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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中國畫輸入怎樣的工匠精神

發布時間:2022-12-19 10:33:00來源: 解放日報

  一

  今年推出的“南張北齊——張大千齊白石書(shu) 畫藝術特展”,為(wei) 我們(men) 提供了關(guan) 於(yu) 中國畫的不少全新視點。其中很重要的一個(ge) ,便是中國畫的“工匠精神”。

  眾(zhong) 所周知,中國畫是一門高雅藝術,而高雅藝術忌諱同時也應排斥的便是工匠、畫匠和匠氣、俗氣。這裏的工匠、畫匠指的是畫品和風格,而工匠、畫匠必成匠氣、俗氣,匠氣、俗氣又必出工匠、畫匠。如清代沈宗騫《芥舟學畫編》認為(wei) 畫俗約有五,曰格俗、韻俗、氣俗、筆俗、圖俗,而倡導“高雅、典雅、雋雅、和雅、大雅”。雅俗如水火,不能相容。

  這一雅俗之分的關(guan) 鍵,一直在中國畫壇延續著,如劉海粟先生1923年在上海美專(zhuan) 作《製作藝術就是生命的表現》演講中所說:在宋有畫院,以畫試士,畫風極一時之盛……但是他們(men) 作畫,自己並沒有主觀感受,僅(jin) 僅(jin) 是順從(cong) 畫院規定的格式以博帝王的歡心,所以院體(ti) 派的畫千篇一律,好似刻板一樣,有工藝的價(jia) 值,而沒有藝術的精神。這種僅(jin) 以技巧為(wei) 主的畫,完全為(wei) 別人所支配……明末清初,八大、石濤、石溪諸家的作品超越於(yu) 自然的形象,是帶著一種主觀抽象的表現,有一種強烈的情感躍然紙上,他們(men) 從(cong) 自己的筆墨裏表現出他們(men) 狂熱的情感和心靈,這就是他們(men) 的生命。他們(men) 不受前人的束縛,也不受自然的限製,在他們(men) 的畫上都可以看出來。在他們(men) 的畫幅上,雖一絲(si) 之隙,一分之地,都是他們(men) 生命的表現;即使極微妙之明暗間幾為(wei) 官能所不能覺察之處,亦有其精神存在。

  正是在這樣的形勢之下,當時張大千、齊白石致力於(yu) 為(wei) 中國畫輸入“工匠精神”,就需要承受巨大的壓力。

  二

  事實上,在中國畫的高峰唐宋時期,畫壇的主要力量基本上都是工匠、畫匠,包括從(cong) 唐代畫聖吳道子到莫高窟的畫匠,從(cong) 五代時期的西蜀畫家黃筌到國畫院的畫工;而畫史上的精品力作也大多出自他們(men) 之手,如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王希孟的《千裏江山圖》。當時的主流文化,不僅(jin) 對他們(men) 和他們(men) 的作品不作排斥,反而進行推揚。如高度評價(jia) “士人畫”的蘇軾,對韓幹、郭熙等畫工的作品同樣不吝讚詞。然而,從(cong) 明中後期開始,隨著文人畫占據畫壇主流,畫工畫便被排斥到了邊緣,接地氣的藝術精神和藝術風格,從(cong) 此也被認為(wei) 是匠氣、俗氣而不登大雅之堂了。

  雖然,有大名士王湘綺作為(wei) 自己老師的麵子,但出身木匠的齊白石在北京的賣畫生涯依然十分艱難。據他口述的回憶,他的潤格“比同時一般的畫家便宜一半,尚且很少人來問津,生涯落寞得很”。原因便是當時北京的主流畫家,一致認為(wei) 他隻是個(ge) “不學無術”的工匠,所作不過“廚夫抹灶”的“野狐之禪”。齊白石自刻印曰“一切畫會(hui) 無能加入”,便是對當時境況的自嘲。如果不是後來先後遇到陳師曾、徐悲鴻的賞識和提攜,真不知道20世紀的中國畫壇是不是還會(hui) 有“齊白石”這個(ge) 名字。

