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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來襲——皮爾·卡丹中國之行

發布時間:2023-03-22 14:40:00來源: 北京日報

  本報記者 孫文曄

  1978年的北京街頭,春寒料峭,人們(men) 戴著解放帽、穿著皺巴巴的藍哢嘰布製服和軍(jun) 便裝。在一片藍、黑、灰、綠的世界裏,一名老外,身著肩膀上翹的毛料大衣,掛著圍巾,雙手插兜,從(cong) 人群中不羈地穿過。人們(men) 自然而然地閃開,對他細細打量,一名穿著厚棉褲、拎著大帆布包的上年紀的中國人摸著鼻尖,表情像是在看外星人。

  作為(wei) 上世紀70年代到中國的第一位時尚大師,皮爾·卡丹從(cong) 1978年至2012年到中國來了近40次。中國給了他靈感和財富,他則把秀場、模特和五彩斑斕的服飾帶到中國。

  壁毯情緣

  “皮爾·卡丹和中國的緣分,是從(cong) 一條壁毯開始的。”

  從(cong) 1987年開始就在他身邊工作的馬克西姆品牌大中華區首席代表鄭思褆說,坐落在協和廣場的“皮爾·卡丹文化中心”,曾經在最醒目的位置上,長年懸掛著一張全手工編製的萬(wan) 裏長城壁毯。

  “他對我講起過壁毯的故事:在一個(ge) 博覽會(hui) 上,他相中了這張壁毯,特別喜歡,當即要買(mai) 。但中方卻有些為(wei) 難,說長城作為(wei) 國家尊嚴(yan) 的象征,隻能展示。卡丹先生問:‘我想買(mai) 怎麽(me) 辦?’中方說:‘你得去中國才能賣給你。’為(wei) 了買(mai) 這塊壁毯,1978年,卡丹先生以遊客身份第一次來到了中國,並特地去了天津。”

  從(cong) 中國駐法國大使館公使銜商務參讚任上退下來的韓鐵城,親(qin) 曆了這場壁毯交易。在他眼裏,卡丹先生不僅(jin) 買(mai) 了壁毯,還開展了一係列“壁毯外交”。

  “我當時是中國駐法使館的工作人員,負責農(nong) 畜產(chan) 品出口。1976年1月,國際地毯和地麵覆蓋物博覽會(hui) 在巴黎舉(ju) 辦,中方展台是我一手經辦的,長城壁毯就掛在最醒目的地方。”韓鐵城說,由於(yu) 白天參與(yu) 了追悼周總理的組織工作,他到晚上才聽說有人要買(mai) 壁毯的事。

  “天津地毯廠沒有懂法語的,所以交易沒談成,還造成了誤會(hui) 。”韓鐵城趕過去時,工作人員隻告訴他,有個(ge) 時裝師對這塊壁毯感興(xing) 趣。

  從(cong) 留下的名片,韓鐵城讀到一個(ge) 熟悉的名字:皮爾·卡丹(Pierre Cardin)。

  作為(wei) 中國第一批公派留法生,韓鐵城1965年高中畢業(ye) 就到法國讀大學,他清楚地記得,在法國曆史課本上,有關(guan) 文化發展的章節中,有皮爾·卡丹的大名和作品。

  二戰後,皮爾·卡丹頂著得罪整個(ge) 時裝界的壓力,首次提出了“時尚大眾(zhong) 化”的口號。他希望“自己的服裝能夠穿在溫莎公爵夫人身上,同時公爵夫人的門房也有能力購買(mai) ”。最終,他成了第一位將高級定製成衣化,並創立品牌的人。

  他先後三次獲得法國時裝業(ye) 界最高榮譽大獎——金頂針獎。1974年12月,還登上了美國《時代》雜誌封麵,該雜誌稱他是“本世紀歐洲最成功的設計師”。

  韓鐵城嗅到商機,帶著天津地毯廠的人去拜訪了54歲的皮爾·卡丹。

  “那時外貿剛開始,誰也不知道該出什麽(me) 價(jia) ,地毯廠的心理價(jia) 位是3萬(wan) 塊人民幣,這差不多相當於(yu) 一個(ge) 普通北京市民30年收入的總和。但我覺得,以法國的物價(jia) 水平,又是名人看中的藝術品,肯定能賣5萬(wan) 塊。”

