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螃蟹造型的月餅栩栩如生，精致的月餅廣告圖在玻璃櫥窗下熠熠生輝……近日，《法治日報》記者走訪北京市多個(ge) 線下商超發現，隨著中秋佳節的臨(lin) 近，節日氛圍愈發濃厚，各大店鋪紛紛推出月餅禮盒，不少消費者直奔月餅禮盒而來，滿載而歸。

　　今年，圍繞月餅禮盒“過度包裝”“天價(jia) ”等爭(zheng) 議，國家發展改革委等有關(guan) 部門陸續發布相關(guan) 文件進行規範，包括對價(jia) 格超過500元的月餅進行重點監管、嚴(yan) 禁搭售混售現象、對過度包裝商品進行糾正等。

　　記者調查發現，目前線下月餅銷售市場，超過500元的“天價(jia) ”月餅已基本消失，然而在一些網購平台上，不僅(jin) 仍有大量“天價(jia) ”月餅的存在，月餅搭售混售情況也大量存在。不僅(jin) 如此，在官方劃定500元重點監管線後，部分商家以無限趨近500元標價(jia) 、“天價(jia) ”運費、以糕點名稱替代月餅等方式回避監管。

　　接受記者采訪的專(zhuan) 家表示，上述不少亂(luan) 象雖未有明文規製，但實際上就是一種打“擦邊球”的行為(wei) ，同樣需要加強監管。為(wei) 更好規範月餅銷售市場亂(luan) 象，有關(guan) 部門應形成常態化監管態勢，讓商家和消費者改進崇奢意識，自覺抵製月餅過度包裝、違規搭售等問題。

　　線上售賣高價(jia) 月餅

　　搭售情況依然存在

　　在中秋節之前，有關(guan) 部門針對月餅銷售市場來了一套“組合拳”。

　　今年6月，國家發展改革委等四部門聯合發布《關(guan) 於(yu) 遏製“天價(jia) ”月餅、促進行業(ye) 健康發展的公告》(以下簡稱《公告》)，提出對單價(jia) 超過500元的盒裝月餅實行重點監管。同時明確要求，經營者銷售盒裝月餅不得以任何形式搭售或者混合銷售其他商品。

　　《公告》內(nei) 容顯示，由於(yu) 餡料、包裝材料等不同，盒裝月餅生產(chan) 成本雖存在一定差異，但總體(ti) 上不會(hui) 很高，平均生產(chan) 成本在70元/盒左右。近年來，有些企業(ye) 在盒裝月餅中搭售或者混合銷售魚翅、燕窩、人參、冬蟲夏草、茶葉、白酒、洋酒、珠寶、絲(si) 巾等高價(jia) 商品甚至奢侈品，其價(jia) 值遠遠高於(yu) 月餅，卻仍以“月餅”之名銷售，成為(wei) “天價(jia) ”月餅的主要來源。這一現象不僅(jin) 背離了傳(chuan) 統文化本源，也使得月餅容易異化成為(wei) 腐敗的載體(ti) ，對社會(hui) 風氣造成負麵影響。

　　8月15日，《限製商品過度包裝要求 食品和化妝品》(GB 23350—2021)國家標準第1號修改單正式實施。該標準重點強調的包括減少包裝層數，將月餅和粽子的包裝層數從(cong) 最多不超過4層減少為(wei) 最多不超過3層；壓縮包裝空隙；降低包裝成本，銷售價(jia) 格在100元以上的月餅和粽子，將包裝成本占銷售價(jia) 格的比例從(cong) 20%調減為(wei) 15%等。

　　北京市律師協會(hui) 消費者權益專(zhuan) 委會(hui) 副主任、北京天馳君泰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huo) 人饒偉(wei) 告訴記者，相關(guan) 部委對超過500元的“天價(jia) ”月餅，並非一律禁止，而是實行重點監管，包括要求經營者將交易信息妥善保存2年，以備有關(guan) 部門依法查核，以及如有需要，將對經營者開展成本調查。

　　層層規定之下，記者近日線下走訪調查發現，在售的月餅禮盒價(jia) 格比較平穩，多在100元至300元區間。然而，在各大網購平台上，以“月餅禮盒”“中秋禮盒”作價(jia) 格降序進行檢索後，記者發現超過500元價(jia) 格門檻的月餅禮盒商品仍不在少數。

