識分子的形象,時常顯露出幽默甚至有些滑稽。

  大江健三郎並不是一個(ge) 被符號化框定的作家,而是一個(ge) 真實而複雜的人。人們(men) 即便現在讀不懂他,也會(hui) 在未來的某個(ge) 時刻,能夠走近他,與(yu) 之共情。或許在他去世之後,他的作品會(hui) 在中文世界掀起更大、更深遠的影響力。1994年,諾貝爾文學獎給予他的授獎詞是這樣寫(xie) 的:“以富於(yu) 詩趣的表現力,創作出虛實結合的世界,以震撼讀者心靈的方式刻畫出現代人的困境。”(完)

(責編: 王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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