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鵬先生與徽商研究
【光明學術筆談】
作者:李琳琦(安徽師範大學教授、安徽省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理論體(ti) 係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
張海鵬(1931年-2000年),出生於(yu) 安徽省樅陽縣,著名曆史學家,曾任安徽師範大學校長,兼任安徽省社會(hui) 科學界聯合會(hui) 副主席、安徽省曆史學會(hui) 會(hui) 長、中國明史學會(hui) 副會(hui) 長、中國商業(ye) 史學會(hui) 副會(hui) 長等。1983年,張海鵬先生在國內(nei) 率先組建團隊研究徽商。徽商和徽學研究,是他傾(qing) 注後半生的全部熱情所從(cong) 事的學術事業(ye) ,學界譽其“采文華章,徽商研究獨步海內(nei) 外”,“開創徽學研究領域,具奠基之功”。
為(wei) 什麽(me) 要研究徽商
1947年,傅衣淩先生發表《明代徽商考》一文,這是徽商研究的拓荒之作。1953年、1954年,日本學者藤井宏在《東(dong) 洋學報》上連載了長篇論文《新安商人的研究》,由傅衣淩先生等翻譯後在《安徽曆史學通訊》和《安徽曆史學報》上連載,“這是有關(guan) 徽商研究中最為(wei) 係統的著作”(傅衣淩語)。這兩(liang) 篇論文,由於(yu) 當時社會(hui) 曆史的原因,影響有限。黨(dang) 的十一屆三中全會(hui) 後,徽商研究雖有零星的成果發表,但未形成熱點。
張海鵬先生為(wei) 什麽(me) 要在1983年正式組建團隊研究徽商呢?他在1998年撰寫(xie) 的《徽商研究十五年》一文中講了三點原因:第一,“徽商的活動,從(cong) 深層次看,不僅(jin) 僅(jin) 是經濟行為(wei) ,同時也是一種文化現象。因此,無論從(cong) 明清經濟史、文化史的角度,還是從(cong) 徽州區域經濟文化的角度,徽商研究都具有重要的學術價(jia) 值”。第二,“則是基於(yu) 為(wei) 現實服務的考慮”。徽商“對封建社會(hui) 後期商品經濟的發展和近代市場的產(chan) 生均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徽商的“徽駱駝”精神、所遵循的商業(ye) 道德、所表現出的儒雅風範以及在長期實踐中所總結出來的經營謀略等,“是留給我們(men) 十分寶貴的精神財富。這些對當前我國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的發展和完善都具有非常有益的借鑒意義(yi) ”。第三,“是學術競爭(zheng) 的需要,是出於(yu) 民族自尊使然。從(cong) 20世紀40年代起,傅衣淩先生發表《明代徽商考》一文之後,徽商研究這一嶄新的領域即引起了國外學者的廣泛重視。……作為(wei) 中國學者,我們(men) 不能甘心徽商在中國,徽商研究在國外的現實,於(yu) 是我們(men) 決(jue) 心發奮研究徽商”(《安徽師範大學校慶70周年論文集》,安徽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他後來回憶說,“原因之三”才是當時他們(men) 決(jue) 定組建團隊研究徽商的最初動因,至於(yu) “原因之一”徽商研究的學術價(jia) 值和“原因之二”徽商研究的現實意義(yi) ,都是在後來的研究過程中逐漸體(ti) 會(hui) 出來的。由此可見張海鵬先生作為(wei) 學者的學術擔當。
應該如何研究徽商
“曆史是一門科學,是一門老老實實的學問。……‘凡治一學,立一說,必參互考證,曲征旁通’。這種嚴(yan) 謹的治學態度,值得我們(men) 仰慕與(yu) 學習(xi) ”(張海鵬:《創新·守成·嚴(yan) 謹》,《光明日報》1984年7月16日《史學》版)。正因如此,張海鵬及其團隊的徽商研究,是從(cong) 資料積累做起的。1985年,他們(men) 在黃山書(shu) 社出版了《明清徽商資料選編》。他在“前言”中寫(xie) 道:“大家在實際工作中都深感研究徽商所遇到的一個(ge) 困難問題就是材料分散。……我們(men) 想,如能把分散的有關(guan) 徽商資料進行摘錄,匯集成編,這對大家的研究工作多少可以提供一點方便。為(wei) 此,我們(men) 集研究室全體(ti) 同仁之力,並借‘地利’‘人和’的有利條件,在最近幾年中,利用教學之餘(yu) ,冒寒暑,舍晝夜,到有關(guan) 圖書(shu) 館、博物館、科研單位以及徽州各地,訪求珍藏,廣搜博采,從(cong) 史籍、方誌、譜牒、筆記、小說、文集、契約、文書(shu) 、碑刻、檔案中,進行爬梳剔取,初步摘錄近四十萬(wan) 言,編輯成冊(ce) ,定名為(wei) 《明清徽商資料選編》。” 瞿林東(dong) 先生曾評價(jia) :“正是這部在參閱了230餘(yu) 部書(shu) 籍基礎上編纂出來的‘資料選編’,為(wei) 國內(nei) 外研究者提供了極大的方便,也為(wei) 編者們(men) 的下一步研究奠定了紮實的基礎,開辟了廣闊的道路。”(瞿林東(dong) :《二十年的功力:評一個(ge) 徽商研究的學術群體(ti) 》,《中華讀書(shu) 報》2006年1月6日學林版)