　　不僅(jin) 如此，因為(wei) 各大品牌公關(guan) 在中秋節時陸續推出品牌中秋禮盒，一些奢侈品牌的中秋公關(guan) 禮盒也成為(wei) “天價(jia) ”月餅市場的一員。

　　在某二手交易平台，一賣家曬出某品牌的月餅禮盒，稱是VVIP限量月餅，年消費達到百萬(wan) 級別的頂端客戶才能拿到。在其曬出的商品照片中，有兩(liang) 個(ge) 印著商品花紋的禮盒，一個(ge) 宮裝團扇、一個(ge) 木桶和抽屜盒子，抽屜中有3塊月餅。該款商品的標價(jia) 為(wei) 1999元，賣家表示“吃的不是月餅是身份”“光這倆(lia) 盒子就不止這個(ge) 價(jia) 格”。

　　月餅搭售情況亦有存在。某品牌在中秋之前推出了哈利·波特聯名魔法世界中秋月餅禮盒。在該係列中，購買(mai) 一款禮盒不僅(jin) 能夠得到包裝成哈利·波特魔法世界元素的月餅，還有電影中的魔杖筆、妖怪書(shu) 等周邊禮品，官方售價(jia) 為(wei) 289元至589元。在其旗艦店的商品評論下，不少消費者表示“就是為(wei) 了哈利·波特周邊才買(mai) 的”，且該係列產(chan) 品目前已無現貨，需要等到中秋節之後才可以陸續發貨。

　　饒偉(wei) 說，月餅在銷售過程中，為(wei) 了食用的便利，搭配相應的物品，比如可重複使用的餐具，刀、叉之類，屬於(yu) 正常的經營行為(wei) 。但是，搭售一些與(yu) 月餅沒有直接關(guan) 係的物品，像魚翅、燕窩、人參、冬蟲夏草、茶葉等物品，如果在銷售時沒有明確告知消費者，則涉嫌侵犯消費者的知情權，應受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規製；即使是明確告知盒裝內(nei) 容，也因與(yu) 保護野生動物、弘揚節儉(jian) 的中華傳(chuan) 統美德等法律法規及公序良俗相違背，不應得到提倡。

　　據中國法學會(hui) 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學研究會(hui) 副秘書(shu) 長陳音江介紹，近年來，月餅市場相對以往確實規範了不少，尤其是過度包裝和豪華天價(jia) 問題，明顯得到了一定改善。但現實中仍有部分月餅商家通過改頭換麵、模糊價(jia) 格、變相搭售等打“擦邊球”方式擾亂(luan) 市場秩序，損害消費者合法權益。

　　超過500元改名換姓

　　商家大玩文字遊戲

　　500元以上的月餅少了，然而記者近日調查檢索發現，各大網購平台上出現了一大批標價(jia) 498元、499元甚至499.99元的月餅，有標價(jia) 499元的月餅運費顯示為(wei) 199元。

　　華東(dong) 政法大學經濟法學院教授任超在接受采訪時說，一方麵，“天價(jia) ”月餅的500元門檻是一種絕對化的數值標準，以此為(wei) 標準可以減輕市場監管部門的執法不確定性，提高執法效率，同時也對月餅生產(chan) 廠商提供了確定標準、適當調整月餅生產(chan) 銷售模式。商家僅(jin) 僅(jin) 讓月餅價(jia) 格略低於(yu) 500元具有應付監管、躲避監管的嫌疑。這種打“擦邊球”的定價(jia) 方式，如果可以輕易逃避監管處罰，則會(hui) 引來眾(zhong) 多生產(chan) 經營者的效仿。

　　任超認為(wei) ，“天價(jia) ”月餅的500元門檻，不應當是調查和處罰“天價(jia) ”月餅的唯一觸發條件。若月餅標價(jia) 為(wei) 499元或498元而被月餅銷售廠商刻意規避掉監管，這一事實反映出絕對的數字標準過於(yu) 刻板，無法有效貼合實際，也容易被規避。因此，該標準仍待進一步完善以提高實際效用。

　　值得注意的是，除在價(jia) 格上、銷售模式上打“擦邊球”之外，部分商家為(wei) 了蹭上中秋節的東(dong) 風，還在產(chan) 品名稱上玩起了“文字遊戲”。

