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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遊藝與建安文學的生成

發布時間:2022-09-19 09:37: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作者:張振龍(信陽師範學院文學院特聘教授)

  遊藝作為(wei) 一種文化藝術活動,從(cong) 其產(chan) 生時起就是中國文人文化生活的有機組成部分,並且在不斷地發展變化。建安時期,遊藝在文人生活中的價(jia) 值和地位,有了明顯提高,其性質、內(nei) 容、形式都發生了新變。這一新變促成了遊藝文學的生成,豐(feng) 富了建安文學的類型,也標誌著遊藝對文學的影響進入了一個(ge) 新階段。

  首先,文人遊藝的新變是建安遊藝文學生成的前提。“遊藝”一詞出於(yu) 《論語·述而》。文曰:“誌於(yu) 道,據於(yu) 德,依於(yu) 仁,遊於(yu) 藝。”朱熹解釋雲(yun) :“遊者,玩物適情之謂。藝,則禮樂(le) 之文,射、禦、書(shu) 、數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闕者也。朝夕遊焉,以博其義(yi) 理之趣,則應務有餘(yu) ,而心亦無所放矣。”從(cong) “遊藝”最早的用法來看,它與(yu) 儒家的六藝密切相關(guan) ,是士人通過對禮、樂(le) 、射、禦、書(shu) 、數“六藝”的學習(xi) 和實踐體(ti) 悟“至理”,“玩物適情”的形式,目的是提升自我道德修養(yang) 。遊藝還肩負著政教功能,是執政者治國理政的工具。如投壺這一遊藝形式,在先秦就是一種禮樂(le) 活動。《禮記·投壺》載:“投壺之禮,主人奉矢,司射奉中,使人執壺。”鄭玄注曰:“名曰《投壺》者,以其記主人與(yu) 客燕飲,講論才藝之禮。”秦漢時期,士人遊藝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逐步突破先秦儒家六藝的內(nei) 容而日趨多樣,但其地位和價(jia) 值並未發生根本改變,這由從(cong) 事遊藝的士人常被“以俳優(you) 畜之”不難看出。

  至建安時期,文人遊藝在性質、內(nei) 容、形式等方麵均發生了新變。遊藝不僅(jin) 經曆了從(cong) 治國理政的工具到娛樂(le) 藝術、從(cong) 單一到綜合、從(cong) 以因襲為(wei) 主到以創新為(wei) 主的轉變,而且從(cong) 事遊藝的文人也得到了社會(hui) 的認可和尊重,遊藝開始邁入真正藝術化的新階段。如張華《博物誌》載:“馮(feng) 翊山子道、王九真、郭凱等善圍棋,太祖皆與(yu) 埒能。”《吳錄》也說:“嚴(yan) 武字子卿,衛尉畯再從(cong) 子也,圍棋莫與(yu) 為(wei) 輩。”曹丕則在《典論·自敘》中表達了不得與(yu) 馬合鄉(xiang) 侯、東(dong) 方安世、張公子等人對弈的遺憾。所以,在建安文人看來,遊藝既是消遣娛樂(le) 的“遊”的活動,還是具有專(zhuan) 業(ye) 性、競技性、觀賞性和審美性的“藝”的活動,蘊含著“藝”的藝術特質和“清靈體(ti) 道,稽謨玄神”(王粲《圍棋賦》序)的文化意蘊。其地位和價(jia) 值有了根本性的提高,這是建安遊藝文學生成的重要前提。

  其次,遊藝活動豐(feng) 富了建安遊藝文學的題材和內(nei) 容。建安時期,在曹氏父子的提倡和組織下,文人經常舉(ju) 行宴集、遊覽等遊藝活動,在遊藝中創作,在創作中遊藝。此時不少作品就是在文人宴集、遊覽等遊藝活動的影響下產(chan) 生的。這主要包括如下三種類型:

  一是遊藝過程與(yu) 文學生成。這又分為(wei) 受命而作和即興(xing) 而作。前者一般是受遊藝組織者之命而作的。如陳琳《武獵賦》、王粲《羽獵賦》等,就是在從(cong) 武帝出獵時受曹丕之命所作。摯虞《文章流別論》載:“建安中,魏文帝從(cong) 武帝出獵,賦,命陳琳、王粲、應瑒、劉楨並作。琳為(wei) 《武獵》,粲為(wei) 《羽獵》,瑒為(wei) 《西狩》,楨為(wei) 《大閱》。”曹丕為(wei) 太子時,與(yu) 建安諸子在北園及東(dong) 閣宴集,也曾命其賦詩。《魏文帝集》雲(yun) :“為(wei) 太子時,北園及東(dong) 閣講堂並賦詩,命王粲、劉楨、阮瑀、應瑒等同作。”後者是作者因遊藝的激發產(chan) 生靈感或衝(chong) 動而作。如曹丕的《戒盈賦》序雲(yun) :“避暑東(dong) 閣,延賓高會(hui) ,酒酣樂(le) 作,悵然懷盈滿之戒,乃作斯賦。”曹植的《娛賓賦》中也說:“文人騁其妙說兮,飛輕翰而成章”,都表現了文人宴集時彼此即興(xing) 唱和創作的景象。曹植、王粲、應瑒、劉楨等人的《公宴詩》,曹丕的《於(yu) 譙作》等,也是他們(men) 在雅集、遊覽等遊藝中的即興(xing) 唱和之作。據統計,這些作品現存可考的有30餘(yu) 篇。它們(men) 既是遊藝促發的結果,也是遊藝的組成部分,是遊藝和創作的有機統一。

