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塘米梅龍冬,羌塘米梅龍冬,羌塘米梅龍冬……”
前兩(liang) 日,我接到藏北雙湖縣嘎措鄉(xiang) 老書(shu) 記白瑪又要來北京治病的電話後,牽起了無數回憶,心裏默念著讓我魂牽夢繞的這六個(ge) 字,窗外的視線隨之模糊,思緒像潮水一樣湧出,直奔數千公裏外的羌塘米梅龍冬。
在藏語裏,羌塘米梅龍冬意為(wei) “北部曠原”。在藏北牧人的概念裏,它是西藏北部,甚至包括了可可西裏的那片無人區。
那裏平均海拔5000米,最低點也比北京和上海的摩天大樓高出幾十倍,高寒缺氧、人跡罕至,曆來被稱為(wei) 人類的“生命禁區”。
這是藏北雙湖縣城新貌。遠處是通往縣城的柏油新路(唐召明2017年7月25日攝)
自從(cong) 30多年前作為(wei) 新聞隊伍中的一員踏上西藏高原的土地,認識藏北無人區、尋找20世紀70年代開發藏北無人區的幹部群眾(zhong) ,開墾無人區這片新聞處女地的衝(chong) 動就像一塊巨大的磁石不斷吸引著我,激勵著我數次奔向藏北無人區。
因緣際會(hui) 。2009年7月的一天,我開啟了平生第六次探訪無人區的旅程,再次走進那片魂牽夢繞的土地……
在西藏工作近五年時間,我曾數十次來到藏北,那裏幾乎成了我的采訪基地,但令我最難忘的還是1987年、1988年和1989年的夏秋冬三個(ge) 季節進入開發後的無人區。至今,羌塘奇異的呼喚仍使我迷茫,使我純淨的夢幻飄向遙遠的雪山腳下、冰林叢(cong) 中。
汽車從(cong) 拉薩沿著青藏公路東(dong) 行,到達當雄縣城,然後左轉向北,翻過海拔5190米的那根拉山口,再繞過納木錯湖,離班戈縣城也就不遠了。
這是藏北西部的班戈、申紮、尼瑪和雙湖四縣新鋪築的柏油新路(唐召明2016年10月8日攝)
與(yu) 20多年前相比,這條拉薩至班戈縣的新路,比起原來500多公裏的老路,不僅(jin) 路程縮短了近一半,而且沒有了顛簸之苦,一路上還能在炊煙嫋嫋的路邊小店得以休息,喝到沁人的酥油茶。
中午時分,汽車進入藏北西部交通樞紐的班戈縣城。這裏已經樓房林立了,昔日隻有數排破舊普通平房,充其量隻能算是村莊的“班戈縣城”早已舊貌換新顏。
唏噓二十載,宛若彈指一揮間,多少往事湧上心頭,如露亦如電……
1987年盛夏,我初入藏北無人區,因交通不便,隻好先從(cong) 拉薩搭乘公共汽車,沿青藏公路北上到達藏北草原重鎮那曲,尋找進藏北無人區的便車和夥(huo) 伴。因為(wei) 我要去的藏北西部雙湖和文部兩(liang) 個(ge) 辦事處就歸那曲地區管轄。它們(men) 是1976年開發藏北無人區後才設有的行政管理區域,現今這兩(liang) 個(ge) 辦事處已分別改為(wei) 雙湖縣和尼瑪縣。
運氣還算不錯。在那曲鎮遇到了陝西省動物研究所一支野生動物考察隊。他們(men) 應那曲地區科委邀請,到藏北建立高原野生動物標本館,正要趁黃金季節再次進入無人區考察,搜集野生動物標本。能與(yu) 動物學家們(men) 同行,真是幸運。對於(yu) 我,他們(men) 既是旅伴,又是老師。
這支考察隊由四人組成,專(zhuan) 家擠在一輛客貨兩(liang) 用車裏,同行的還有一輛為(wei) 考察隊拉物資給養(yang) 的“東(dong) 風”卡車。兩(liang) 輛車一同行進開發後的無人區,大家心裏稍微踏實一些。
這是通往藏北雙湖辦事處(現改為(wei) 雙湖縣)的車轍舊土路。過去,這裏交通不便,嚴(yan) 重製約了當地的經濟發展(唐召明1988年攝)
考察隊那時走的是老路,從(cong) 那曲鎮啟程沿青藏公路北上約三四十公裏,向西拐入黑阿(那曲至阿裏)公路。這是一條橫貫藏北高原北部,連接拉薩與(yu) 西藏阿裏地區首府獅泉河的最近通道,也是去往無人區的路。
說是公路,其實這不是人工修建的公路,而是靠汽車輪子軋出來的路,坑坑窪窪、高低不平。汽車顛簸著,蹦跳著,發出沉悶的喘息聲,緩緩北行。
到無人區的路是漫長的。因路況太差,汽車整整跑了兩(liang) 天,還沒有進入無人區。漫漫的路好像無邊無際,直到第二天下午,考察隊的汽車才開進“班戈縣城”。
當時,在茫茫的荒原上能建設起僅(jin) 有數排普通平房的城鎮、有一批藏漢族幹部在這裏工作,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它是建設藏北草原的一個(ge) 重要基地。
