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 北京導遊酷暑日記:倆(lia) 月沒休息,年輕導遊累哭了
入夏以來,天氣熱,旅遊更熱。
7月2日,北京一名地接導遊在頤和園帶團遊覽時因中暑送醫,經搶救無效而離世。北京市旅遊行業(ye) 協會(hui) 發聲,遊客和從(cong) 業(ye) 人員要關(guan) 注自己的身體(ti) 狀況。記者跟蹤采訪了幾名北京的導遊,記錄下他們(men) 在高溫中奔忙的身影。
淩晨兩(liang) 點,鬧鍾響了
夜還深,夢正香,鬧鍾就響了,此時是淩晨2點多鍾。地接導遊趙廣秋簡單洗漱,打車趕往天安門廣場。“早上4點40多升旗,3點多就要排隊往裏進。”他在半個(ge) 月裏已經帶了七八次升旗團,幾乎隔天就要來一趟,“每天都是高峰日,廣場上全是人。”
看完升旗以後,趙廣秋又給客人講了講周邊的建築。忙到七八點,簡單吃了點早飯,就直奔故宮去接另一個(ge) 團。
“相比起過去的大團來說,今年以家庭為(wei) 單位的小包團要更多一些。客人會(hui) 選擇在網上報兩(liang) 三天的當地遊,這樣更靈活。”趙廣秋說,大團相對減少也跟訂票難有關(guan) 。“傳(chuan) 統的跟團遊都會(hui) 提前把所有門票都訂好,但今年行程裏麵一些熱門景點沒辦法保證訂到票。特別是故宮,真的是一票難求。”有時候,趙廣秋剛帶完一天的團,晚上還要去網上搶票。“如果一個(ge) 團30人,隻搶到25人的票,這個(ge) 團就去不了,隻能第二天繼續搶。”
上午9點,趙廣秋終於(yu) 在人海中找到了報團的客人。“早上在故宮排隊的人特別多,上萬(wan) 人擠在午門那邊的檢票口。”趙廣秋目睹身邊一個(ge) 孩子體(ti) 力不支,幾乎倒下去。“好多孩子平時都是在教室裏坐著,突然在高溫天過來拉練,身體(ti) 根本吃不消。”趙廣秋帶著客人以五分鍾走一步的速度向前挪動,“我從(cong) 2008年開始帶團,經曆過不少旅遊旺季,可從(cong) 沒見過這場麵,比往年的‘十一’黃金周還要誇張。”
趙廣秋希望,故宮能夠根據淡旺季的客流情況,動態調整檢票口和安檢通道的數量,在遊客疏導方麵增派人手。“細節上也可以做一些優(you) 化,比如,執行分時段入場,在參觀路線和時長上做一些引導,盡量讓遊客分散開來。”
兩(liang) 個(ge) 多小時後,趙廣秋終於(yu) 進了故宮。“正趕上大中午,故宮裏麵沒有多少能遮陽的地方,再加上四周都是宮牆,熱浪不斷蒸騰翻湧,在太陽底下講三分鍾,客人就扛不住了。”趙廣秋覺得,如果能增加一些風扇等通風設施,促進空氣流通,遊客的體(ti) 驗感或許會(hui) 有所改善。
一個(ge) 上午,喝十瓶水
從(cong) 早上看升旗,到中午逛故宮,趙廣秋喝掉了十來瓶礦泉水,卻幾乎沒去過一次衛生間。“出門的時候包裏還要裝好多給客人用的講解器,所以隻能帶兩(liang) 瓶水,剩下都在景區裏買(mai) 。”趙廣秋發現,動作如果慢些,可能連水都買(mai) 不到。
回想過去這幾年,趙廣秋唏噓不已。“大起大落。”趙廣秋曾經眼睜睜看著一家家旅遊餐廳倒閉了,旅遊車隊解散了,賓館不幹了,好多導遊因為(wei) 長時間沒收入,不得不轉行。“真是前所未有的慘淡,整個(ge) 行業(ye) 灰暗到了極點。”而如今,旅遊市場需求暴漲,導遊一下子成了“香餑餑”。但凡有導遊證的,都會(hui) 被叫來救場。
“12點剛帶完一個(ge) 團,隻要在導遊群裏說一聲‘我下團了’,不到半小時就會(hui) 有新的團找來。”趙廣秋說,一些緊急找導遊救場的情況,甚至能開出日薪1500元的高價(jia) ,但這隻是個(ge) 例。大多數導遊的日薪還是在五六百元左右,比起之前300元左右的日薪來說是要高出不少,但這也是拿超負荷工作換來的。”
不到半個(ge) 月時間,趙廣秋已經變得又黑又瘦。“長期睡眠不足,再加上高溫天暴走,很容易出現心律不齊、大腦缺氧等症狀,都得拿藥頂著。像我們(men) 這些三四十歲的,會(hui) 隨身攜帶速效救心丸。一些身體(ti) 弱一點的年輕小姑娘,要帶藿香正氣水等防暑藥。”真正帶團的時候,趙廣秋很少感覺到累,“因為(wei) 要一直提著神兒(er) ,密切觀察客人的身體(ti) 狀況,及時處理好客人的情緒。”
