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報記者 蘇麗(li) 萍

　　我國戲曲藝術源遠流長，在近千年的曆史長河中，不僅(jin) 有流傳(chuan) 下來的數以萬(wan) 計的優(you) 秀劇目，成為(wei) 中華傳(chuan) 統文化的瑰寶，更有眾(zhong) 多戲曲名家如熠熠星辰，光耀梨園。

　　戲曲是角兒(er) 的藝術，人才培養(yang) 是戲曲傳(chuan) 承發展的根本保障。進入新世紀，戲曲藝術在多元文化衝(chong) 擊下陷入發展困境，但戲曲工作者仍在積極探索，緊緊抓住人才培養(yang) 這一關(guan) 鍵性的環節，在戲校教育之外，從(cong) 以師帶徒、口傳(chuan) 心授到名家收徒傳(chuan) 藝，從(cong) 開辦研究生班、流派班到多劇種辦學——多種戲曲人才培養(yang) 模式殊途同歸，在新老藝術家們(men) 虔誠的堅守和傳(chuan) 承中，戲曲藝術春色滿園，繁花似錦。

　　昆曲、晉劇、越劇、黃梅戲、粵劇、閩劇、黃南藏戲、二人台等34個(ge) 地方劇種有了大學本科生。

　　中國京劇優(you) 秀青年演員研究生班(簡稱青研班)已創辦了6屆，共培養(yang) 了來自全國50餘(yu) 個(ge) 戲曲院團的229名學員。

　　我國現有348個(ge) 戲曲劇種。

　　青研班+流派班：開創京劇領軍(jun) 人才培養(yang) 模式

　　“請問第七屆青研班幾時開學？”“本來是春季開學，但因疫情原因，還未確定具體(ti) 開學時間。”今年開春以來，中國戲曲學院院長尹曉東(dong) 多次麵對這樣的提問，雖然回答得頗為(wei) 無奈，但卻一次次地感受到了學員們(men) 急切的心情。

　　中國京劇優(you) 秀青年演員研究生班(簡稱青研班)創辦於(yu) 1996年，學製3年，采取“集中學理論、名家傳(chuan) 技藝、回團搞實踐”的分段式培養(yang) 方式，已創辦了6屆，涵蓋京劇、昆曲、評劇、豫劇等15個(ge) 劇種，共培養(yang) 了來自全國50餘(yu) 個(ge) 戲曲院團的229名學員。

　　在全國眾(zhong) 多京劇名家的指導下，他們(men) 的文化底蘊和表演技巧飛速提升。他們(men) 演出的傳(chuan) 統戲，有繼承，有創新，堪稱新的經典。新編戲中，他們(men) 在繼承傳(chuan) 統的基礎上勇於(yu) 創新，塑造了屬於(yu) 自己的新角色，也有了自己的代表作。他們(men) 中的一至三屆學員已成為(wei) 當今京劇舞台上第一梯隊的中堅力量，第四、五、六屆學員成為(wei) 京劇隊伍中第二、三梯隊的重要力量，在各院團擔綱主演，並和第一梯隊形成銜接有序的梯次結構。當今中國京劇界諸多知名中青年藝術家，基本都是從(cong) 青研班走出來的，因此眾(zhong) 多京劇老藝術家和理論家都稱京劇藝術已經進入了“青研班時代”。

　　中國戲曲學院京劇研究所所長趙景勃教授認為(wei) ，青研班的貢獻之一是為(wei) 青年演員的成才搭建了“天梯”。20多年的努力，形成了當前京劇舞台上以60後領銜，70後、80後為(wei) 主體(ti) ，90後、00後再接續的結構合理的人才格局。貢獻之二是實現了京劇藝術高標準、搶救性傳(chuan) 承。師父和導師的融合，名師和高徒的對接，學術與(yu) 技術的並舉(ju) ，學院與(yu) 劇院的對接，皆是“青研班”的創新之舉(ju) 。如作為(wei) 導師的劉長瑜把自己的學生介紹給宋長榮學《紅娘》，介紹給蒲劇的王秀蘭(lan) 學《拷紅》，打破了“同行是冤家”的舊俗，以更開放、更現代的師生關(guan) 係進行新型的教學。

