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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瑪才旦:故事隻講了一半

發布時間:2022-06-21 14:19:00來源: 《中國新聞》報

  【《中國新聞》報記者 劉軍(jun) 報道】從(cong) 《靜靜的嘛呢石》到《氣球》,作為(wei) 電影導演的萬(wan) 瑪才旦,在過去的二十年中用鏡頭記錄下藏族人的日常生活。而在導演的身份之外,他還是一位作家,《塔洛》《撞死了一隻羊》《氣球》等電影均改編自他的同名小說。近日,萬(wan) 瑪才旦的最新短篇小說集《故事隻講了一半》出版,他在新浪微博、喜馬拉雅等多個(ge) 平台以直播連麥的形式,分享了穿梭在文學和電影兩(liang) 個(ge) 平行世界的心路曆程。

  拍電影的小說家

  萬(wan) 瑪才旦1969年出生於(yu) 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貴德縣,中專(zhuan) 畢業(ye) 後成為(wei) 小學教師。他白天上課,晚上沉浸在書(shu) 的世界,並且開始嚐試寫(xie) 小說。幾年後,他考上了西北民族大學藏語言文學係,把自己以前寫(xie) 的小說拿給老師看,老師鼓勵他給雜誌社投稿,沒想到一投即中,很快被刊登。

  談及小說創作,萬(wan) 瑪才旦坦言自己是靈感型作家,“靈感來了馬上寫(xie) ,通常一兩(liang) 個(ge) 晚上就能寫(xie) 完”。他用一個(ge) 個(ge) 充滿魔幻色彩的人物,構築起自己的“藏地密碼”:有站著瞌睡的少女,有看見死亡顏色的年輕人,有去世之後仍在雕刻嘛呢石的刻石老人,還有被一卷黃綾經書(shu) 誘惑終生卻始終沒能翻開一頁的“轉世活佛”……

  上世紀八十年代,拉美魔幻現實主義(yi) 文學在中國掀起巨浪,莫言、馬原等作家相繼受馬爾克斯啟發找到了自己的敘事語言。而萬(wan) 瑪才旦似乎天然就有“魔幻”基因,他從(cong) 小聽爺爺講故事,那些荒誕而又神秘的民間傳(chuan) 說,成了最早的文學啟蒙。“轉世輪回”更是就發生在身邊——他本人就被認為(wei) 是爺爺、舅舅的轉世。在藏地,日常即魔幻,別人覺得神乎其神、不可思議的事情,在他看來恰恰是藏族人的真實生活。

  大學畢業(ye) 後,萬(wan) 瑪才旦成了一名公務員。除了寫(xie) 小說,他心裏還升騰起一股拍電影的衝(chong) 動。在青海找不到那麽(me) 多電影可看,他就托朋友買(mai) 電影原聲錄音磁帶,先後聽完了《簡愛》《傲慢與(yu) 偏見》等經典電影。這種“曲線救國”的方式意外讓他對電影中聲音的運用有了獨特的理解。

  2002年,萬(wan) 瑪才旦獲得一家基金會(hui) 資助,進入北京電影學院學電影。2004年畢業(ye) 後,他回到藏地拍攝自己的第一部長片《靜靜的嘛呢石》。該片是中國百年影史上第一部由藏族導演執導、拍攝藏地的純藏語電影。

  萬(wan) 瑪才旦啟用了一批藏族的非職業(ye) 演員,僧人的扮演者是僧人,小活佛的扮演者也是小活佛。在這部影片中,小喇嘛為(wei) 電視劇《西遊記》癡迷,電視機、VCD、摩托車、迪斯科這些現代文明的產(chan) 物滲透在西藏人民的日常角落。

  萬(wan) 瑪才旦沒有用激烈、誇張的手段展現兩(liang) 種文明的對撞,而是用一種溫和的態度看待兩(liang) 種文化的對話——《西遊記》中的藏語;VCD中的傳(chuan) 統藏戲《智美更登》;小喇嘛到錄像廳看香港槍戰片,當屏幕上出現吻戲時憤而退場並要求退票……

  《靜靜的嘛呢石》在2005年的中國電影金雞獎上斬獲“最佳導演處女作”獎,隨後在海內(nei) 外多個(ge) 電影節上獲獎。萬(wan) 瑪才旦終於(yu) 叩開了電影之門。

  “老狗”與(yu) “氣球”:當藏地傳(chuan) 統遭遇現代化衝(chong) 擊

  拍完《靜靜的嘛呢石》之後,萬(wan) 瑪才旦又拍攝了藏戲題材電影《尋找智美更登》和反映現代化衝(chong) 擊下普通西藏人民生存境況的《老狗》,這三部電影被稱為(wei) 他的“藏地三部曲”。