  果然,皮爾·卡丹毫不猶豫地同意了韓鐵城的報價(jia) ——他看中的顯然不是這塊壁毯,而是地毯上那座萬(wan) 裏長城所象征的中國,一個(ge) 潛藏的巨大市場。

  幾天後,韓鐵城接到卡丹秘書(shu) 的電話,問他是什麽(me) 頭銜。韓鐵城直言,自己隻是工作人員,還不是外交官。他原以為(wei) ,這段交往沒下文了,誰想到,皮爾·卡丹親(qin) 自打電話,邀他去協和廣場的馬克西姆餐廳吃飯。

  那是個(ge) 愉快的夜晚,皮爾·卡丹身著正裝,興(xing) 奮地談論著中國,他喜歡中國的藝術品,更渴望了解中國文化。“我就是個(ge) 裁縫,”臨(lin) 近結束時,皮爾·卡丹正式提出,“希望去中國看看”。

  一個(ge) 有國際影響力的大師如此平易近人,韓鐵城自然爽快答應。但回去匯報時,卻被領導一口回絕:我們(men) 不需要西方的時裝,不適合邀請他訪華。

  那時,中國紡織品一心想要出口創匯,但一個(ge) 西歐的服裝設計師來中國開拓市場,幾乎是天方夜譚。

  雖然沒能得到官方邀請,但皮爾·卡丹鍥而不舍,專(zhuan) 為(wei) 這張壁毯在自己的藝術中心辦了一次盛大晚宴,邀請各界名流出席觀賞,並在電台上,把中國壁毯和文化都狠狠地誇讚一通。“這一下拉近了他和使館的關(guan) 係,後來我又找使館文化部門,幫他辦了旅遊簽證。”韓鐵城說自己既然答應了,隻能硬著頭皮辦到底。

  回頭來看,皮爾·卡丹實在獨具慧眼。1971年,聯合國恢複中華人民共和國合法席位後,中國政府贈給聯合國紐約總部兩(liang) 件國禮,其中就有長城藝術壁毯。那件在聯合國二層代表休息廳掛了40多年的壁毯,與(yu) 卡丹看上的,是同一廠家的相同款式。

  壁毯上燦爛的陽光把長城染成金色,青翠的山巒綿延起伏,明亮的色彩,壯麗(li) 的畫卷,使人們(men) 仿佛坐在長城腳下。皮爾·卡丹在壁毯下喝著咖啡,對中國的好奇與(yu) 日俱增。

  “我了解到壁毯工藝是由法國傳(chuan) 教士傳(chuan) 入中國的,更覺得卡丹先生棋高一著。”韓鐵城感慨,皮爾·卡丹的膽識堪比明朝時來中國的法國傳(chuan) 教士利瑪竇。

  賣紐扣夢

  “我對中國的好奇源於(yu) 一幅掛毯……第一次來中國則是因為(wei) 一個(ge) 夢:我夢見自己在中國賣紐扣。如果按每人每年50顆紐扣計算,整個(ge) 國家一年就需要500億(yi) 顆紐扣,這是多麽(me) 巨大的市場啊!”2012年,皮爾·卡丹在接受《環球》雜誌采訪時如此表示。

  這成了一句被廣為(wei) 傳(chuan) 頌的名言:一個(ge) 擁有十多億(yi) 人口的國家,就是給每個(ge) 人衣服上釘上十顆紐扣,那也是很大的市場啊!

  1978年,結識韓鐵城兩(liang) 年後,皮爾·卡丹終於(yu) 如願進入中國,名義(yi) 是到天津旅遊。他一踏上這片古老的大地,便抑製不住內(nei) 心的激動:“我實現了一場夢。”

  作為(wei)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名譽大使和法蘭(lan) 西學院終身院士,在世界其他國家,皮爾·卡丹常受到紅毯鋪地的高規格接特。就連戈爾巴喬(qiao) 夫,都在訪問法國的三個(ge) 私人席位中,給皮爾·卡丹留有一席。而在中國,絕大多數人隻聽說過美術大師、音樂(le) 大師,還不知道什麽(me) 是時裝大師。該用什麽(me) 標準和規格接待呢?