　　有了青研班的經驗，2010年又開辦了中國京劇流派藝術研習(xi) 班，19個(ge) 流派的66名學員在學院統籌計劃、基地實施教學、院團排練演出“三位一體(ti) ”的教學機製下，經過一年的學習(xi) ，有了明顯的進步。如國家京劇院文武老生田磊，本是第四屆青研班學員，進入流派班學習(xi) 後，如今可以演麒(周信芳)派名劇《宋士傑》、馬(連良)派名劇《趙氏孤兒(er) 》、李(少春)派名劇《野豬林》、蓋(叫天)派名劇《七雄聚義(yi) 》，並在新編曆史劇《北風緊》《安國夫人》，改編曆史劇《渭南之戰》，新編現代京劇《鏡海魂》《戰士》中都有突出表現。

　　很多院團評價(jia) 流派班開辦是“激活流派，惠及院團”之舉(ju) 。所謂激活流派，不僅(jin) 正宗流派的經典劇目得到傳(chuan) 承，一些不常見的劇目，如荀派《霍小玉》《香羅帶》、言派《戰北原》《鼎盛春秋》、尚派《漢明妃》《綠衣女俠(xia) 》等，經過挖掘、整理，也重新搬上了舞台。這些在教學中的再創造，既夯實了學員的基礎，又使流派傳(chuan) 承顯現出生機活力和時代精神，也讓劇團在演出中煥發了生機。

　　從(cong) “傳(chuan) ”字輩到“昆七班”：讓600年昆曲活色生香

　　2001年，我國的昆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wei) “人類口述和非物質遺產(chan) 代表作”，讓在低穀中苦苦掙紮的800名昆曲從(cong) 業(ye) 者精神為(wei) 之一振。被稱為(wei) “八百壯士”的昆曲人開始行動起來，培養(yang) 後繼者。

　　2012年起，原文化部啟動了“名家傳(chuan) 戲——當代昆曲名家收徒傳(chuan) 藝工程”，此時，成立於(yu) 1921年的蘇州昆劇傳(chuan) 習(xi) 所中44位“傳(chuan) ”字輩藝人已退出曆史舞台，上海“昆大班”“昆二班”、江蘇“繼”字輩、浙江“世”字輩昆曲藝人成為(wei) 名家傳(chuan) 戲主力。

　　“1955年上海戲曲學校成立，第一屆昆劇班又叫‘昆大班’，就是在‘傳(chuan) ’字輩老師的悉心傳(chuan) 授下，成為(wei) 新中國一代優(you) 秀的昆曲表演人才，人稱七梁八柱。隨後‘傳(chuan) ’字輩不顧年事已高，又繼續培養(yang) ‘昆二班’”，著名昆曲表演藝術家蔡正仁介紹說，自己就是“昆大班”的。“昆大班”和“昆二班”的藝術家，繼承了“傳(chuan) ”字輩的優(you) 良傳(chuan) 統，繼續培養(yang) 了“昆三班”，一直到現在的“昆七班”。

　　“昆曲的傳(chuan) 承最重要的是師承，很少有人自學成才的。”蔡正仁自己師從(cong) “傳(chuan) ”字輩的沈傳(chuan) 芷先生，並得到昆曲泰鬥俞振飛先生親(qin) 授，後來自己也有了弟子。2021年，蘇州昆劇院演出全本昆劇《鐵冠圖》，其中《撞鍾》《分宮》兩(liang) 折就是由沈月泉到顧傳(chuan) 玠、沈傳(chuan) 芷，沈傳(chuan) 芷到蔡正仁，蔡正仁再傳(chuan) 周雪峰，一脈相承，代代傳(chuan) 遞，至此再放異彩。