　　臨(lin) 近中秋，某巧克力品牌推出了中秋限定禮盒，該禮盒的外包裝盒內(nei) 商品，均與(yu) 月餅禮盒及月餅相似度極高。在其官方網站上，中秋限定禮盒界麵中共有6款巧克力禮盒，售價(jia) 在279元至469元之間。然而在另一個(ge) 中秋禮券兌(dui) 換專(zhuan) 欄裏，除了上述6款禮盒外，還有標注為(wei) “限量版奢金”的2款產(chan) 品，分別為(wei) 16顆裝和36顆裝禮盒，售價(jia) 分別為(wei) 969元和1699元。在這兩(liang) 款商品的介紹界麵，文案內(nei) 容是巧克力糕點。

　　在某品牌近日推出盧浮宮博物館聯名款中秋套裝禮盒，並在產(chan) 品外包裝上標注為(wei) “月餅冰淇淋”係列。從(cong) 其官方資料來看，該係列禮盒共有7款，其中4款禮盒超過500元，最貴的禮盒標價(jia) 為(wei) 999元。

　　在該品牌商場專(zhuan) 櫃，記者以其中一款標價(jia) 758元的璀璨月圓係列禮盒向店員進行詢問。店員在介紹時，多次用“冰淇淋月餅”進行講解，並明確說明是“冰淇淋餡的月餅”。

　　而在某網購平台上的該品牌旗艦店中，記者搜索盧浮宮係列中秋套裝禮盒發現，幾款價(jia) 格低於(yu) 500元的商品名稱中有明確提及“冰淇淋月餅”，而價(jia) 格超過500元的幾款商品中均未在名稱中顯示“月餅”字樣。

　　陳音江認為(wei) ，用糕點、蛋糕、冰淇淋等形式“代替”月餅，也是典型的打“擦邊球”行為(wei) ，此類產(chan) 品往往在原材料、外觀等方麵跟月餅相似，它們(men) 的原料、生產(chan) 工藝、使用屬性都跟月餅非常相似，至少屬於(yu) 同類產(chan) 品，所以即便不叫月餅，同樣可以按照相關(guan) 規定進行監管。

　　事實上，盡管官方已多次發文禁止“天價(jia) ”月餅的銷售，仍有不少消費者對高檔禮盒裝月餅趨之若鶩。

　　河北省廊坊市民王女士今年已經通過線上購買(mai) 的方式，購買(mai) 了近10盒某五星級酒店的月餅禮盒，每盒近500元。據她介紹，這款月餅禮盒中共有8塊月餅，買(mai) 來在過節時送給親(qin) 朋好友。她本來打算在線下酒店購買(mai) ，卻被店員告知這一款月餅已經售罄，而線上價(jia) 格要比線下貴100餘(yu) 元。“過去幾年我們(men) 家一直買(mai) 這款月餅，味道不錯，禮盒包裝也大氣喜慶。”在王女士看來，她心甘情願花高價(jia) 買(mai) 月餅，就是衝(chong) 著包裝去的，因為(wei) “送人有麵子”。

　　按照王女士提供的關(guan) 鍵詞，記者在某網購平台進行商品檢索後發現，該品牌有專(zhuan) 門的旗艦店，王女士同款商品售價(jia) 498元，月銷量已超3萬(wan) 件，在數千條商品評價(jia) 中，不少消費者表示“包裝精美”“適合送禮”。

　　在任超看來，“天價(jia) ”月餅雖然屢遭非議，但仍然屢禁不止。很大一個(ge) 原因在於(yu) 月餅在市場化的同時，被人為(wei) 添加“送禮”的要素在內(nei) 。月餅偏離文化傳(chuan) 統的含義(yi) ，“天價(jia) ”月餅正是迎合了某些消費者的送禮需求，使得價(jia) 格被虛假地炒高。換言之，500元門檻並非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jue) “天價(jia) ”月餅的問題，而是應當向社會(hui) 宣傳(chuan) 月餅的正向價(jia) 值，傳(chuan) 遞團圓等文化符號，消除“送禮”“炫耀”等消極信號，從(cong) 而以需求角度抑製“天價(jia) ”月餅現象。