  一些官員聽說“一個(ge) 法國裁縫”來了,請示到外事部門,又到了外交部,部裏也無文可循。最後,接待任務落到了輕工業(ye) 部頭上。當時的服裝行業(ye) 屬於(yu) 輕工業(ye) 部的一個(ge) 處管理,棉布是由國家控製的統購統銷產(chan) 品,每個(ge) 人每年隻有16尺布票。

  “我是他在北京結交的第一個(ge) 朋友。”後來長期駐法的張遠生那時還是中國紡織品進出口總公司的小年輕,因為(wei) 學的是法語,成了皮爾·卡丹的翻譯。

  初次見麵,他挑了自己最體(ti) 麵的衣服,但在西裝革履的皮爾·卡丹麵前,仍是相形見絀。別看皮爾·卡丹的大衣並不鮮豔,但那翹起的肩線,現在看也很時髦。他走在北京街頭,就像自帶背景音樂(le) 的時裝秀,引得人們(men) 紛紛停下,行注目禮。

  在美聯社記者拍攝的一張經典照片上,皮爾·卡丹走在長安街頭,他身後一群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工人,以及一邊那個(ge) 捂著鼻尖的老農(nong) ,都像看外星人一樣望著他。

  皮爾·卡丹感受到了貧窮和人們(men) 物質生活的匱乏,他有點失望地對張遠生說:“我感覺就像被灰的牆給包圍住了一樣。”

  但他也注意到春風吹起姑娘的衣角,裏麵露出鮮嫩的顏色。1978年春,中國正處於(yu) 複蘇之際,人人等待著變革,哪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hui) 被視為(wei) 信號。登上長城時,張遠生告訴他“不到長城非好漢”,皮爾·卡丹已經暗下決(jue) 心,要把生意帶到中國來。

  長城、天壇、故宮之外,他把初到中國的旅遊,變成了一次市場調研,馬不停蹄的參觀了北京、天津的12個(ge) 工廠。7年後,在接受《北京日報》記者任歡迎的采訪時,他說,看到有那麽(me) 多的中小企業(ye) 需要改進,就興(xing) 奮地認定,很值得在中國做一番事業(ye) 。

  然而,他的“中國通”朋友勸他不要到中國投資,說那裏很複雜,會(hui) 惹許多麻煩,有的還預言說,他將在中國被搞得頭暈眼花。

  真正讓他下決(jue) 心與(yu) 中國建立聯係的,是一種民族性格:“第一次去中國時,我到了許多地方,去看不同的工廠。中國老百姓非常容易相處。跟他們(men) 在一起,你可以得到很明確的答案。一杯酒下去就會(hui) 袒露心聲,就成了朋友。”

  對韓鐵城和張遠生這兩(liang) 位中國朋友,皮爾·卡丹一直以誠相待,與(yu) 他們(men) 的友誼均持續超過20年。張遠生有幾套西裝,就是皮爾·卡丹為(wei) 他定製的,“都80多歲了,他還蹲下幫我量褲腳”。一次,韓鐵城受邀參加皮爾·卡丹公司的紀念慶典,座位是二樓正中的黃金位置,皮爾·卡丹摟著他說:“看看,中國現在的變化有多大。”

  秀場衝(chong) 擊

  對於(yu)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中國服飾,法國記者曾寫(xie) 了本叫《藍螞蟻》的書(shu) :

  “6億(yi) 中國人都穿著同樣的製服。初看上去令人震驚。……每個(ge) 人都一樣。姑娘也穿著長褲,絕大多數跟男人穿得一模一樣,不用口紅也不化妝。永遠是同一種色彩樣式的服裝,毫無變化地不斷出現,讓人很快就看得厭倦了,這種厭倦又生反感,多麽(me) 可怕的單調的統一。”

  皮爾·卡丹是一個(ge) 喜歡挑戰傳(chuan) 統的人,才到中國一次,他就決(jue) 心挑戰這種延續了二十年的“單調的統一”。鄭思褆認為(wei) ,這與(yu) 他在日本的成功有關(guan) 。

  皮爾·卡丹首次去日本是在1957年,他接受日本服裝設計協會(hui) 的邀請到日本講學一個(ge) 多月。那時,整個(ge) 日本從(cong) 戰後的廢墟中開始恢複,一些偏僻的地方還能見到被戰火毀掉的小房子。晚上,皮爾·卡丹住在東(dong) 京小旅館裏,難過得流淚,好像到了月球。但他沒有放棄,並最終贏得了認可和市場。