  齊白石確實是一個(ge) 工匠。他少年時學的是雕花木作,雖然後來拜胡沁園、陳少蕃、王湘綺為(wei) 師,但文化程度並不高,作為(wei) 一個(ge) 畫家,他也隻是一個(ge) 以畫謀生的畫匠,迥別於(yu) “以畫為(wei) 寄、以畫為(wei) 樂(le) ”的純粹藝術家。盡管他畫的是文人畫,“逸筆草草”“不求形似”的風格,但他筆下那些“俗氣”的題材、“俗氣”的色彩,實在與(yu) 文人畫的高雅、典雅、雋雅、和雅、大雅一比即凡若牛馬,一定要認其為(wei) 雅,也隻能是“雅俗共賞”的大俗大雅,而絕非“教他俗子終生不識太行山”的風雅。

  然而,齊白石並不以匠為(wei) 恥,反而以匠為(wei) 榮。他不僅(jin) 為(wei) 他的雕花師傅周之美作《大匠墓誌》,還自刻了“木人”“木居士”“班門弄斧”“魯班門下”“大匠之門”等印章,常鈐蓋在自己的作品上,向人宣示自己以筆代刀、以紙代墨的工匠身份。

  三

  相比之下,張大千的境況要比齊白石好得多。他早年師從(cong) 李瑞清、曾農(nong) 髯,學石濤一路的畫風卓然超群,天才傑出,為(wei) 主流的畫壇眾(zhong) 所共譽。但他不屑固步於(yu) 此以自封,而是上溯唐宋,進而“西渡流沙”,麵壁敦煌,以三年的修行,率門人小住,包括向藏族民間畫工請教,親(qin) 力親(qin) 為(wei) ,研習(xi) 、臨(lin) 摹莫高窟畫工的作品,或為(wei) 寫(xie) 實明快的白描,或為(wei) 輝煌燦爛的丹青,得300餘(yu) 幅,於(yu) 1944年在成都舉(ju) 辦“張大千臨(lin) 摹敦煌壁畫展覽”,一時轟動。但主流的畫壇認為(wei) 那不過是“工匠的水陸畫”,登不了大雅之堂;甚至有鄙視其畫風隻是“行畫”的。但他不僅(jin) 不為(wei) 所動,反而更堅定了對唐宋畫工畫傳(chuan) 統的自信,並反複告誡學畫的年輕人:以石濤等為(wei) 代表的明清文人畫,雖然風雅瀟灑,畫得非常好,但千萬(wan) 不要輕易去學;學習(xi) 繪畫,應該以唐宋畫工畫為(wei) “正宗大道”。

  如果說,齊白石是從(cong) 題材上為(wei) 中國畫輸入了“工匠精神”,那麽(me) ,張大千便是從(cong) 技法上為(wei) 中國畫輸入了“工匠精神”。如果說,明清文人畫的“藝術性靈”對唐宋畫工畫的“工匠精神”持不應取的排斥、否定態度;那麽(me) ,齊白石、張大千的“工匠精神”卻絕不排斥、否定“藝術性靈”,而隻是主張二者理應合則雙美,不應離則兩(liang) 傷(shang) 。

  “一陰一陽之謂道。”潘天壽先生論中國畫的傳(chuan) 統,絕不是單一的,而是平(正)奇互補的。他認為(wei) :“畫事以奇取勝易,以平取勝難。然以奇取勝,須先有奇異之稟賦,奇異之懷抱,奇異之學養(yang) ,奇異之環境,然後能啟發其奇異而成其奇異。”“以奇取勝者,往往天資強於(yu) 功力,以其著意於(yu) 奇,每忽於(yu) 規矩法則,故易。以平取勝者,往往天資並齊於(yu) 功力,不著意於(yu) 奇,故難。”所謂“以奇取勝”,也即重在“藝術性靈”的文人畫,以其忽於(yu) 規矩法則(畫之本法),“故易”;又以其強於(yu) “天資(畫外功夫)”也即奇異之稟賦、懷抱、學養(yang) 、環境而“世豈易得哉”。所謂“以平取勝”,也即重在“工匠精神”的畫工畫,以其“嚴(yan) 於(yu) 規則法度”的功力,“故難”,同時又“世更易得也”。這與(yu) 大學特招與(yu) 普招的雙軌並行而以普招為(wei) 根本的方針是一樣的道理。

  潘天壽又說:“然而,奇中能見其不奇,平中能見其不平,則大家矣。”其注腳為(wei) :“不以平廢奇,不以奇廢平,莫奇於(yu) 平,莫平於(yu) 奇。”以之視齊白石、張大千,真所謂“工匠精神”中有藝術性靈,藝術性靈中有“工匠精神”,所以並為(wei) 20世紀畫壇的大師巨匠也。

  (來源:解放日報 作者 2022-12-15 09版)

(責編:李雨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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