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墨脫通車十年：背夫和大學生的“選擇”與“機會”

　　48歲的次仁旺加是西藏墨脫縣瑪迪村人，門巴族，會(hui) 門巴語，也能用簡單的普通話交流。12月19日下午，他在接受中新社記者采訪時說，自己的普通話是當背夫時跟著在墨脫做生意的漢族人學的，“10年前墨脫公路通車時我就‘下崗’了，但這是不一樣的‘下崗’，這意味著我的子女，他們(men) 不用再當背夫，徒步翻越嘎隆拉雪山了。”

　　墨脫位於(yu) 西藏東(dong) 南部雅魯藏布江下遊，擁有西藏為(wei) 數不多的熱帶雨林和亞(ya) 熱帶濕潤氣候區。2013年10月，曆經數十年、屢毀屢建，從(cong) 波密縣紮木鎮通往墨脫縣的117公裏紮墨公路實現通車，墨脫結束了“不通公路”的曆史。

　　圖為(wei) 12月19日，西藏墨脫縣瑪迪村，紮墨公路穿村而過，村外是一片香蕉林。(無人機畫麵)中新社記者 江飛波 攝

　　瑪迪村是門巴族聚居村，紮墨公路穿村而過。次仁旺加說，村裏的中老年人都當過背夫，“那時我們(men) 主要翻兩(liang) 座山，一座是波密方向的嘎隆拉山，另一座是米林方向的多雄拉山。嘎隆拉山塌方多，多雄拉山冰縫多”。

　　他回憶，自己少年時便開始當背夫，那時從(cong) 瑪迪村到80K(舊紮墨公路一處轉運點)需要走兩(liang) 天，一般是同村五六人約伴一起前往，晚上如果沒有趕到借宿點，大家就生一堆火，蓋著芭蕉葉入睡。

　　“從(cong) 波密方向的18K開始，我們(men) 每個(ge) 人背著120多斤的物資翻過嘎隆拉山到80K，有時會(hui) 繼續背到墨脫縣城，全程需要走7天左右。”次仁旺加介紹說，背夫的酬勞有時按天計費，一天100元(人民幣、下同)；有時按重計費，按重最多時背一斤的翻山酬勞是5元，少時隻有2元。路況、遠近、天氣、危險程度等，都是議價(jia) “籌碼”。

　　12月19日，48歲的門巴族次仁旺加在家門口馬路邊碼放大檸檬，這些墨脫特產(chan) 主要向路過的遊客銷售。中新社記者 江飛波 攝

　　次仁旺加有兩(liang) 個(ge) 女兒(er) ，大女兒(er) 卓瑪26歲，小女兒(er) 措姆25歲，兩(liang) 人都大學畢業(ye) 了，目前在鄉(xiang) 鎮基層工作。他說，兩(liang) 個(ge) 女兒(er) 是幸運的，沒有背著物資、徒步翻越過嘎隆拉山。

　　“我們(men) 小時候很期待爸爸當背夫回來，我記得很清楚，他每次背完東(dong) 西回家時，總會(hui) 給我和姐姐帶蘋果、奶渣、糖果這些好吃的。”小女兒(er) 措姆說。

　　大女兒(er) 卓瑪回憶，她和妹妹小學、初中、高中時都是同學。“我們(men) 瑪迪村離墨脫縣城有十多公裏，那時我們(men) 村裏的小學隻教學到二年級，三年級開始我們(men) 就要去縣城讀書(shu) 。”她說，第一次去縣城開學是家長帶著，一個(ge) 月後回來便是同村的高年級同學帶著低年級同學一起，穿越雅魯藏布江沿岸的原始森林徒步回家。

　　“小孩走得慢，很多很多次走著走著就天黑了還沒到家，大家就點那個(ge) 幹的芭蕉葉當火把看路。”卓瑪說，那時反而期待冬天，“墨脫冬天不冷，還有月光，照得森林、雅魯藏布江白亮亮的。”

　　次仁旺加背夫“下崗”第二年，墨脫縣官方便為(wei) 瑪迪村實施了“民房改造”項目，每戶家庭象征性出資一部分，大家入住了新居。

　　“我們(men) 家現在有12畝(mu) 地，3畝(mu) 種水稻，這是我們(men) 的口糧，其餘(yu) 的種香蕉、茶葉、檸檬，這些一年能為(wei) 家裏帶來一萬(wan) 元左右收入。”他說，國家的政策性收入和打工收入占了家裏現金收入來源的大部分。

　　12月19日下午，卓瑪收到一個(ge) 網購日用品快遞包裹，包裹信息顯示，這單快遞於(yu) 12月6日下單，發貨點為(wei) 河南省鄭州市。姐妹倆(lia) 說，她們(men) 的手機、衣物等，都會(hui) 通過網購渠道購買(mai) 。

　　小女兒(er) 措姆畢業(ye) 於(yu) 西北民族大學社會(hui) 學專(zhuan) 業(ye) 。她認為(wei) ，墨脫公路通車十年的意義(yi) 是讓墨脫的社會(hui) 變遷和世界接軌。十年間，墨脫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新變化。

　　圖為(wei) 12月19日傍晚，西藏林芝市墨脫縣城日落風光，畫麵右側(ce) 為(wei) 雅魯藏布江。(無人機畫麵)中新社記者 江飛波 攝

　　措姆說，這條路帶來了“選擇”與(yu) “機會(hui) ”，以前墨脫的閉塞和落後是“被動”的，“並不是我們(men) 墨脫人想這樣。路通了以後，電力、網絡這些都通暢了，我們(men) 也有了‘選擇’，這種‘選擇’對我們(men) 墨脫人來說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