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霖(浙江外國語學院教授)

　　6月27日，俄羅斯總統普京會(hui) 見並表彰國防部等強力部門代表，稱讚其近期對平息瓦格納集團“叛亂(luan) 企圖”、“免國家於(yu) 動亂(luan) ”和“遏製內(nei) 戰爆發”所發揮的決(jue) 定性作用。盡管瓦格納兵變在24小時內(nei) 土崩瓦解，但是，這支跨國活動的私人武裝依然去向未定，兵變引發的衝(chong) 擊“世界波”也遠未平息。

　　6月24日，俄烏(wu) 戰事開啟第16個(ge) 月，因俄烏(wu) 戰事特別是巴赫穆特血戰而名噪天下的瓦格納集團，突然調轉槍口矛頭直指國防部和總參謀部。是日淩晨，瓦格納集團首領普裏戈任突然率軍(jun) 離開野戰營地，進駐俄南部城市頓河畔羅斯托夫，包圍並控製南部軍(jun) 區司令部，與(yu) 滯留的俄軍(jun) 副總參謀長和國防部副部長進行談判。不久，另一支瓦格納部隊分兵北上“逼宮”莫斯科，並在200公裏處才止步。

　　這是蘇聯解體(ti) 以來莫斯科首次經曆兵變威脅，也是俄烏(wu) 戰事爆發後的“黑天鵝事件”。俄官方立即將其定性為(wei) “反叛”，呼籲叛軍(jun) 回頭是岸，並對普裏戈任發起刑事訴訟。由於(yu) 俄主力部隊駐守前線，為(wei) 了避免激化事態，莫斯科既未派空軍(jun) 震懾阻遏，也未調兵沿途追堵，而是廣泛動員國內(nei) 輿論譴責施壓，並借助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斡旋，快速暫時解除危機。

　　瓦格納兵變帶給俄羅斯的破壞性衝(chong) 擊十分嚴(yan) 重，直接損害了莫斯科的政治聲譽，也重挫了俄羅斯的軍(jun) 心和民心。危機爆發後，普京和諸多國家元首打電話通報真相，即已說明事態負麵影響之大。這次危機表麵上是普裏戈任與(yu) 軍(jun) 方領導人國防部長紹伊古、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的工作摩擦和個(ge) 人恩怨日積月累，實則為(wei) 私人集團利益與(yu) 俄羅斯國家整體(ti) 利益的衝(chong) 突，是瓦格納抵製政府收編整合的公然軍(jun) 事對抗。

　　瓦格納兵變對俄羅斯的衝(chong) 擊遠未徹底解決(jue) 和消腫。盡管莫斯科與(yu) 普裏戈任達成妥協，以其出走白俄羅斯和叛軍(jun) 回營換取免予刑責，但普裏戈任對瓦格納的法人地位和指揮權限並未終止。這支成分複雜、營地和人員國際化並拿錢賣命的私人武裝究竟向誰效忠，依然是個(ge) 巨大的懸念。

　　匪夷所思的是，俄羅斯內(nei) 部圍繞瓦格納的性質、命運莫衷一是，進而使國防部6月10日發布的“七一收編”指令變為(wei) 廢紙，而恰恰就是這個(ge) 指令激反早已不滿並公開發泄的瓦格納集團。俄國家杜馬國防委員會(hui) 主席卡爾塔波洛夫不僅(jin) 為(wei) 瓦格納以“執行命令”為(wei) 由辯護，還稱議會(hui) 正在製定新立法，給予私人軍(jun) 事公司合法地位，甚至聲稱解散瓦格納集團“是送給北約和烏(wu) 克蘭(lan) 的絕佳禮物”。

　　美國和西方國家對瓦格納兵變喜憂參半——先喜後憂，逐步又憂大於(yu) 喜。瓦格納集團及普裏戈任早已位列美國製裁黑名單，而其在俄烏(wu) 戰事中的驍勇善戰又加劇美國和西方輿論的厭惡感。然而，瓦格納舉(ju) 兵反叛，暴露了俄內(nei) 部的不和，削弱了俄社會(hui) 和武裝的向心力和凝聚力，西方輿論自然十分樂(le) 見。

　　但是，美國擔心瓦格納叛軍(jun) 擴大控製範圍並掌握核武器，引發完全不可預料的後果。美國好萊塢大片曾不止一次預言俄武庫被叛將掌控進而挑起俄美核戰的毀滅性前景。此外，由於(yu) 美國事先獲悉瓦格納反叛信息但僅(jin) 與(yu) 少數盟友政府分享，進而又陷入是否與(yu) 這波事變有直接關(guan) 聯的嫌疑。美國總統拜登和國務卿布林肯反複重申兵變屬於(yu) 俄羅斯內(nei) 政，美國務院公開呼籲與(yu) 美國有引渡條約的國家將普裏戈任緝拿歸案。這一切都表明，美國不想沾手進而激化美俄關(guan) 係使俄烏(wu) 衝(chong) 突擴大為(wei) 美俄直接對抗。

　　烏(wu) 克蘭(lan) 、波蘭(lan) 和波羅的海三國等“前線”國家也是情緒大起大落，擔心瓦格納武裝這股禍水外引反噬自己。普裏戈任移居白俄羅斯，瓦格納武裝麵臨(lin) 簽約歸順政府、解甲歸田和前往白俄羅斯三種可能，也引發烏(wu) 克蘭(lan) 的恐慌。有消息稱瓦格納主力部隊轉進白俄羅斯後，將從(cong) 北方直接威脅距白烏(wu) 邊境100多公裏的烏(wu) 首都基輔，或繞過烏(wu) 軍(jun) 東(dong) 部防線與(yu) 俄軍(jun) 部隊形成前後夾擊。一直挺烏(wu) 厭俄的波蘭(lan) 和波羅的海三國，麵對“虎狼之師”瓦格納的調防更為(wei) 擔心，因其尚存的2.5萬(wan) 名久戰精兵依然銳不可當。正因如此，德國宣布向立陶宛永久部署一支4000人組成的戰備旅。

　　從(cong) 國家治理角度看，瓦格納兵變也像一道閃電劃過夜空，提醒各國政府務必做到政令、法令和軍(jun) 令統一，務必以政治和戰略眼光統轄武裝力量，使其服務於(yu) 國家利益而非集團私利。古代養(yang) 虎遺患教訓頗多，今又何止瓦格納一案？如也門總統薩利赫為(wei) 平息南方叛軍(jun) 而喂養(yang) 北方胡塞部落武裝，若幹年後胡塞挑起內(nei) 戰並槍決(jue) 薩利赫。又如蘇丹情報局整合達爾富爾民兵武裝補充兵源，後者最終擁兵自重，尾大難掉，近期武裝對決(jue) 政府軍(jun) ，再次陷國家於(yu) 戰亂(luan) 。

　　瓦格納集團崛起於(yu) 青萍之末，驚豔於(yu) 巴赫穆特絞殺戰，網絡與(yu) 勢力遍布世界各地，內(nei) 外關(guan) 係錯綜複雜，成為(wei) 俄羅斯拓展和維護國家利益的雙刃劍。瓦格納的故事顯然隻開啟驚悚的新篇章且遠未結束，帶給世界的震撼與(yu) 思考也剛剛開始。

　　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