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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笛何須怨楊柳

發布時間:2023-04-07 09:28: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作者:查幹

  在中國古代,邊塞詩十分盛行,到了唐代尤甚。它著力描繪邊塞風光,反映戍邊將士的軍(jun) 旅生活,高適的《燕歌行》《薊門行五首》,王昌齡的《從(cong) 軍(jun) 行七首》,岑參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王之渙的《涼州詞二首》等,都流傳(chuan) 甚廣。

  “羌笛何須怨楊柳”就是王之渙名作《涼州詞二首·其一》中的一句。全詩如下:

  黃河遠上白雲(yun) 間,

  一片孤城萬(wan) 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guan) 。

  這首詩簡單明了,十分好懂:

  縱目望去,黃河漸行漸遠,好像奔流在白雲(yun) 中間。就在黃河上遊的萬(wan) 仞高山之中,一座孤城玉門關(guan) 聳立在那裏,顯得冷峻又孤寂。何必用羌笛吹起那哀怨的楊柳曲,去埋怨春天遲遲不來呢,玉門關(guan) 一帶春風是吹不到的啊。

  春風吹不到的地方,就是指幅員遼闊的大西北。這裏雖有大山大野,但戈壁荒漠也多,著名的黃土高原就在此。王維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隻兩(liang) 句,便勾勒出大西北蒼茫、浩瀚的輪廓。他雖不屬邊塞詩人,但他的邊塞之作下筆有神,讓後人一誦再誦。

  玉門關(guan) ,我是去過的,在上世紀80年代。“孤城”之說,一點也不假。玉門雖然已繁華了很多,但從(cong) 整體(ti) 的地理環境上看,還是顯得孤立無援。鐵人王進喜紀念館,就在玉門市——不知為(wei) 什麽(me) ,我總會(hui) 把這座巍峨的孤城與(yu) 王進喜聯係在一起,覺得這座邊關(guan) 也應該姓鐵。詩人李季筆下的玉門,便是戰士,是石油工人,是鐵打的硬漢!“春風不度”,是悲觀的寫(xie) 法,春風是不會(hui) 忽略玉門關(guan) 的。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an) 無故人。”王維擔心,友人過了陽關(guan) ,就進入另一片天地,在那裏,連折柳送友都很難辦到。陽關(guan) ,離玉門關(guan) 不遠,大概三十公裏的樣子。在古人看來,這裏也是春風不度之地,然而,陽關(guan) 在曆史上是繁華過的,曾經車水馬龍,著名的陽關(guan) 大道至今留有往日喧騰的車轍。作家周而複的小說《上海的早晨》裏有一句話“你走你的陽關(guan) 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後來成為(wei) 百姓口頭俗語,可見“陽關(guan) 大道”之盛名。後來,沙進人退,草木枯竭,陽關(guan) 變成了一片廢墟,令人扼腕。我們(men) 去陽關(guan) 走訪的那一天,老天賞臉,風和日麗(li) ,長空中有幾片白雲(yun) 在飄。一隻金色的蒼鷹在孤獨地盤旋。而那聳立著的陽關(guan) 烽燧,一身襤褸,仍站在沙海裏,守護著這座關(guan) 隘,令人動容。

  在陽關(guan) 遺址,有一些小店鋪,隻是不見有羌笛出售。羌笛,是羌民族一種古老的吹奏樂(le) 器,音域低沉而有些哀怨,很適合在大西北的滾石流沙中吹奏,如號角,聞之讓人頓生鬥誌。就像馬頭琴,最適合在遼闊的大草原上彈奏一樣。它們(men) 都奏出了古老民族的心聲,呼天搶地般,在祈求上蒼護佑這一片生存之地。這裏倒是有塤售。塤,也是一種古老樂(le) 器。我買(mai) 了兩(liang) 隻,一隻六孔,另一隻十孔,金黃色的,很是上眼。我奔向烽燧,對著它,吹出古曲《陽關(guan) 三疊》。

  抬眼西望,荒沙茫茫,連著無垠的戈壁。不見一棵樹,想見到一棵小草都有些奢侈。隻有駱駝刺,稀稀拉拉地長在那裏。葉很短,刺卻很尖,也長。還有沙漠壁虎,藏入亂(luan) 石間,東(dong) 張西望,很是警覺的樣子。世間萬(wan) 物,各有各的生存法則,我竟羨慕起它的堅韌與(yu) 生存能力。

  我是喜歡甘肅這片土地的,前後去過五六次,喜歡它的蒼涼、遼闊,以及質樸。它的地底,埋有往日的輝煌曆史,往日的繁華,往日的人文與(yu) 哲思。

  在甘肅友人的陪伴下,我走過整個(ge) 的河西走廊。河西走廊,在祁連山和巴丹吉林沙漠中間,長約1000公裏,寬幾公裏至近200公裏。我輕輕叩動過武威、金昌、張掖、酒泉、嘉峪關(guan) 等城市那厚重的曆史之門。那裏的人,格外質樸、豪爽、勤勉。那裏的酒,格外香甜、綿柔,一飲即醉,但不上頭。河西走廊是片富饒之地,它的人文曆史是無價(jia) 的寶藏。在武威,友人送我一件當地出土的青銅奔馬的仿製品,即著名的文物“馬踏飛燕”。在行車途中,窗外是覆蓋著白雪的祁連諸峰和烏(wu) 鞘嶺,我目不轉睛地凝視山嶺之下正安詳地啃草的白犛牛和黑犛牛。我總覺得,它們(men) 不是一群被人馴服過的牲畜,而是西域這片土地的主宰者,它們(men) 走下祁連山,凝望著這個(ge) 世界的滄桑變遷。

  鬥轉星移,又是幾十年過去了,正如我國的許多沙漠地帶一樣,如今,這片土地上,沙在退,人在進。一片片戈壁荒漠,正在變成生命的綠洲。這便是我們(men) 這個(ge) 古老族群的韌性與(yu) 智慧。假如有生命輪回,假如王維重新踏上這片土地,踏上這條長長的河西走廊,“西出陽關(guan) 無故人”之憂定會(hui) 消解。王之渙也不必再感歎“羌笛何須怨楊柳”了,春風早就度過了玉門關(guan) 和陽關(guan) 。連往日顯得孤寂、哀怨的沙漠駝鈴聲,都變得清新、愉悅,充滿了春的氣息。

(責編:李雨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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