  1978年,當他到中國投石問路時,不少法國朋友嘲笑他:“中國是個(ge) 文化沙漠,沒有時裝,隻有灰黑一色的男女裝,而且中國人不會(hui) 掏給你一分錢。”皮爾·卡丹給他們(men) 講了那個(ge) 關(guan) 於(yu) 扣子的夢,但沒有廠家願意跟進、合作。

  1979年1月,鄧小平訪美。鏡頭前,他大方地戴上了白色牛仔帽。皮爾·卡丹敏銳地發現了這個(ge) 契機,大膽申請到中國來“走秀”,展現他的“中國寶塔”係列。

  從(cong) 北京回法國後,他根據照片、筆記、素描上的中國印象,把寶塔元素運用在肩部和裙擺等處,進行剪裁。這些天才創意和作品被命名為(wei) “中國寶塔”係列,轟動了法國時尚界,中國人卻一無所知。

  4月,他終於(yu) 得到官方邀請,而且是外貿部、紡織部、輕工部三部會(hui) 簽,聯合邀請。畢竟,換取外匯是改革開放初期的重要任務,而服裝是出口創匯的重點行業(ye) 。

  對於(yu) 時裝表演,內(nei) 部也有爭(zheng) 論,外貿部的黨(dang) 組還進行了討論。“大家都拿不準,怕惹麻煩。最後是比較高的領導拍板做了決(jue) 定。”模特表演的合作單位是中紡公司,但在表演時不對外掛牌,隻稱“觀摩會(hui) ”。

  別看距上次到訪僅(jin) 相隔一年,別看街頭仍是藍製服、自行車,但深刻的變化正在發生:

  在北京,飯店服務員拿出瓶裝可口可樂(le) ;畫家黃永玉不再畫革命宣傳(chuan) 畫,而是叼著煙鬥塗抹著怪模怪樣的貓頭鷹;演員陳衝(chong) 正在拍電影《小花》,這部戲後來被稱為(wei) 中國電影的一朵“報春花”。

  在國內(nei) ,批判兩(liang) 個(ge) “凡是”“右派”平反、全麵推廣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責任製、工業(ye) 領域的體(ti) 製改革試點、在珠海和深圳試辦特區、第一次提出建設“小康社會(hui) ”……此後40年推動中國發展的很多事情都在這一年開了頭。

  不過,在北京民族文化宮舉(ju) 辦的這場“觀摩會(hui) ”,卻依舊顯得過於(yu) “大膽”。

  在臨(lin) 時搭起的T台上,8個(ge) 法國模特和4個(ge) 日本模特扭胯擺臀,伴著流行音樂(le) 走起了貓步,還時不時地眉目傳(chuan) 情,勾肩搭背。張遠生作為(wei) 翻譯,在台下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這些露胸的衣服根本穿不出去,那是做什麽(me) 用的呢?

  雖然隻供外貿界、服裝界專(zhuan) 業(ye) 人士“內(nei) 部觀摩”,但見多識廣的新華社記者李安定仍覺得“洪水猛獸(shou) ”來了,他曾撰文寫(xie) 道:

  那些身著皮爾·卡丹代表作——從(cong) 中國宮殿挑簷獲得靈感的聳肩衣裙的高挑美女,與(yu) 台下穿著藍灰製服、屏住呼吸的觀眾(zhong) 形成鮮明對照。一個(ge) 金發女模特在T台中間停下,興(xing) 之所至撩起長裙,露出三角褲,台下的人們(men) 竟不約而同向後仰身,就像浪打來一樣,整個(ge) 一排都倒掉了,像是在躲避一種近在咫尺的衝(chong) 擊波。

  作為(wei) 藝術大師,皮爾·卡丹對這波衝(chong) 擊波非常滿意。次日,又帶著意猶未盡的時裝模特們(men) 參觀了長城。20世紀最重要的攝影記者之一——伊芙·阿諾德,剛好獲得了等待十年的簽證,來到中國,在長城上與(yu) 他們(men) 不期而遇。

