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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嶺南“遇見”包公

發布時間:2022-02-11 15:54: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作者:陳世旭

  我十多年前退休,之後客居嶺南。那會(hui) 兒(er) 我在學寫(xie) 毛筆字,不像現在這樣早已興(xing) 致杳然,時任廣東(dong) 作協主席呂雷特地邀我去端硯產(chan) 地肇慶看看。

  我寫(xie) 毛筆字是鬧著玩的,在外麵別人設有“文房四寶”時,偶爾湊趣塗鴉,在家裏就是拿個(ge) 碗倒上墨汁和水,用不著硯台。朋友送我的硯台,我轉手就送了需要用的人。有一方朋友在普通石片上隨意磨出墨池的硯台我很喜歡,在空白的地方刻了16個(ge) 字——“筆近意遠,池淺墨深,分黑分白,自濁自清”,算是我的硯銘。後來這塊石頭也被喜歡的朋友拿走了。

  但呂雷堅持說:“去看看,長長見識,有什麽(me) 不好?”我隻好恭敬不如從(cong) 命,結果還真長了見識。

  古代的端州就在今天的肇慶市。端硯是端州特產(chan) ,於(yu) 今已有1300多年的曆史,與(yu) 甘肅洮硯、安徽歙硯、山西澄泥硯齊名。而四大名硯中,以端硯最為(wei) 稱著。行家說,端硯石質堅實、潤滑、細膩、嬌嫩,研墨不滯,發墨快,研出的墨汁細滑,書(shu) 寫(xie) 流暢不損毫,字跡顏色經久不變。好的端硯,無論酷暑還是嚴(yan) 冬,用手按硯心,硯心湛藍墨綠,水氣久久不幹,所以有“嗬氣研墨”的說法。優(you) 良的石質和天然的花紋讓曆代文人陶醉以至癡迷。

  而今在肇慶,端硯已經成為(wei) 一種規模產(chan) 業(ye) ,各種形製的端硯爭(zheng) 奇鬥豔,琳琅滿目。大者如臥牛,堆山疊嶺,曲徑通幽;小者置掌中,花鳥蟲魚,纖毫畢現。端硯最大的價(jia) 值,恐怕是一種供觀賞的工藝了。

  而我最大的見識,是很意外地在這裏“遇見”了古今赫赫有名的包公。我的曆史知識很有限。小時候家裏附近有個(ge) 戲院,我趴在門縫看過戲台上的包公“打龍袍”“鍘駙馬”,卻不知道他老人家到過大老遠的嶺南,更不知道他還跟端硯有過瓜葛。

  早期的端硯純粹是書(shu) 寫(xie) 工具,粗陋簡樸,沒有任何圖案花紋裝飾,“天下無貴賤通用之”(唐李肇《唐國史補》)。後來武則天把刻有圖紋的端硯賜給名臣狄仁傑。狄仁傑聽說采硯石工很不容易,奏請武則天下旨減少貢品的數目。

  然而,把端硯作為(wei) 貢品,並從(cong) 中謀取私利,已經成為(wei) 一種流弊。狄仁傑身後300多年,調任端州知府的包拯發現,他之前的知府們(men) 趁著進貢的機會(hui) 大都斂取貢數幾十倍的硯台,私下巴結當朝權貴。包拯於(yu) 是下令,隻能按貢品的規定數量生產(chan) 端硯,州縣官員一律不準私自加碼,違者重罰。並且明確表態,自己作為(wei) 州府首官,決(jue) 不要一塊端硯,任滿離去時果然“不持一硯歸”。1973年,包拯故裏清理包氏墓塋時,在包拯及其子孫墓中僅(jin) 發現一方普通硯台而無端硯,成為(wei) 曆史記載的證據。

  在包拯的奏議集中,有一首他知端州時書(shu) 寫(xie) 在牆壁上的言誌詩《書(shu) 端州郡齋壁》:

  清心為(wei) 治本,直道是身謀。

  秀幹終成棟,精鋼不作鉤。

  倉(cang) 充鼠雀喜,草盡狐兔悉。

  史冊(ce) 有遺訓,無貽來者羞。

  我的前輩同鄉(xiang) 、北宋文壇領袖歐陽修對包拯的文采不以為(wei) 意,“拯性好剛,天姿峭直,然素少學問”,但在這首詩中,包拯濟世匡危的誌向和為(wei) 官準則是很鮮明的。史載他性情嚴(yan) 峻剛正,跟人交往不隨意附和,不以巧言令色取悅人,平常沒有私人信件,連朋友、親(qin) 戚都斷絕來往。雖然地位高貴,穿的衣服、用的器物、吃的食品跟當百姓時一樣。他力申“廉者,民之表也;貪者,民之賊也”“有凜然不可奪之節”,眼裏不揉沙子,“有所關(guan) 白,喜麵折辱人”,幾乎有些不近人情。然而,這也正是他與(yu) 庸官根本不同的地方。不僅(jin) 如此,他還訂立《家訓》:

  後世子孫仕宦,有犯贓濫者,不得放歸本家;亡歿之後,不得葬於(yu) 大塋之中。不從(cong) 吾誌,非吾子孫。仰珙刊石,豎於(yu) 堂屋東(dong) 壁,以詔後世。

  千百年來,作為(wei) 曆史名臣、清官代表,包拯之名成為(wei) 清廉的象征,在社會(hui) 享有盛譽。人們(men) 廣泛傳(chuan) 誦他的事跡,並加以理想化和藝術化,衍生出許多軼聞傳(chuan) 說。南宋時就有了以包拯為(wei) 主題的故事和戲曲,元雜劇中更有大量的包公戲。因為(wei) 以龍圖閣直學士職名任權知開封府,世稱包龍圖,有小說《三俠(xia) 五義(yi) 》(評書(shu) 《龍圖公案》)流行,遂成為(wei) 一個(ge) 家喻戶曉的傳(chuan) 奇人物。一個(ge) “青天大老爺”為(wei) 民除害、不畏強權的各種故事驚心動魄、扣人心弦。民間將他奉為(wei) 神明,認為(wei) 他是奎星轉世,“包青天”的形象深入人心,曆久彌新。

  包拯的為(wei) 人為(wei) 官是成功的,但由端硯而生的流弊,卻似乎不見匡正之效。在他離端州任幾十年後,蘇軾途經端州,看到的采硯場麵依舊十分壯觀:石工“千夫挽綆,百夫運斤。篝火下縋,以出斯珍”。

  端硯作為(wei) 貢品的曆史,在800多年後,洋務派代表人物張之洞刻石告示,才宣布結束。

  古人讚賞硯台,有“玉德金聲”之說。包公與(yu) 端硯的故事,在端州、在曆史上留下了人格的玉德金聲。我不是史學家,沒有能力談論曆史人物之於(yu) 曆史和現實的意義(yi) ,僅(jin) 就個(ge) 人修為(wei) 而論,我以為(wei) ,包公的清正嚴(yan) 明無論如何是可貴的。唯願這樣的品格不僅(jin) 僅(jin) 是人們(men) 津津樂(le) 道的傳(chuan) 說,也是現實生活中的常態。

  《光明日報》( 2022年02月11日 15版)

(責編: 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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