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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長地久的傳統遺存

發布時間:2022-10-24 16:28:00來源: 北京日報

 

  春晨,微雨後,寶釵的丫頭黃鶯兒(er) 和蕊官結伴去找黛玉取薔薇硝,“順著柳堤走來,因見葉才點碧,絲(si) 若垂金,鶯兒(er) 便笑道:‘你會(hui) 拿這柳條子編東(dong) 西不會(hui) ?’蕊官笑道:‘編什麽(me) 東(dong) 西?’鶯兒(er) 道:‘什麽(me) 編不得?玩的,使的,都可……’伸手采了許多嫩條……一行走,一行編花籃。隨路見花便采一二枝,編出一個(ge) 玲瓏過梁的籃子。枝上自有本來翠葉滿布,將花放上,卻也別致有趣……”

  讀日本作家鹽野米鬆的《留住手藝》柳編一章,忽然想起《紅樓夢》裏黃鶯兒(er) “巧”編花籃。她還會(hui) 打絡子,“大紅的(汗巾)須是黑絡子才好看;或是石青的,才壓得住顏色……鬆花配桃紅……”曹雪芹先生深諳手藝之道。中外著作,跨越時空,相映成趣,讀之頗親(qin) 切。我出生壩上,記憶中,村裏的男人大都會(hui) 柳編,雨天出不了工,便從(cong) 村邊樹林割回嫩枝,坐在屋裏一圈一圈編織,大筐小籃在“嘩嘩”的雨聲中成型。熟悉的一幕,透過鹽野米鬆筆下手藝人的講述,清晰地浮現在我的眼前。

  《留住手藝》為(wei) “聽寫(xie) 體(ti) ”,記錄傳(chuan) 統手藝和普通手藝人的故事。除柳編,還有筱竹、槭樹條、椴樹皮、野生植物皮、野葡萄藤蔓手編,葛布織、芭蕉織手藝人,木盆師、魚鉤手藝人、船匠、鐵匠、刮漆匠等。手藝不同,能“留”到今天卻有共同之處——那就是端肅、珍視、溫暖、一絲(si) 不苟的職業(ye) 信念。

  遵循自然法則的“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自然是傳(chuan) 統手藝豐(feng) 厚的“材料庫”;遵循“自然日曆”,手藝人對原材料的習(xi) 性充分研究了解。

  適宜柳樹生長之地,柳編技藝已有1552年的曆史,是姑娘出嫁前的必修課,柳編工具也成為(wei) 約定成俗的嫁妝。當地人把柳分為(wei) 大葉、中葉、細葉三種,合理利用原料,編出行李箱、飯盒包、花籠、購物籃等不同手工產(chan) 品。遍布櫪樹的山村,主要作物是蕎麥,木盆師把櫪樹豎著劈開,去掉易開裂的樹芯,保留部分製作宜於(yu) 貯存麵食的“木盆”。“葛布織”看好爬在地上很長很直的藤條,盛夏是最好的采集季節,織出的布結實輕便。村民臨(lin) 江而居,岸邊藤蔓葳蕤,便於(yu) 取材,清澈的江水又利於(yu) 葛布的漂洗冷卻。“芭蕉絲(si) 織”於(yu) 線芭蕉開花之前從(cong) 莖上抽絲(si) ,以橡樹和米儲(chu) 樹的皮作為(wei) 染料,最後由海水漂洗,海風吹曬,清靈靈、涼爽爽的“芭蕉布”麵世。“刮漆匠”無論是“死刮”還是“養(yang) 生刮”,都注重保護資源,不把樹“刮絕”,保護漆樹的生命。“椴木織”,伐樹的同時,就開始栽培第二代樹種,用心護理修剪,這棵樹永遠是材。手藝人“取”與(yu) “予”並行,與(yu) 大自然和諧共生,正符合“天人合一”、不能“竭澤而漁”的自然倫(lun) 理、生態自覺和環保意識。