  春天的長城上,來自巴黎的美女模特、卡丹品牌女裝部主任瑪麗(li) 斯·加斯帕德抖開了七彩霓裳,遊客和當地百姓仿佛被春風掠過——影響中國當代生活的一個(ge) 重要時刻,時尚開始的時刻,就這樣定格在阿諾德的鏡頭裏。

  與(yu) 轟動相伴是壓力,《參考消息》轉載了一篇題目頗為(wei) 不雅的香港評論《外國的屁香》,大意是國人連衣服都穿不上,還看什麽(me) 時裝表演。文章傳(chuan) 遞出微妙的態度,導致李安定連一篇短消息都沒發出去。

  “差評”後的上海之行,不僅(jin) 接待規格降低,接待人員冷淡,表演的場次和觀眾(zhong) 人數也都大打折扣。後台則更令人尷尬:在更衣處,細心的中國人扯了一塊大篷布,把房間一分為(wei) 二,原因是模特男女混雜,諸多不便。

  這個(ge) “好心的簾子”被皮爾·卡丹一把扯下,他一掃平時的和藹可親(qin) ,展現出少有的固執:“我們(men) 一直是男女模特在一個(ge) 房間裏換衣服,這沒有什麽(me) 不方便的。作為(wei) 一個(ge) 服裝設計師,要像外科醫生一樣,了解我的模特形體(ti) 。對不起,請把篷布拿掉,這是工作。”

  接待人員麵麵相覷又無可奈何。他們(men) 將篷布拆走了,但對那些在當時還被視為(wei) “流氓”的言行,中方人員內(nei) 部約定:點到為(wei) 止,誰也不許走漏風聲。

  雖然有寒流,但一池春水一旦被吹皺,就難以再撫平了。

  繼皮爾·卡丹之後,1980年,日本和美國的時裝表演隊相繼登陸上海。在見識了幾場外國時裝秀之後,上海服裝總公司決(jue) 定成立自己的時裝表演隊。後來被稱為(wei) “中國模特之父”的張艦說:“民族文化宮的這場時裝表演,讓我萌發了組建時裝表演隊的想法,這件事,一幹就是35年。”

  初代模特

  走秀遭遇暗礁,皮爾·卡丹進軍(jun) 中國的計劃也暫時擱淺。他知道,自己需要一個(ge) 得力的中國幫手,冥冥之中,又是一張藝術壁毯,讓他找對了人。

  1980年,在法國大皇宮舉(ju) 行的世界現代藝術博覽會(hui) 上,皮爾·卡丹先是傾(qing) 心於(yu) 作品,而後結交了作品的主人,保加利亞(ya) 功勳藝術家、世界知名壁掛藝術家萬(wan) 曼。他的妻子,就是來自中國的宋懷桂。兩(liang) 人沒聊兩(liang) 句,皮爾·卡丹就說:“宋,為(wei) 我去中國吧。”

  這是卡丹王國的一貫作風,從(cong) 不開董事會(hui) ,事無巨細都是他一個(ge) 人說了算。這種家族式管理,讓他總能慧眼識珠。

  宋懷桂也的確是最佳人選,她曾是不折不扣的“京城名媛”,爸爸宋荔泉,抗戰勝利後在中央銀行北平分行做總經理;媽媽李鏡芳,聽說相親(qin) 對象是何應欽,立刻拍桌子走人。

  在美院,宋懷桂與(yu) 保加利亞(ya) 留學生萬(wan) 曼相戀,並在總理的首肯下,成就了新中國第一例涉外婚姻。1956年,她隨夫定居歐洲,成了一名藝術家。新中國成立25周年時,周總理還邀請她回國看看。

  “扔到沙漠裏,她也能學會(hui) 仙人掌的語言。”皮爾·卡丹看中的就是這一點,宋懷桂成為(wei) 品牌的亞(ya) 太區首席代表,到中國開拓市場。

  1980年,全國平均每人用於(yu) 購買(mai) 穿著的金額為(wei) 42元。就是靠這42元,年輕人穿戴上了蛤蟆鏡、喇叭褲。那時,穿著這些“奇裝異服”出街,不僅(jin) 會(hui) 被蹲守在院門口的大媽用剪刀剪壞,還可能在“嚴(yan) 打”時被視為(wei) “擾亂(luan) 社會(hui) 治安”。