在收集資料的同時,如何開展專(zhuan) 題研究?張先生說:“在研究過程中,我們(men) 也是發揮個(ge) 人作用與(yu) 集體(ti) 智慧相結合的優(you) 勢,目標是超越、創新、開拓。……個(ge) 人每想出一個(ge) 重要的問題,即召集研究中心的同人坐在一起討論,相互切磋,各表己見,這樣的座談,常常使大家茅塞頓開,獲得滿意的見識。”正因如此,十餘(yu) 年來,“我們(men) 在《光明日報》《曆史研究》《中國史研究》《明史研究》《清史研究》《中國經濟史研究》《中國社會(hui) 經濟史研究》等國內(nei) 較有影響的報刊雜誌上共計發表了有關(guan) 徽商的專(zhuan) 題學術論文40餘(yu) 篇”(《徽商研究十五年》)。這其中,張先生撰寫(xie) 的《論徽商“賈而好儒”的特色》(《中國史研究》1984年第4期)、《從(cong) 〈汪氏鬮書(shu) 〉看徽商資本的出路》(《光明日報》1986年4月23日)、《徽商在兩(liang) 淮鹽業(ye) 經營中的優(you) 勢》(《明史研究》第四輯,黃山書(shu) 社1994年版)等論文最具代表性。
從(cong) 專(zhuan) 題研究的分之成篇,到合之成冊(ce) 。1995年,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徽商研究》。張先生在“前言”中寫(xie) 道:“我們(men) 的研究工作首先是從(cong) 搜集資料做起的。……此後,我們(men) 便在繼續搜集資料的同時進行一些專(zhuan) 題研究。……這部《徽商研究》便是在前一階段研究的基礎上寫(xie) 成的。”正如瞿林東(dong) 先生所指出,“《徽商研究》一書(shu) 的結構向人們(men) 展現出這個(ge) 群體(ti) 在研究上的重大進展。此書(shu) 包含以下各個(ge) 部分:徽州商幫的形成與(yu) 發展;徽商的資本積累;徽商在長江流域的經營活動;徽商與(yu) 兩(liang) 淮鹽業(ye) ;徽商在茶、木、糧、典和棉布業(ye) 中的經營活動;徽商與(yu) 封建勢力;徽商的‘儒賈觀’和商業(ye) 道德;徽商資本的出路;徽商與(yu) 徽州文化;徽商個(ge) 案研究;徽商的衰落。以上凡11章。根據這個(ge) 結構,研究者們(men) 寫(xie) 出了一部54萬(wan) 字的著作。”(《二十年的功力:評一個(ge) 徽商研究的學術群體(ti) 》)範金民先生高度評價(jia) 該著作是“徽商研究的集大成之作,也是迄今為(wei) 止國內(nei) 傳(chuan) 統商人研究篇幅最為(wei) 宏大之作”。同時指出該著作有三大特色:一是“係統地論述了徽商的興(xing) 衰曆史”;二是“準確地揭示了徽商的發展特征”;三是“精心挖掘了大量第一手資料,深入探討了有關(guan) 問題”(範金民:《老樹春深更著花》,《中國社會(hui) 科學》1997年第2期)。
從(cong) 徽商到徽學研究
從(cong) 組建團隊研究徽商開始,張海鵬先生就將徽商研究看成是徽學研究的基礎和重要組成部分。他早在1985年《明清徽商資料選編》“前言”中就明確指出:“研究徽商,又是研究徽州學的一個(ge) 重要內(nei) 容。……徽州學的內(nei) 容,除要研究徽州的政治沿革、自然環境、語言、風俗習(xi) 慣、土地製度、佃仆製度、宗族製度、曆史人物、階級鬥爭(zheng) 等課題外,還有諸如‘新安學派’‘新安畫派’‘新安醫派’這些大的研究領域,更有待於(yu) 學者們(men) 的縱橫馳騁。而上述這些課題,往往又與(yu) 徽商有密切的關(guan) 係,在某種意義(yi) 上說,徽商是其酵母。”1994年3月,張先生又在《東(dong) 方訊報》上發表《徽商:釀造徽州文化的“酵母”》進一步指出:“一定的經濟,往往孕育著一定的文化。在徽州經濟發展的同時,也形成和發展了頗具風格的‘徽州文化’。從(cong) 宏觀角度來看,徽商正是‘徽州文化’的‘酵母’”;“徽州文化的形成和發展,因素很多,而徽商的‘酵母’作用,則是十分重要和基本的。”所以,在研究徽商的同時,他又安排團隊成員去研究“新安學派”,“發掘這一座寶藏,總結從(cong) 朱熹到戴震這一段理學演變的曆史”;同時,支持另外的成員去研究徽州教育,探尋徽商與(yu) 徽州教育的關(guan) 係,以及徽州文化發展的人才培養(yang) 機製。安徽師範大學的學術團隊,以徽商研究為(wei) 基礎,逐漸拓展到新安理學研究、徽州教育研究,爾後又開拓了徽州譜牒研究、徽州文書(shu) 文獻研究等領域,原因即基於(yu) 此。
2000年3月24日,張先生又在《光明日報》發表《徽學漫議》一文,對徽學研究進行了較為(wei) 深入的係統思考。該文首先就徽學的概念提出了自己獨到的見解,並闡明了“徽學”一詞的來源及與(yu) 當今所稱“徽學”概念在內(nei) 涵上的區別;繼之就“中原文化是‘徽學’形成的‘基因’”和“徽州商幫是‘徽學’發展的‘催化劑’”兩(liang) 個(ge) 問題進行了深入論述。文中的精辟見解,對推動徽學研究具有重要指導意義(yi) 。剛剛過去的2021年是張海鵬先生去世21周年,也是先生誕辰90周年。哲人已逝,哲思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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