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遊記》中，唐僧師徒四人在通天河遇水怪，幸得老黿相助，最終渡河成功。相傳(chuan) ，此處提到的通天河便是流經西藏自治區阿裏地區的獅泉河。

　　發源於(yu) 岡(gang) 底斯山脈的獅泉河，靜靜地流淌在阿裏高原。在高原深處，獅泉河源頭的革吉縣，由陝西省寶雞市派駐阿裏地區改則縣人民醫院的援藏醫生陳述、張順軍(jun) 和護士肖會(hui) 萍等人組成的醫療小分隊，克服高寒缺氧等困難，數次經過獅泉河，一路向西。

　　這是一次不為(wei) 取經的“醫療西遊”，他們(men) 肩負著新的使命——在當地適齡兒(er) 童及青少年中開展先天性心髒病(以下簡稱“先心病”)篩查。從(cong) 2021年9月到2022年7月，他們(men) 多次深入革吉縣、改則縣的高海拔學校和鄉(xiang) 鎮，累計行進幾千公裏，完成了4500多名0-18歲兒(er) 童及青少年的先心病篩查，為(wei) 高原先心病孩子點燃“心”希望。

　　脫貧後的首次先心病篩查

　　“我是個(ge) 母親(qin) ，看到這些孩子不能和其他同齡人一起玩耍，就很心疼。”回想起篩查期間遇到的那些先心病患兒(er) ，肖會(hui) 萍心裏一酸。

　　先心病是兒(er) 童常見的心髒病，多項研究顯示，受高海拔、低溫缺氧等環境因素的影響，西藏兒(er) 童的先心病發病率遠高於(yu) 平原地區兒(er) 童。同時，受經濟條件、醫療水平和居民健康認知等多種因素影響，部分先心病患兒(er) 並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

　　援藏期間，張順軍(jun) 就遇到過一些先心病患兒(er) 。“有一個(ge) 12歲的孩子，因為(wei) 經常感冒，來醫院就診，最後卻被診斷出先天性心髒病。當時情況已經比較嚴(yan) 重，要盡快治療。”張順軍(jun) 表示，有很多孩子在就醫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患有心髒病，因而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

　　一到西藏，陳述就想在當地組織開展青少年先心病篩查，了解一下高原地區孩子的發病率、發病特點等，“隻有把患者的情況摸透，才能開展更有效、更有針對性的治療”。

　　改則縣、革吉縣的平均海拔均在4600米以上。2019年12月，兩(liang) 縣正式退出貧困縣行列。此次先心病篩查，是兩(liang) 縣脫貧後對域內(nei) 適齡兒(er) 童和青少年先心病患病情況進行的首次大規模摸底，可為(wei) 地區未來的醫療、醫政管理提供基本的底數和參考。

　　篩查是基礎，治療才是關(guan) 鍵。作為(wei) 心外科專(zhuan) 科醫生，陳述和張順軍(jun) 在先心病救治方麵有著豐(feng) 富的經驗，讓當地的先心病患兒(er) 得到有效治療是他們(men) 共同的心願。

　　目前，援藏醫療隊已在當地開展了包括先心病篩查和治療在內(nei) 的一係列培訓項目。本地臨(lin) 床醫生就地跟隨援藏醫生學習(xi) 聽診、查體(ti) ，影像科、超聲科的醫生可被派至其他有條件的地區進行相關(guan) 技能的學習(xi) 。在陳述看來，如果能持續推動培訓項目，勢必會(hui) 促進當地心髒外科等方向醫療水平的發展，這也是該項目的根本意義(yi) 所在。

　　頂著高原反應，一周走了3000多公裏

　　“一大半時間都花在了趕路上。”用這句話形容篩查小隊的經曆再合適不過。

　　改則縣總麵積13.56萬(wan) 平方千米，是西藏自治區麵積第一大的縣。革吉縣的麵積約為(wei) 改則縣的三分之一，兩(liang) 縣之間有300多公裏的路程。在這樣的地方開展疾病篩查工作，長途跋涉是不可避免的。

　　在革吉縣時，因為(wei) 篩查的對象多為(wei) 在校學生，所以集中篩查點都設置在縣轄區內(nei) 各個(ge) 鄉(xiang) 鎮的幼兒(er) 園和中小學，但最近的雄巴鄉(xiang) 距離革吉縣城也有約100公裏的路程，開車要兩(liang) 個(ge) 多小時。因此，篩查小隊每天一大早就要從(cong) 縣城出發，爭(zheng) 取上午10點左右抵達篩查點開始工作。

　　為(wei) 了不耽誤學生下午上課，隊員們(men) 經常不吃午飯，盡量做到在上課前完成初篩。結束後便立即返程，等到達縣城內(nei) 的住所，天已經黑透了。

　　隊員們(men) 用了一周左右的時間把革吉縣篩查完。陳述粗略地計算了一下，加上來來回回走的“冤枉路”，他們(men) 的累計行程超過了3000公裏。而在這3000多公裏路程中，有一大部分海拔在5000米左右。初冬時的高原，寒冷、幹燥，氧氣稀薄，隊員們(men) 在舟車勞頓的同時，還要扛住劇烈的高原反應。