等到送走客人,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渾身像散了架。接下來整個(ge) 七八月份,都會(hui) 是這種高強度,基本上一天都休息不了。看到有同行在頤和園中暑離世的新聞,趙廣秋心裏格外不好受。“這樣的高溫天氣下,無論遊客還是導遊,身體(ti) 都在經受考驗,希望景區可以多一些人性化的措施,讓旅遊體(ti) 驗得到進一步改善。”
下午三點,樹下躲躲
下午3點,氣溫逼近40℃,地表溫度更高。圓明園南門外,密密麻麻的遊客從(cong) 四麵八方聚集而來。暴曬之下,已經經曆了大半天遊覽的遊客們(men) ,有些疲乏,步幅謹慎地往園內(nei) 挪。人群中,能看見幾個(ge) 鮮豔而倔強的小旗,在精神抖擻地搖擺,那就是地接導遊們(men) 。
老萬(wan) 一身漆黑,墨鏡黑、膚色黑、衣服黑,還戴著黑色的防曬護袖。他把團裏的遊客,全部送進了園內(nei) ,自己用衣服擦了擦汗,就到南門外廣場上的樹蔭底下休息。“太熱了,也太累了,但是沒辦法,咱就是幹這份工作的。”
北京很多室外景區,缺乏遮陽設施,圓明園南門外這幾棵大樹,成了導遊們(men) 的好朋友。好幾個(ge) 舉(ju) 著小旗的導遊,在這裏休息。“地上太燙,要不然我還能坐會(hui) 兒(er) 。”老萬(wan) 試了試地上的溫度,還是選擇靠著樹站會(hui) 兒(er) 。幹導遊十幾年,今年夏天是最特別的。“以往暑期也忙,但沒像今年這麽(me) 忙,而且這高溫,我在北京這麽(me) 多年也沒經曆過。”
家人提醒老萬(wan) ,注意補水,抽空休息。到一個(ge) 景區,他就趕緊去買(mai) 瓶礦泉水。“我想要冰的,但是到下午,冰水已經供應不上了,哪兒(er) 哪兒(er) 都是‘沒冰的了啊’。”
和老萬(wan) 一身黑不同,女導遊小梁一身白。她把團送進園之後,也找了棵樹休息。“三四天,我就得來一次。送走一波又是一波。”小梁說,今年門票難搶,圓明園算是比較好搶的,有曆史感,很多外地遊客喜歡。
正和小梁聊著,又一個(ge) 導遊帶著隊從(cong) 大樹間穿過。“嗨,這兒(er) 涼快點兒(er) ,大家集中一下,聽我說。”導遊把遊客招呼到身邊,“現在啊,12點半,哦,不對,3點半,我忙暈……一會(hui) 兒(er) 5點鍾,咱們(men) 還是原地集合,去坐車,好吧。”
電話那頭,導遊哭了
忙完一天的活兒(er) ,夜已經很深了。自己經營旅行社的導遊老朱,看了眼表,自言自語:“到點兒(er) 了,準備搶中國科技館的票。”
再熱、再累,老朱都可以克服,今年暑期最難的是預約門票。“我們(men) 旅行社也跟廣大散客一樣,在一個(ge) 票池裏搶票,大家搶不到,我們(men) 也搶不到。有些必看的景點,搶不到票,就麵臨(lin) 退團。”退團的情況,老朱最近已經遇到過,為(wei) 了盡量避免,他發動還能堅持的導遊,用能用的手機,一起搶票。“我們(men) 腦子裏有一個(ge) 時刻表,到哪個(ge) 點,搶哪個(ge) 景點的門票,腦子裏的鬧鍾,就自己響了。進入搶票的那幾分鍾,所有的電話,我都不接。”
正在躊躇滿誌準備搶票,老朱的電話響了,接通之後,他聽到了哭聲。皺著眉聊了十分鍾,老朱歎了口氣:“小姑娘剛剛拿證,實在扛不住了,嚎啕大哭,兩(liang) 個(ge) 月沒休息一天。我隻能安撫她先調整調整,想再找人沒那麽(me) 容易。”
這幾年,很多導遊轉行,新導遊補充少,導致今年暑期,北京旅遊接待力量麵臨(lin) 嚴(yan) 峻考驗。每一個(ge) 堅持下來的導遊,麵對突然暴漲的需求,都需要承受身心壓力。“導遊比遊客起得更早,睡得更晚。把遊客送到酒店後,自己再坐地鐵回家。一個(ge) 團三天到四天,連軸轉。”(北京日報客戶端 記者 孫毅 宗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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