  在這種氛圍中,宋懷桂開始挑選中國人做自己的模特,並準備在北京飯店搞一個(ge) 麵向大眾(zhong) 的時裝秀。

  宋懷桂的女兒(er) 宋小虹說,雖然人脈甚廣,但最初到中國時,母親(qin) 也隻能打電話、寫(xie) 信,騎著自行車到輕工部、紡織部挨個(ge) 拜訪,“別人不明白她要做什麽(me) 事,覺得她是不是有點毛病。”

  挑選模特時,宋懷桂像“星探”一樣,看見漂亮的姑娘小夥(huo) 兒(er) ,就問人家能不能過來試試,得到的回答往往是“要回家問問父母”。

  青年演員貢海斌、張鐵林、方舒都曾被帶到皮爾·卡丹身邊,但張鐵林和方舒拒絕了,隻有貢海斌留下,成了第一代男模。得知貢海斌除了兼職當演員,還在染坊工作,皮爾·卡丹驚奇不已:“衣服為(wei) 什麽(me) 要染呢?穿舊扔了不就得了。”貢海斌無言以對。

  後來被稱為(wei) 中國“第一名模”的石凱,15歲時坐在北京飯店咖啡廳一個(ge) 誰也看不見的角落裏,從(cong) 衛生間返回時,被告知:“法國著名服裝設計師皮爾·卡丹先生看上你,說你很適合做他的服裝模特。”

  最終挑出來的28個(ge) 人,有染衣服的、賣蔬菜的、織地毯的、賣水果的,還有不少紡織女工。他們(men) 大多對家人和單位隱瞞了真相,偷偷跑來訓練。

  石凱經常在訓練中被軍(jun) 人父親(qin) 拉走,並被警告,“如果敢登台表演,就打斷你的腿”。貢海濱因為(wei) “追求資產(chan) 階級生活方式”,被工廠從(cong) 市區“發配”到郊區搬磚。

  他每天淩晨四點出發去藍靛廠,穿著破棉襖在北風中和泥、製坯,九個(ge) 小時後再坐一個(ge) 半小時的公共汽車到鼓樓訓練。鼓樓那陰森森的門洞裏搭起了T字台,法國電子合成樂(le) 《氧氣》《潮汐》在這昔日隻有鼓聲的城堡中回蕩。

  因為(wei) 母親(qin) 與(yu) 宋懷桂是好友,曾經是全國跳高冠軍(jun) 的鄭思褆也被選中。“當時我剛考完大學,還是學校的團委書(shu) 記,學校讓我在當模特和上大學之間二選一,我自然選擇了大學。”

  28個(ge) 受訓模特堅持到最後的一半都不到。不過,鄭思褆並沒有和皮爾·卡丹失之交臂,1987年她到巴黎的第二天,就被皮爾·卡丹留在身邊工作,現在是馬克西姆品牌大中國區首席代表。

  1981年10月,經過幾個(ge) 月專(zhuan) 業(ye) 訓練,新中國第一批模特在北京飯店登台了。

  組織者挖空心思地在其中加入了京劇猴戲。戲劇評論家霍大壽幫忙從(cong) 中國京劇院找來了串場的演員,他回憶說,當時對服裝的審查非常嚴(yan) 格,很多有“暴露”的服裝都沒有獲得展示機會(hui) 。

  然而,模特們(men) 在後台一致表示,她們(men) 穿起露肩膀時裝時感到尷尬和害羞。一位少女說:“我們(men) 事前不知道要穿這些服裝。”麵對著無比緊張的模特,宋懷桂對他們(men) 說:“我們(men) 中國人,不能永遠地站在世界文明的外圍。”

  被推上舞台的姑娘,穿著金色高跟鞋,步履不穩,還有一個(ge) 女孩羞得麵色緋紅,中途打退堂鼓。在後台,因為(wei) 換衣服時的尷尬,很多女孩“就那樣抱著,不敢動”,僵在那兒(er) 。最後,所有的模特兒(er) 都穿上黑色緊身內(nei) 衣。

  被美國記者嘲笑的中國模特,在皮爾·卡丹眼裏卻滿是驚喜:“當時的中國,根本無法分清男女。每個(ge) 人都一樣的發型,一樣的服裝,一樣的顏色;大衣裏麵是棉襖,棉襖裏麵是毛衣,毛衣裏麵是另外一件毛衣,三四條褲子疊著穿。當宋女士把她找來的姑娘小夥(huo) 們(men) 帶到我麵前第一次試裝時,我都驚了。原來他們(men) 都這麽(me) 瘦!太適合我的服裝了,他們(men) 太美了,簡直讓我欣喜若狂!”