  上世紀90年代,內(nei) 地興(xing) 起“藏獒熱”,藏獒一度被視為(wei) 財富象征。而與(yu) 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藏族人始終把狗視為(wei) 家庭成員。當偷狗越來越常見,麵對內(nei) 地人開出的高價(jia) ,藏族人是否會(hui) “出賣”伴隨自己多年的夥(huo) 伴?相比《靜靜的嘛呢石》的溫情,萬(wan) 瑪才旦用一根繩子暗示了老藏獒的結局,悲愴中透著殘酷。

  拍完“藏地三部曲”,萬(wan) 瑪才旦的電影創作日趨成熟。兩(liang) 部改編自小說的作品《撞死了一隻羊》和《氣球》為(wei) 他帶來兩(liang) 次威尼斯電影節提名。

  《氣球》的靈感來自於(yu) 萬(wan) 瑪才旦多年前在北京中關(guan) 村街頭看到空中飄過一隻紅氣球,他被這個(ge) 意向打動,開始“倒退著建構故事”,創作了小說《氣球》。電影裏,氣球變成了白色的避孕套。女主人公卓嘎已經生了三個(ge) 孩子,她向鎮上的女醫生要來了避孕套,卻被兩(liang) 個(ge) 不明所以的兒(er) 子當成氣球吹著玩,結果意外懷孕。丈夫達傑的老父親(qin) 去世後,上師預言,老人的靈魂將會(hui) 轉世回到這個(ge) 家庭。家人都虔誠地認定卓嘎肚子裏的孩子是達傑父親(qin) 轉世,不希望卓嘎引產(chan) 。一麵是經濟壓力和違反生育政策的風險,一麵是家人的宗教信仰,卓嘎何去何從(cong) ?萬(wan) 瑪才旦選擇了開放式結尾,“故事隻講一半”,讓觀眾(zhong) 自己去咂摸餘(yu) 味。

  穿行在文學與(yu) 電影之間 以自己的方式講述故鄉(xiang)

  家鄉(xiang) 所經曆的變遷,傳(chuan) 統文化與(yu) 現代生活的交織與(yu) 隔閡,是萬(wan) 瑪才旦多部作品的關(guan) 注點。但在最新出版的小說集《故事隻講了一半》中,這個(ge) 顯性話題逐漸隱入幕後,萬(wan) 瑪才旦把更多的筆觸對準了藏地民間故事以及複仇、愛情、親(qin) 情這些文學母題上。

  新書(shu) 中有一篇名為(wei) 《水果硬糖》的作品,講述了一位藏族母親(qin) 因丈夫早逝,想留個(ge) 兒(er) 子在身邊,沒想到大兒(er) 子是讀書(shu) 的天才,小兒(er) 子被指認為(wei) 活佛轉世,“留還是不留”成為(wei) 困擾她的問題。文章結尾,身患絕症、來日無多的母親(qin) 買(mai) 來一包水果硬糖讓孩子們(men) 品嚐,“一開始嚐到的是一種淡淡的酸酸苦苦的味道,慢慢地就變成了一種淡淡的甜甜的味道了”。據悉,這部小說已立項籌拍。

  穿行在文學和電影兩(liang) 個(ge) 平行世界,萬(wan) 瑪才旦認為(wei) 自己收獲良多。寫(xie) 小說練就的語言功夫,讓他的電影對白非常凝練;而拍電影則幫他打開眼界,接受全世界最新鮮、最前沿的信息,對小說寫(xie) 作很有好處。

  萬(wan) 瑪才旦的小說語言簡潔質樸,用畫家陳丹青的話來說,是一種“本色的寫(xie) 作”。他不會(hui) 用大段的細節描寫(xie) 人物外貌、事件場景,也從(cong) 不寫(xie) 生僻字眼,連形容詞也用得很克製,但是“故事的能量,尤其是想象力,生動活潑地被他有限的詞語建構起來”。他的小說篇幅都不長,結尾常常戛然而止,有讀者調侃“每次讀完都感覺還能再續上兩(liang) 千字”,文學評論家則評價(jia) 他的小說“故事隻寫(xie) 一半”,另一半留給了電影。

  萬(wan) 瑪才旦的電影追求的是一種質樸美學,鏡頭裏的藏地被“祛魅”,它不再是美輪美奐的旅遊勝地,也不是漢族人淨化心靈的精神聖地,而是承載著藏族人日常生活、喜怒哀樂(le) 的一方土地。“我渴望以自己的方式講述故鄉(xiang) 的故事……一個(ge) 更真實的被風刮過的故鄉(xiang) 。”萬(wan) 瑪才旦寫(xie) 在小說集《烏(wu) 金的牙齒》扉頁上的這句話,既是他前半生的注腳,也是他為(wei) 之繼續努力的目標。

  (完)

(責編: 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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