　　治理行動正在路上

　　懲罰力度有待加強

　　《限製商品過度包裝要求 食品和化妝品》《關(guan) 於(yu) 遏製“天價(jia) ”月餅、促進行業(ye) 健康發展的公告》《市場監管總局關(guan) 於(yu) 整治商品過度包裝、“天價(jia) ”月餅及蟹卡蟹券等問題的通知》，多個(ge) 相關(guan) 文件出台後，有關(guan) 部門針對“天價(jia) ”月餅、月餅搭售等相關(guan) 問題展開了治理。

　　近日，市場監管總局發布信息顯示，截至8月31日，全國市場監管部門出動執法人員近20萬(wan) 人次，檢查經營戶17萬(wan) 餘(yu) 戶，圍繞價(jia) 格問題檢查酒店、商超等市場主體(ti) 3.3萬(wan) 餘(yu) 戶，同時依法糾正了一批生產(chan) 經營過度包裝商品的行為(wei) 。

　　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公布了一批商品過度包裝、“天價(jia) ”月餅集中整治典型案例。其中，四川仁壽江陵食品有限公司租用仁壽縣希望百貨有限公司場地銷售規格名稱為(wei) “初月”的盒裝月餅。標稱生產(chan) 商為(wei) “成都市新都區冠生園食品有限責任公司”，淨含量815g，銷售價(jia) 是60元/盒，共30盒，貨值金額1800元。經現場抽樣並委托眉山市計量所檢測，該規格月餅包裝空隙率達79%，不符合《限製商品過度包裝要求 食品和化妝品》國家標準關(guan) 於(yu) 月餅包裝空隙率的規定要求。四川省眉山市仁壽縣市場監管局依據《固體(ti) 廢物汙染環境防治法》規定，責令其立即改正。

　　從(cong) 公示案例來看，各地有關(guan) 監管部門對於(yu) 存在商品過度包裝、“天價(jia) ”月餅情況的商家，采取的處理方式主要為(wei) 糾正、責令改正、商品下架等方式，並未進行罰款等懲罰措施。在有關(guan) 專(zhuan) 家看來，目前對於(yu) “天價(jia) ”月餅等月餅銷售亂(luan) 象，仍存在監管弱、懲罰力度不足等問題。

　　在任超看來，月餅應在回歸傳(chuan) 統文化本真的同時，兼顧市場需求。對此，中秋月餅銷售市場管理不應過嚴(yan) ，但也不能過鬆。市場監管部門應當向各月餅生產(chan) 、銷售渠道進行政策宣傳(chuan) ，從(cong) 源頭告知、指引各商家關(guan) 於(yu) 月餅的合理適當生成、銷售，避免“天價(jia) ”月餅。同時，要求商家對月餅進行明碼標價(jia) ，避免出現“月餅刺客”。

　　他還提到，市場監管部門應當加強市場巡查。市場監督管理部門人員應當定時監測網絡平台銷售的月餅價(jia) 格，對於(yu) 線下月餅銷售商家進行隨機價(jia) 格抽測。對於(yu) 涉嫌搭售的月餅禮盒等應進行查處，若發現不符合監管要求的天價(jia) 月餅要督促商家及時下架。在涉嫌規避監管的499元類月餅方麵，市場監督管理人員應當考慮關(guan) 於(yu) 運費、包裝等其他方麵的因素，綜合判斷499元類型月餅是否違反監管。

　　陳音江認為(wei) ，監管部門要持之以恒地加強監管，不能隻是抓住中秋節的節點進行嚴(yan) 管，而是要形成平時的常態化監管。禁絕“天價(jia) ”月餅現象的關(guan) 鍵是讓月餅經營者充分認識到讓月餅回歸普通食品屬性的重要性，樹立合法合規經營理念，切實轉變經營思路，把更多心思放在做好產(chan) 品轉型和包裝減負上，用高質量的產(chan) 品和高質量的服務贏得市場發展。此外，消費者也要加強理性消費和環保意識，自覺抵製月餅過度包裝、違規搭售等問題，如果發現商家存在違反有關(guan) 法律法規問題，不僅(jin) 要拒絕購買(mai) ，而且可以向有關(guan) 部門投訴舉(ju) 報，不讓商家抱有僥(jiao) 幸心理。

　　本報見習(xi) 記者 孫天驕

　　本報記者 陳 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