  這場表演,隻是皮爾·卡丹時裝業(ye) 務的一部分。當天,美聯社記者從(cong) 北京發出消息:他已在中國定製了十萬(wan) 條“皮爾·卡丹”牌頭巾,銷往美國和法國。

  1983年4月,上海時裝表演隊接到中南海邀請,進行匯報演出。13位黨(dang) 和國家領導人觀看了演出。至此,時裝表演在中國獲得認可。

  堪稱空前絕後的一次,是1985年5月,皮爾·卡丹在工人體(ti) 育館舉(ju) 辦的服裝表演,模特們(men) 麵對的是一萬(wan) 多名觀眾(zhong) 。

  因為(wei) 當年發生了“5·19”球迷騷亂(luan) ,這場表演險些擱淺。但200套皮爾·卡丹時裝已經在飛往北京的路上,保險金額高達幾百萬(wan) 法郎。最終,北京市副市長陳昊蘇批示:皮爾·卡丹先生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表演這才被放行。

  表演開始前,皮爾·卡丹曾忐忑不安,咬著嘴唇。最終,觀眾(zhong) 們(men) 的掌聲證明了他的成功。不過,由於(yu) 觀眾(zhong) 過分熱情,主辦方不得不提前結束。在台上“忘情”搖晃身體(ti) 的流行歌手張行,也被公安機關(guan) 當場“請”下台帶走了。

  那天,鄭思褆作為(wei) 《中外婦女》雜誌社記者,第一次跟皮爾·卡丹麵對麵。幾個(ge) 不太常見的問題,讓他記住了這位與(yu) 眾(zhong) 不同的姑娘。為(wei) 卡丹王國工作後,鄭思褆愈發覺得,當年問到了點子上:

  “您睜開雙眼想到的第一件事會(hui) 是什麽(me) ?他說,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會(hui) 開出多少錢的支票,我會(hui) 給多少人付賬。”

  “您每年的假期都在幹什麽(me) ?他說,我沒有假期。如果有一天我不工作了,那就是我的末日。”

  工體(ti) 表演後,皮爾·卡丹給中國的一位部長支招,讓中國模特走向國際舞台。

  這年7月,12位穿旗袍的中國女孩登上了《費加羅報》等8家歐洲大報的頭版。中國模特的這次法國之行,被形容為(wei) 一次“征服”。

  中國姑娘們(men) ,乘著一輛紅色敞篷車穿過了凱旋門,她們(men) 簇擁在宋懷桂身邊,自豪地舉(ju) 起五星紅旗,激起路邊行人陣陣熱烈的歡呼。這一幕被法國媒體(ti) 拍下來,成為(wei) 20世紀80年代經典的曆史記憶之一。那些說中國人是“藍螞蟻”的法國報紙,不得不驚呼“毛的女兒(er) 穿上了時裝”,她們(men) 真美。

  “在那個(ge) 人們(men) 都穿著中山裝的時代,我把中國模特們(men) 帶到了巴黎、紐約,在那時我推介中國,就如同中國是世界的未來。”當年的話,讓人不得不佩服皮爾·卡丹的遠見。

  馬克西姆

  中國人隻用短短幾年,就對時裝從(cong) 驚訝、好奇,到接受、喜愛,這讓皮爾·卡丹又做了一個(ge) 令人目瞪口呆的決(jue) 定——把象征著法蘭(lan) 西文化的百年老店馬克西姆餐廳帶到北京。

  1893年開業(ye) 的馬克西姆,曾經是“全世界最有名的法國餐廳”,是19世紀末的巴黎上流俱樂(le) 部,是畢加索等藝術家的據點。1981年,皮爾·卡丹以150萬(wan) 美元買(mai) 下即將破產(chan) 的馬克西姆,裝飾一新,讓它起死回生。