　　“昆曲王子”張軍(jun) 是“昆三班”學員，去年他履新上海戲劇學院附屬戲曲學校校長一職。在他看來，最重要的是練好基本功，不僅(jin) 包括“四功五法”，還得讓自己浸潤在傳(chuan) 統文化中。比如他向蔡正仁老師重新學傳(chuan) 統戲《太白醉寫(xie) 》，當拿起毛筆寫(xie) 字時，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現在的孩子們(men) 都不練毛筆字了。而戲曲的殘酷就在於(yu) ，如果你沒有在傳(chuan) 統文化中長時間地浸潤，當你拿起那支毛筆，當你唱、念那些古漢語戲詞的時候，就可能找不到感覺。張軍(jun) 強調說：“對孩子們(men) 來說，基本功不夠紮實、傳(chuan) 統文化浸潤得不夠深，就會(hui) 找不到自信與(yu) 依靠。”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昆曲是古老的，因為(wei) 它有600多年的曆史；昆曲也是年輕的，因為(wei) 它從(cong) 未停下與(yu) 時代同行的腳步。這不僅(jin) 體(ti) 現在一部部經典之作先後被搬上舞台，還體(ti) 現在昆曲人永遠年輕的心態。是他們(men) 的辛勤努力，薪火相傳(chuan) ，才使得古老的昆曲藝術重新煥發生機，姹紫嫣紅開遍。

　　多劇種辦學：為(wei) 地方戲曲注入新活力

　　2009年9月，河南省豫劇二團青年演員劉雯卉，懷著興(xing) 奮的心情，來京邁入中國戲曲學院的大門，與(yu) 其他23名同學一起，成為(wei) 國戲首個(ge) 豫劇班的學員，也成為(wei) 豫劇曆史上第一批本科生。這一年，中國戲曲學院打破單一劇種(京劇)教學體(ti) 製，開設表演係，開始多劇種辦學，開啟了有計劃、有特色地致力於(yu) 為(wei) 各地方劇種培養(yang) 高層次專(zhuan) 門人才的新模式。於(yu) 是，我國現有的348個(ge) 戲曲劇種，尤其是地方劇種(又稱地方戲)，也有了擁有本科人才的機會(hui) 。

　　十多年過去了，昆曲、北京曲劇、豫劇、晉劇、越劇、黃梅戲、梨園戲、粵劇、閩劇、秦腔、藏劇、呂劇、柳子戲、揚劇、河南曲劇、吉劇、河北梆子、川劇、漢劇、阿宮腔、評劇、越調、湘劇、花鼓戲、贛劇、隴劇、邕劇、瓊劇、潮劇、黔劇、滇劇、黃南藏戲、淮海戲、二人台34個(ge) 地方劇種第一次有了大學本科生。這些擁有本科學位的“黃埔一期”，大大提升了所在劇種的人才培養(yang) 層次、專(zhuan) 業(ye) 綜合素質和在全國的影響力。

　　“我們(men) 今年又新招生了山西蒲劇、上黨(dang) 梆子、青海平弦戲3個(ge) 劇種。截至目前，學院培養(yang) 的地方戲劇種已達到37個(ge) ，共招生400餘(yu) 人，涵蓋了昆曲、藏戲、粵劇3個(ge) 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chan) 劇種，29個(ge) 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an) 劇種和2個(ge) 地方新興(xing) 劇種。”尹曉東(dong) 解釋說。

　　“多劇種辦學有多種模式”，中國戲曲學院表演係主任王紹軍(jun) 介紹說，其中有訂單式的培養(yang) ，如北京曲劇兩(liang) 屆學員班；散進整出河南模式，如首屆豫劇班從(cong) 全國各地招生，畢業(ye) 後整建製並入河南省豫劇院，組建青年團；依托地方的院校培養(yang) 模式，如河北梆子、晉劇；對於(yu) 基層院團瀕危劇種高端人才的培養(yang) ，比如陝西富平的阿宮腔，在全國200多個(ge) “天下第一團”(唯一團)中樹立起這麽(me) 一個(ge) 團，起到某種示範作用；大中專(zhuan) 台階式模式培養(yang) ，即由附中到大學的模式，如閩西漢劇模式。

　　馬金鳳、王愛愛、陳智林、申小梅、曾靜萍、彭蕙蘅等地方戲名家的加持，讓國戲多劇種辦學如虎添翼，師生們(men) 共同創作了本劇種的新編戲，由此得到了業(ye) 務上的鍛煉和提升，並作為(wei) 畢業(ye) 大戲匯報演出。2021年河南越調班畢業(ye) 演出了新編大戲《山花爛漫》，河南省越調劇團團長申小梅看到大家學有所成，深感欣慰又充滿期待。她希望以19名本科畢業(ye) 的同學為(wei) 骨幹力量，成立越調青年團，繼承越調藝術，壯大越調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