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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文化周末:外公的黑棗酒

發布時間:2024-03-29 14:40: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作者:潘虹

  紹興(xing) 人愛黃酒,這大抵是一種源自骨子裏的熱愛。他們(men) 擅長製作與(yu) 黃酒有關(guan) 的美食:醉蟹醉蝦醉血蚶,醉雞醉鴨醉鵝肝,還有各式時令水果浸泡而成的果酒。這些年,喝過很多酒,紅酒、白酒、黃酒、威士忌、啤酒、起泡酒……走遍千山,過盡千帆,最愛的還是記憶中的味道——外公的黑棗酒。

  從(cong) 小我就是外公的“小尾巴”,每逢過年回老家,最喜歡看外公做飯。他在廚房裏煎煎炒炒,忙前忙後,菜香濃鬱,飯香撲鼻,種種香氣混雜著,在灶台上肆意飄散。

  外公張羅好一桌菜,便朝二樓的樓梯口喊“吃飯哉”,在客廳織毛衣的外婆是第二棒,她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朝屋外的院子中氣十足地喊兩(liang) 聲:“吃飯哉!吃飯哉!”於(yu) 是,七親(qin) 八眷從(cong) 四麵八方湧過來。大夥(huo) 兒(er) 濟濟一堂,大人坐大桌,小孩坐小桌,各歸各位。這時,外公會(hui) 從(cong) 電視櫃裏取出一個(ge) 大玻璃罐,裏麵裝著黑棗酒。黑棗吃夠了黃酒,一個(ge) 個(ge) 浸潤得油光鋥亮。外公極有儀(yi) 式感地打開罐子,給每個(ge) 人舀上一碗黑棗酒。

  泡過酒的黑棗有著特殊的香味,我忍不住咽口水:“外公,我也想吃。”外公忍俊不禁,摸摸我的腦袋,給我舀一顆嚐嚐。棗皮晶亮,棗肉肥厚,一口咬下去,口感層次分明,酒汁順著牙縫滋出來。我吃完了第一顆,開始期待第二顆:“外公,我還要吃。”外公笑眯眯地說:“小酒婆,小孩子吃酒要變笨的。”我訕訕地回到自己的飯桌。外公見狀,忍不住給我碗裏又放了一顆,黑亮的棗子擱在白嫩的米飯上,酒汁順著飯粒的縫隙流下去,整碗米飯都散發著淡淡的酒香和棗香。看著舅舅的酒碗裏堆滿了黑棗,我無比豔羨,問外公:“我什麽(me) 時候能吃一碗呀?”外公又笑了:“等你長大了,外公給你舀一碗。”

  我不滿足過年才能吃上酒浸黑棗,就讓爸爸在家做。黑棗酒配方簡單,隻需要黑棗、紹興(xing) 黃酒、冰糖,還有時光的調味。爸爸滿口答應,拍胸脯保證,可以把那種味道複刻得一模一樣。等了一個(ge) 月,黑棗酒終於(yu) 開壇了。我滿懷期待地舀出棗子,卻發現個(ge) 頭不對,皺皺巴巴。再嚐嚐味道,更不對,酒汁在舌苔上流過,甜得發膩,還返澀,不是外公家的味道。我噘嘴抗議。

  外公聽說了此事,連夜打電話告訴我,浸泡黑棗酒,最關(guan) 鍵的是黃酒,要用紹興(xing) 的加飯酒。加飯酒是半幹型黃酒,含糖量不高,保持一定甜度,又不會(hui) 過於(yu) 濃烈,最適合與(yu) 黑棗一起浸泡。他還說,年份不同,酒和棗子的化學反應也會(hui) 不同,越陳越香,越陳越厚,吃的是黑棗,品的是時間。黑棗也有講究。外公托人從(cong) 河北帶回大黑棗,一年一次。收到後,他還要進行嚴(yan) 苛的篩選,隻有個(ge) 大貌美的棗子,才能成為(wei) 他浸泡黑棗酒的原材料。所以,外公隻在冬天做黑棗酒,一年一次,好在春節一家團圓時享用。

  我後來嚐試用元紅酒、善釀酒、香雪酒來浸泡黑棗,元紅酸苦,善釀和香雪又太甜膩,都不如加飯酒恰到好處。用加飯酒浸黑棗,口味都很相似,但吃起來似乎總少了一味,那就是外公的味道。

  仍記得兒(er) 時的一個(ge) 冬日,雪花洋洋灑灑,屋裏暖融融的,我一隻腳踩在三腳小圓凳上,另一隻腳踏在大方桌上,兩(liang) 隻手捧著裝黑棗酒的玻璃罐,大聲叫道:“外公,快來救我,我要掉下去了!”耳畔水聲漱漱,係著圍裙的外公扔下手上的碗筷,箭步跑出來,嘴裏喊著:“小酒婆!小祖宗!”

  《光明日報》(2024年03月29日 15版)

(責編:李雨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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