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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深深根植於傳統文化的土壤

發布時間:2023-06-09 09:38: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作者:徐可(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散文家)

  這些年來,我的散文寫(xie) 作大體(ti) 上沿著兩(liang) 個(ge) 方向掘進:一個(ge) 是曆史題材,另一個(ge) 是現實題材。曆史題材寫(xie) 作是為(wei) 了向中華民族、偉(wei) 大文明致敬,從(cong) 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中汲取營養(yang) ;現實題材的寫(xie) 作則是為(wei) 了時刻保持與(yu) 火熱現實的緊密聯係,讓自己的寫(xie) 作不脫離時代。相較而言,前者寫(xie) 作難度更大。我精心選擇了一批對中華文明有過巨大貢獻的曆史文化名人作為(wei) 寫(xie) 作對象,試圖表彰其事跡,發掘其對於(yu) 當下文化建設的意義(yi) 。這樣的寫(xie) 作是很費力的,每一次寫(xie) 作,都要閱讀大量典籍,通過思考、提純,找準恰當的切入點。博大精深的中華傳(chuan) 統文化令我驚歎,讓我入迷。

  正是在這閱讀、思考和寫(xie) 作中,我逐漸體(ti) 會(hui) 到中國傳(chuan) 統散文獨特的古典美,發散著迷人的光輝。這種感覺是妙不可言的,很難用精準的語言來概括。後來讀到董橋的一句話,深以為(wei) 然。他說,“散文須學、須識、須情”,正如英國數學家、哲學家阿爾佛雷德·諾斯·懷特海德所說,“深遠如哲學之天地,高華如藝術之境界”。我想,傳(chuan) 統散文之所以呈現出這樣的神奇魅力,根本原因在於(yu) 其有學、有識、有情,從(cong) 而達到了如哲學之天地般深遠、如藝術之境界般高華。我陸續發表了《呼喚散文的古典美》(《雨花》2018年第3期)、《重塑中華散文的古典美》(《東(dong) 吳學術》2019年第3期)等文章,希望引起散文界的重視。

  “學、識、情”是散文的生命

  散文須有學,就是要有學養(yang) 。所謂學養(yang) ,不是單純的書(shu) 本知識。學養(yang) 與(yu) 知識儲(chu) 備有著密切的聯係,但又不僅(jin) 僅(jin) 是知識儲(chu) 備。學養(yang) 是學問和修養(yang) 的綜合,是體(ti) 現在一個(ge) 人身上的整體(ti) 氣質,一種非常自然的能夠傳(chuan) 遞生命信息的書(shu) 卷氣。蘇東(dong) 坡說:“腹有詩書(shu) 氣自華。”作家的學養(yang) 決(jue) 定了散文的厚度。好的散文,應當以知識為(wei) 核心,閃爍著知性的光輝,流露出作家的學養(yang) 、涵養(yang) 、修養(yang) ,以及對曆史和文化的深刻反思,應該具有厚重的文化意識和深邃的曆史感。古人那些優(you) 秀的散文作品,總是蘊含著知識的光輝,令人回味無窮。中國古典散文是中國文化的重要載體(ti) ,同時也是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們(men) 之所以能夠承擔起這一重任,是因為(wei) 它們(men) 的作者都是學富五車的學者。今天的散文創作能否承擔起這一重任,同樣取決(jue) 於(yu) 作家是否具備相應的學養(yang) 。

  散文須有識,就是要有見識。“識”與(yu) “學”是緊密聯係在一起的,有學未必有識,但有識必先有學。學是識的前提和基礎,識是學的升華和結晶。思想的深度決(jue) 定著散文的高度。唐代劉晏總結孔子等人的教育思想,明確提出“士先器識,而後文藝”的文藝觀,強調“士”要先培養(yang) 自己的胸懷、器識,培養(yang) 自己對社會(hui) 、對人生的基本信仰和價(jia) 值觀,然後才能從(cong) 事文藝創作。“蓋文章,經國之大業(ye) ,不朽之盛事。”曹丕曾在《典論·論文》中強調了文章的價(jia) 值,認為(wei) 文學創作是有關(guan) 治理國家的偉(wei) 業(ye) ,是萬(wan) 世永不消亡的大事。可以說,中國散文形成之初,就不是為(wei) 作文而作文,而是自覺承擔了較為(wei) 重大的社會(hui) 責任,表現了當時人們(men) 最關(guan) 切的問題。春秋戰國時期,《左傳(chuan) 》《戰國策》中的那些文章,討論的都是關(guan) 係國計民生的大事,帶有明顯的時代印記。白居易說:“文章合為(wei) 時而著,歌詩合為(wei) 事而作。”縱觀古代散文傳(chuan) 統,占據絕對優(you) 勢和統治地位的是“文以載道”的創作主張。在作品中表達一種價(jia) 值、一種追求,或者表達對某種價(jia) 值的希冀和願望,這不就是文學的責任嗎?《論語》的“仁義(yi) 禮智信”,《道德經》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莊子》的“天人合一”“清靜無為(wei) ”,司馬遷的“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韓愈的“不平則鳴”,範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le) 而樂(le) ”,張載的“為(wei) 天地立心,為(wei) 生民立命,為(wei) 往聖繼絕學,為(wei) 萬(wan) 世開太平”等,這些都是“道”,表現了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天下觀、人生觀、價(jia) 值觀、世界觀。作家有著怎樣的胸襟,才有怎樣的格局;有著怎樣的格局,才有怎樣的境界。有大胸襟者,方有大格局;有大格局者,方有大境界。