  卓爾不群的“暖”。手藝是祖傳(chuan) 的“術”,又超越“術”的僵硬和冷漠,帶著盡善盡美、顧客至上的個(ge) 性化追求。夏林千野跟著公公學會(hui) 了筱(細)竹編,40年行走於(yu) 全日本,邊演示技藝邊銷售,揚名海外。每次出門,她都懷著深深的感恩,給公公的牌位上香,“認準了一個(ge) 方向就一條道跑到黑……一定要做到底才善罷甘休……一定要編好。”她狠下心“非幹出個(ge) 名堂”,終於(yu) 如願以償(chang) 。秉承著感情的代際傳(chuan) 遞,帶著溫度和智慧創造,推出體(ti) 貼入微的個(ge) 性化產(chan) 品,這是“手藝人”的本分。鐵匠按照農(nong) 人的不同要求打製農(nong) 具,每一件產(chan) 品都適合使用者的身體(ti) 特征,妥妥帖帖用一輩子。“椴木織”從(cong) 樹皮裏抽取纖維織布,22道工序,由村民協同完成,男女分工明確,從(cong) 起初織工作服、手筐,轉為(wei) 現在的帽子、門簾、錢包、手提袋等,產(chan) 品結實透氣,粗獷、瀟灑,有天然的漂亮。魚鉤手藝人在每一盒鉤裏放進一張詢問存在什麽(me) 問題的紙條,靠顧客反饋時時改進,精益求精。人與(yu) 人磨合溝通,手工製作,產(chan) 品浸融著製作者的信念理想和使用者的舒適度,成為(wei) 有故事有感情的“個(ge) 體(ti) ”。正如鹽野米鬆所言:“手藝人的工作其實就是他們(men) 的人生本身,那裏邊有很多自古以來的智慧和功夫,甚至還包涵了這個(ge) 文化的曆史。”

  心靈交會(hui) 的“趣”。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le) 之者。木盆師說:“這工作很有意思,說到底我還是太喜歡跟樹木打交道了。”80歲高齡的山櫻皮編織手藝人最開心的事,就是帶著心愛的狗進山,“身體(ti) 偶有不舒服,我就進山,一進山這兒(er) 疼那兒(er) 疼的馬上全都好了。”狗會(hui) 根據氣味找到最好的山櫻。野葡萄藤蔓工藝師道:“我是真的喜歡打編這個(ge) 手藝,從(cong) 沒厭煩過。”花蕾含苞待放,用柴刀砍下蔓條,水像泉水一樣從(cong) 刀口處湧出,這是能采到最理想的蔓條。他歡快地敘述:“砍蔓條的時候,突然覺得腳下軟軟的,低頭一看,原來是踩到了大大的鬆茸菇……用荷葉包起來,放在地爐的炭火裏蒸烤,然後用它下酒,味道鮮美極了……你說我怎麽(me) 能不總想進山呢?”緣於(yu) 生存,享之快樂(le) ,手藝人的工作就是他們(men) 的人生,生存本領鐫刻著一代又一代的基因,彰顯生命活力。享受山的恩惠,當然懂得保護它、愛戴它,取材於(yu) 它又想方設法不使它毀滅。收藏家馬未都說:“能堅持一份手藝,非生存所迫,而是理念支撐。”留住手藝,要傾(qing) 聽曆史,也要聽懂手藝人的心聲,裏麵傳(chuan) 遞著四季輪回生生不息的快樂(le) 。

  鹽野米鬆尋蹤手藝的曆史長河,找到了源頭。他在序言中說:“這些手工的業(ye) 種和技術,包括思考問題的方法,很多都來自中國。”“中國永遠是我們(men) 文化的根源所在。”好的作品能夠引發讀者思考。在工業(ye) 化消費、環保挑戰日益嚴(yan) 峻、從(cong) 業(ye) 者功利浮躁的當下,如何留住傳(chuan) 統手藝的生態理念、生存方式和職業(ye) 品格,在傳(chuan) 統與(yu) 現代接軌中詮釋天長地久的要義(yi) ,或許是迫切需要探索的世界性功課。(楊秀雲(yun) )

(責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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