我們(men) 住進縣政府的“招待所”,這是典型的延安窯洞式房屋,一排共十間,石頭到頂,兩(liang) 側(ce) 的豎聯“工業(ye) 學大慶”“農(nong) 業(ye) 學大寨”的字跡仍清晰可見。它告訴我們(men) ,這房屋至少有十幾年的曆史了。進到房間,每間約有10平米,屋頂呈圓拱形。
初進無人區,我們(men) 的汽車從(cong) 班戈錯再往前走,繞過著名的色林錯,還沒有進入無人區,兩(liang) 輛車就陷進了申紮縣“382”鐵橋邊的爛泥中。
這座鐵橋長180多米,橫跨在藏北最大內(nei) 流河紮加藏布江上,是前往文部辦事處和雙湖辦事處的必經之地。每次隻能通過一輛汽車,汽車上橋常壓得橋板“吱吱嘎嘎”亂(luan) 響,讓司機無不提心吊膽。每逢夏季,橋兩(liang) 邊的公路軟得像海綿一樣。汽車在這裏陷進泥漿是常有的事。這裏是汽車司機開車最為(wei) 頭痛的地方。
關(guan) 於(yu) 紮加藏布江橋,一說這裏曾有過地礦部門設立的“382”地礦點;另一說這裏距到那曲的黑阿(那曲至阿裏)老路有382公裏,故稱“382”橋。司機們(men) 說:“汽車過了‘382’就如同過了‘鬼門關(guan) ’”。
據開發無人區的傳(chuan) 奇人物洛桑丹珍回憶,這座被稱為(wei) “鬼門關(guan) ”的鐵橋是六七十年代,由西藏地礦部門修建的。無人區開發後的很長時間,拓荒者們(men) 就是從(cong) 這裏通過紮加藏布江到達雙湖草原的。
舊西藏,紮加藏布江上沒有橋梁,許多貧苦牧民為(wei) 逃避藏政府多如牛毛的苛捐雜稅而渡江,卻時常斃命於(yu) 洶湧的水流中。今天,這座不起眼的鐵橋,為(wei) 無人區的開發和建設發揮了巨大作用。
當時,為(wei) 了把汽車從(cong) 爛泥中搶救出來,29歲的我和動物學家姚建初等人在車輪下挖爛泥、墊石頭、推汽車,開始還幹勁十足,不一會(hui) 就氣喘籲籲,癱坐地上,心髒似乎都要跳出來了。直至天近黃昏,汽車總算衝(chong) 出泥潭通過大橋。我們(men) 也因此躲過了當“團長”(團縮在車裏過夜)之苦。
30多年後的今天,駛向無人區的路,已是一條正在修築的平坦沙石路。當我再次來到紮加藏布江時,一座寬闊的水泥大橋跨江而過。
1987年和1988年,我兩(liang) 次獨闖無人區時,這裏大多數路段沒有真正的路,而又到處都是路。那些很寬很寬的路是靠汽車輪子碾出來的。
這是通往藏北雙湖特別區(現改為(wei) 雙湖縣)的舊土路。過去由於(yu) 交通不便,嚴(yan) 重製約了當地的經濟發展(唐召明2001年攝)
當時,從(cong) 拉薩到雙湖辦事處和文部辦事處分別為(wei) 900多公裏和700多公裏的路程,大部分路段是“車在路上跳、人在車裏跳、心在肚裏跳”的搓板路和泥濘路,汽車拋錨是“家常便飯”。即使一切順利,乘車也要走上三五天時間。趕上雨季,路上走上十天半月也是常有之事。加上海拔高、人煙稀少等原因,尤其是人們(men) 一提起雙湖都搖頭。那時的雙湖無論是自然距離,還是人們(men) 的心理距離的確都很遙遠。
2019年盛夏,當我第11次前往雙湖時,“變”的氣息撲麵而來。新的柏油公路鋪展在無垠的草原上;賓館全天候送電,人們(men) 不再有斷電的困擾……
這是通往藏北尼瑪縣的柏油新路(唐召明2017年6月24日攝)
2018年4月投資12.7億(yi) 元的雙湖公路通車;2019年12月,國家投資6億(yi) 元,雙湖接入國家電網;2019年底,雙湖縣脫貧摘帽。
從(cong) 1976年至今,國家和中國石油累計投入大量資金,雙湖城鄉(xiang) 麵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各項事業(ye) 從(cong) 無到有、從(cong) 小到大,已經成為(wei) 一座現代化的城鎮。
這是通往藏北雙湖縣剛鋪築完工的柏油新路(唐召明2017年7月27日攝)
今天眼望這條從(cong) 無路到有路、從(cong) 土路到油路的“天路”,我不由得感慨萬(wan) 千!因為(wei) 它伸向哪裏,哪裏就出現活躍的人群,哪裏就有拓荒者在戰鬥,哪裏就出現帳篷、村鎮;它伸向哪裏,哪裏就告別封閉的過去,與(yu) 經濟文化更發達的地區聯係在一起,就會(hui) 奏響千古荒原上從(cong) 未有過的優(you) 美新生活之曲。(新利平台 文、圖/唐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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