  二是遊藝追憶與(yu) 文學生成。這些作品通常是在遊藝結束之後的某一時間,由文人之間的交流或文人獨處時的聯想而完成的追憶之作。多回憶昔日遊藝情景,懷念遊藝中的美好體(ti) 驗,寄托和表達自己的情思。如曹丕《與(yu) 朝歌令吳質書(shu) 》曰:“每念昔日南皮之遊,誠不可忘。既妙思六經,逍遙百氏,彈棋間設,終以六博,高談娛心,哀箏順耳。”其《與(yu) 吳質書(shu) 》也雲(yun) :“每至觴酌流行,絲(si) 竹並奏,酒酣耳熱,仰而賦詩”都非常典型。又如曹植、劉楨、應瑒、王粲的同題《鬥雞詩》,應瑒的《馳射賦》《校獵賦》,王粲的《彈棋賦》《圍棋賦》,丁廙的《彈棋賦》,楊修的《節遊賦》等,也是這類文學的代表。此類作品現存可考的共計40餘(yu) 篇。

  三是遊藝研究與(yu) 文學生成。此時文人文學創作中出現了邯鄲淳的《藝經》《投壺賦》、應瑒的《奕勢》、王朗的《塞勢》、王粲的《投壺賦》和曹丕的《彈棋賦》等專(zhuan) 門書(shu) 寫(xie) 遊藝知識的作品。這些作品不是文人因受某一次或幾次具體(ti) 遊藝活動的觸發而創作的,而是受該期遊藝風尚綜合影響的結果。因為(wei) 遊藝之風的盛行,文人喜愛遊藝的同時,也產(chan) 生了對遊藝的理性思考。所以對遊藝的類別及其曆史、形製、技法、技巧和娛樂(le) 審美功能等進行理論總結,為(wei) 遊藝的進一步發展提供指導,也就成為(wei) 文人的任務之一。這樣文人創作的專(zhuan) 門書(shu) 寫(xie) 遊藝知識的作品也就應運而生了。如邯鄲淳的《藝經·棋品》就對圍棋這種遊藝所達到的境界進行了劃分與(yu) 總結,把圍棋分為(wei) 九個(ge) 品第:“夫圍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體(ti) ,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鬥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其《投壺賦》則對投壺的曆史、形製、技法、技巧和娛樂(le) 審美功能等進行了係統介紹。這反映出建安文人的遊藝觀念已經超出了簡單的技術和技能,開始從(cong) 學理的高度揭示遊藝的本質及遊藝之道,同時也說明文人對遊藝的競技性和專(zhuan) 業(ye) 性需求,已不止滿足於(yu) 技術和技能的層麵,而要追求“藝”之道的更高境界。這類作品達40餘(yu) 篇,構成了建安文學的另一景觀。

  再次,文人遊藝及其文學生成的價(jia) 值。建安時期的文人遊藝培養(yang) 了文人的藝術趣味,催生了真正意義(yi) 的遊藝文學,使遊藝文學走向了獨立,成為(wei) 古代文學中眾(zhong) 多文學題材類型之一。據筆者統計,建安時期現存創作遊藝文學作品的文人不少於(yu) 22位,作品110餘(yu) 篇。其代表作家三曹、七子,皆有書(shu) 寫(xie) 遊藝的作品傳(chuan) 世。遊藝文學不僅(jin) 內(nei) 容豐(feng) 富,題材廣泛,涉及圍棋、田獵、六博、百戲、鬥雞、彈棋、投壺、樗蒲、蹴鞠、投壺、秋千、塞樂(le) 舞等各種遊藝活動,而且所運用的文體(ti) 多種多樣,有詩、賦、銘、書(shu) 信等。這些書(shu) 寫(xie) 實踐充實和豐(feng) 富了文學的意蘊,從(cong) 此我國文學史上文人的遊藝文學書(shu) 寫(xie) 也步入了獨立發展時期,遊藝文學也成為(wei) 古代文學百花園中一朵奇葩。建安文人對遊藝的文學書(shu) 寫(xie) ,也對文人的遊藝產(chan) 生了推動作用,在使文人遊藝借助於(yu) 文學得到及時傳(chuan) 播的同時,也進一步強化了文學與(yu) 遊藝的聯係,開啟了古代文學發展史上二者互動關(guan) 係的新局麵,對後世文人遊藝和遊藝文學的發展產(chan) 生了積極的影響。如西晉的金穀宴集、東(dong) 晉的蘭(lan) 亭之會(hui) 、唐代大曆浙東(dong) 詩人群體(ti) 與(yu) 浙西詩人群體(ti) 之間集會(hui) 唱和等等,在一定意義(yi) 上皆是對建安文人這一傳(chuan) 統的繼承和發展。其價(jia) 值和地位值得重視。

(責編:李雨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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