　　“那10多個(ge) 月裏，幾乎每天都要克服高反。”張順軍(jun) 一邊感歎，一邊回憶起當時去亞(ya) 熱鄉(xiang) 篩查的經曆。亞(ya) 熱鄉(xiang) 位於(yu) 革吉縣的東(dong) 南部，平均海拔5000米左右。這裏高山綿延，河穀縱橫。沿著714縣道駕車從(cong) 革吉縣城到亞(ya) 熱鄉(xiang) 的路上，要經過多個(ge) 山口。

　　就在汽車即將翻過一個(ge) 海拔5400米左右的山口時，張順軍(jun) 突然感到頭昏腦漲，胸悶憋氣，不時地想吐，但什麽(me) 也吐不出來。與(yu) 此同時，其他隊員也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高原反應。“沒有別的辦法，除了吸氧，就是硬扛。”張順軍(jun) 說，由於(yu) 條件限製，車上沒有備氧氣，為(wei) 了不耽誤行程，隊員們(men) 咬緊牙關(guan) ，一刻不停，直奔篩查點。

　　就這樣，張順軍(jun) 等人頂著劇烈的高原反應，連續工作了4個(ge) 多小時，共篩查近400個(ge) 孩子。僅(jin) 張順軍(jun) 一人就完成了190多人次的篩查。

　　由於(yu) 醫療條件限製，此次大範圍先心病篩查，隊員們(men) 選擇了最原始的方法——聽診器初篩。聽診初篩呈陽性的孩子再集中到縣人民醫院進行心髒超聲檢查。高原地區氣壓低，把聽診器耳塞放在耳道裏，耳朵很快就會(hui) 脹得難受。張順軍(jun) 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當時耳朵就像被什麽(me) 東(dong) 西撕扯著，持續地刺痛，“耳道已經被磨破結痂了”。

　　最終，隊員們(men) 完成了4500多個(ge) 孩子的先心病初篩。每天四五個(ge) 小時，一個(ge) 人一天要篩查兩(liang) 三百個(ge) 孩子。現在想起來，陳述依然覺得不可思議，“我平常出門診一天也就四五十個(ge) 聽診量。”

　　“如果有機會(hui) ，我還會(hui) 援藏”

　　如今，西藏的先心病救治政策日臻完善。2012年，《西藏自治區兒(er) 童先天性心髒病醫療救治工作實施方案》發布，明確了“先心病患兒(er) 發現一例、救治一例”的救治總原則。2016年，西藏先心病患兒(er) 免費醫療救治工作轉入常態化運行。2021年，西藏自治區衛健委部署在全區範圍內(nei) 繼續紮實開展0-18歲兒(er) 童青少年先心病免費救治工作。僅(jin) 在阿裏地區，同年就有超過180名先心病患兒(er) 得到了救治。

　　不過，由於(yu) 醫療條件等因素的限製，隻有部分先心病患者可以在區內(nei) 定點醫院接受治療，多數先心病患者則需要送至其他區外定點醫院進行手術治療，且免費救治名額尚無法滿足區內(nei) 所有的救治需求。對於(yu) 一些病情嚴(yan) 重的患者，也隻能送至區外治療。

　　“不能光靠‘輸血’，而要‘造血’，一定要提高當地的整體(ti) 醫療質量。”陳述表示，對於(yu) 先心病救治，目前當地的篩查和治療主要依靠援藏醫生的力量。“將來還是要靠他們(men) 自己，這也是醫療援藏的根本目的。”

　　自2015年醫療人才“組團式”援藏啟動以來，大批醫療人才和資源被送到西藏，留下了一個(ge) 個(ge) “帶不走的醫療隊”。

　　改則縣人民醫院2021年被納入醫療人才“組團式”援藏支援範圍。一年多來，在陳述、張順軍(jun) 等援藏醫療隊員的協助下，醫院購置了腹腔鏡儀(yi) 器，成功完成了建院以來的第一例腹腔鏡手術；心髒科室的醫生也已初步掌握了用聽診器辨別先心病的技能，超聲造影檢查在院內(nei) 順利開展，填補了當地在該項技術上的空白。

　　陳述說，如果後期有條件，他準備帶教一批心髒介入治療的醫生。“雖然短時間內(nei) 可能還無法獨立操作，但至少能配合其他醫生進行介入手術。”他對此很有信心。他還介紹，接下來的先心病患兒(er) 篩查會(hui) 依托縣域全民體(ti) 檢來進行，預計2023年4月開始。“我們(men) 已與(yu) 阿裏地區衛健委溝通，申請到了兩(liang) 個(ge) 去華西醫院免費治療先心病的名額。”陳述說。

　　張順軍(jun) 和肖會(hui) 萍已完成為(wei) 期一年的援藏工作回到寶雞。雖然離開了西藏，但肖會(hui) 萍還是會(hui) 時常掛念那些先心病患兒(er) 。“希望他們(men) 都能盡快得到治療，像其他孩子一樣快樂(le) 地玩耍。”

　　“如果有機會(hui) ，我還會(hui) 選擇援藏。”關(guan) 於(yu) 是否會(hui) 再次援藏，陳述、張順軍(jun) 和肖會(hui) 萍都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先心病篩查是一個(ge) 需要長期堅持的工作，如果工作確實需要延期，我可以留下，甚至把我調到西藏來工作也行。”陳述說。他目前繼續留在改則縣人民醫院，完成援藏任務。

　　2022年7月25日，陝西省第八批“組團式”援藏醫療隊順利抵達改則縣人民醫院。阿裏地區各縣的先心病篩查將持續下去，獅泉河也迎來了一批新的“西遊”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