  散文須有情,就是要有情感、有情懷,有情的散文才有溫度。“情感”是散文的基底和內(nei) 核,沒有情感的散文是冷冰冰的,不能給人以溫暖。中國散文素有偉(wei) 大的抒情傳(chuan) 統。陳世驤認為(wei) :“抒情精神在中國傳(chuan) 統之中享有最尊尚的地位,正如史詩和戲劇興(xing) 致之於(yu) 西方。”我國古人沒有情感教育這個(ge) 概念,但是很多散文實際上起到了情感教育作用。像韓愈的《祭十二郎文》,歸有光的《項脊軒誌》,都是以情動人的上品。清代張潮表示:“情之一字,所以維持世界;才之一字,所以粉飾乾坤。”散文是“情感的試金石”。作者有沒有情感、情懷,從(cong) 他的散文中一望而知。散文必須有情,但不能過度抒情,不加節製的抒情逾越了散文的邊界,必將招致讀者的反感。

  散文須學、須識、須情,是一個(ge) 很高的標準。在自己的創作實踐中,我努力向這個(ge) 標準靠攏,但深知自己學養(yang) 不足、見識不深、功力不夠,隻能通過多讀經典、不斷學習(xi) 來彌補自己的先天不足。縱觀當下的散文創作,這一問題也或隱或顯地存在著。不少散文,可以說才華有餘(yu) ,學識不足,沒有感情。也許有的作家忙於(yu) 創新,不屑於(yu) 學習(xi) 傳(chuan) 統,這是很危險的。20世紀80年代,汪曾祺曾經語重心長地說過:“有些青年作家不大願讀中國的古典作品,我說句不大恭敬的話,他的作品為(wei) 什麽(me) 語言不好,就是他作品後麵文化積澱太少,幾乎就是普通的大白話。作家不讀書(shu) 是不行的。”“看來所有的人寫(xie) 散文,都不得不接受中國的傳(chuan) 統……既然我們(men) 自己的散文傳(chuan) 統這樣深厚,為(wei) 什麽(me) 一定要拒絕接受呢?我認為(wei) 二三十年來散文不發達,原因之一,可能是對於(yu) 傳(chuan) 統重視不夠。”我相信,不管散文如何變化如何創新,它的這些基本價(jia) 值永遠不會(hui) 過時,學、識、情,這個(ge) 本不能丟(diu) 。這是散文的生命,是散文的靈魂,也是散文之所以存在的價(jia) 值之所在。廣大讀者之所以依然愛散文,愛的就是它所傳(chuan) 達出的真善美。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根深才能葉茂,本固才能枝榮。

  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是散文創新的發動機與(yu) 助推器

  傳(chuan) 統與(yu) 現代從(cong) 來都不是一對矛盾。相反,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是散文創新的發動機、助推器。把傳(chuan) 統與(yu) 現代截然割裂開來、把繼承與(yu) 創新對立起來,把傳(chuan) 統視為(wei) 負擔,視為(wei) 創新的障礙,是一種不可取的簡單粗暴的做法。回望傳(chuan) 統不是要回到傳(chuan) 統,繼承傳(chuan) 統不是要固守傳(chuan) 統。學習(xi) 、繼承古典散文中的優(you) 秀傳(chuan) 統正是為(wei) 了更好地創新。“守正創新”,根本在於(yu) 守正,目的在於(yu) 創新。散文創作要尋求突破,必須在繼承傳(chuan) 統的基礎上大膽創新。要敢於(yu) 挑戰前人,也要敢於(yu) 突破自我。散文是一個(ge) 開放的文體(ti) ,在語言、結構、敘事、抒情、說理等諸多方麵都有很大的發揮空間。

  “五四”新文化運動中創立的現代散文即白話散文,是以魯迅為(wei) 代表的前輩作家,將中國古典散文傳(chuan) 統與(yu) 西方散文(隨筆)結合創新的產(chan) 物。在現代散文的發展過程中,中國古典散文的傳(chuan) 統從(cong) 來都沒有斷裂過。而且在一些現當代作家的散文中,明顯有著對於(yu) 古典傳(chuan) 統的傳(chuan) 承。如魯迅、孫犁、汪曾祺等,他們(men) 的作品很好地展現了中國文章的神韻。特別令人欣喜的是,活躍於(yu) 當下文壇的中青年作家如李敬澤、夏堅勇、徐風、祝勇、李舫、潘向黎、穆濤、劉東(dong) 黎、劉瓊、胡竹峰、傅菲、蘇滄桑等人的作品中,我讀到了中國文章的一脈餘(yu) 韻。他們(men) 有深厚的傳(chuan) 統文化根基,他們(men) 的散文深具學、識、情,同時又勇於(yu) 並善於(yu) 創新。他們(men) 的創作活力十足,同時又有強韌的後勁,在當下散文創作隊伍中處於(yu) 中堅地位。

  但是也要看到,當下散文創作中仍存在不少問題。有的以創新之名,濫用虛構的權利,破壞了散文的真實性原則,放棄了散文的真誠品格和寫(xie) 作倫(lun) 理。有的把“真實”簡單等同於(yu) “寫(xie) 實”,滿足於(yu) 生活瑣事、日常經驗、小情小感的記述,沒有找到散文寫(xie) 作的大道,思想性、藝術性都欠缺。這兩(liang) 種看似處於(yu) 兩(liang) 個(ge) 極端的寫(xie) 作,其實都源於(yu) 傳(chuan) 統根基不牢。所以,隻有根植於(yu) 傳(chuan) 統文化肥沃的土壤,並積極吸收一切優(you) 秀文化豐(feng) 富的養(yang) 分,借鑒其他文體(ti) 優(you) 長的表現方法,敢於(yu) 探索也善於(yu) 創新,現代散文才能綻放出絢爛的花朵。

(責編:李雅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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