  馬克西姆重生後的第二家分店在紐約,還是倫(lun) 敦?人們(men) 都猜錯了,是北京。法國駐華大使在一次酒會(hui) 上,聽皮爾·卡丹說,要把馬克西姆開到北京,驚得差點把手裏的香檳都摔了,他一臉嚴(yan) 肅地勸他“不要做傻事”。

  “如果我能在北京開馬克西姆,那我也能在月亮上開馬克西姆!”他不僅(jin) 要開,還要把巴黎老店的一切,原樣複製。北京馬克西姆的店址,選在了崇文門飯店二樓,“僅(jin) 裝修就耗資350萬(wan) 美金”,鄭思褆說裝修工人都是從(cong) 離中國最近的日本分部調來的,有上百名。

  飯店裏目之所及的裝修設備和電器均由外國進口,並由日本工程隊負責安裝。直到現在,還能在沙發後的牆麵發現昔日留下的日文施工記號。

  展現品位的軟裝,則是從(cong) 法國和意大利進口的,包括鏡子、壁燈、頂燈、地毯,尤其是當時在中國罕見的彩繪玻璃,以及法國19世紀末的巨幅油畫等。

  銀器、瓷器、酒器倒是在中國采購的,但也大費周折。第一批陶瓷餐具在湖南醴陵製成,酒杯由承德玻璃杯廠生產(chan) ,鍍銀刀叉是特批了3噸鎳白銅,在上海做的。

  無論哪家廠拿下馬克西姆的單子,都能成為(wei) 改革開放弄潮兒(er) 。承德那家廠子原本要倒閉,接了這一單,不僅(jin) 活下來,現在仍是知名廠商。

  餐廳不僅(jin) 聘用多位法國大廚,還請巴黎的某位伯爵擔任經理。大廚手下的中國廚師,也是從(cong) 崇文門飯店選出的中餐精英。為(wei) 了學習(xi) 地道西餐,他們(men) 被派到巴黎總店,經過了三個(ge) 月的魔鬼訓練。

  一水兒(er) 的男服務生,個(ge) 個(ge) 英俊瀟灑,皮爾·卡丹曾對宋懷桂說,“在智能和美貌之間,如果不能並存,一定要揀美貌。”

  當年從(cong) 盧浮宮複製來的壁畫,少女貴婦皆為(wei) 裸體(ti) 。開業(ye) 前,為(wei) 了過審,油畫中的一些裸女被建議用窗簾布遮擋。還好,開業(ye) 時一切如常,這才沒被外媒抓到把柄。據傳(chuan) ,最後是一位副總理拍板,才決(jue) 定原樣保留。

  作為(wei) 北京乃至全國出現的第一家中外合資餐廳,它在1983年9月26日開業(ye) 當晚,就登上了《新聞聯播》。

  1980年代初,在馬克西姆用餐的單人花費至少是150元人民幣。而北京市居民的平均月工資隻有40元左右,像貢海斌那樣的學徒工隻有16元5角,就連成名的劉曉慶都說自己吃不起,經常靠宋懷桂請客。七成客人都是外國人,拿著外匯券來消費,用今天的工資水平換算,相當於(yu) ,花幾萬(wan) 塊請人吃一頓飯。

  不過,貴有貴的道理,所有的肉類、蔬菜,甚至一棵生菜,都是經香港再轉北京的,成本自然比本部都高。

  貴,也不妨礙這裏高朋滿座。除了裝修,這裏還複刻了法國黃金時期的文化體(ti) 驗:兩(liang) 本菜單,有價(jia) 格的給男士,沒有價(jia) 格的給女士;進門最好穿西裝,門口有衣帽間可以借;刀叉不按照西餐禮儀(yi) 擺放,不給服務員信號,就不傳(chuan) 菜;鵝肝的原材料經過72小時的精心烹製才上桌兒(er) ……這裏的精致給人一種幻覺,恍如巴黎。

  皮爾·卡丹常說“馬克西姆是我在北京的家”,到了餐廳,他總要跟每個(ge) 員工握手、擁抱,連打掃廁所衛生的員工也不會(hui) 漏掉。

  他把這裏作為(wei) 文化傳(chuan) 播的平台,壓根就沒有考慮盈利。雖然錢打水漂了,但這裏正如他預期的,與(yu) 巴黎老店一樣,成為(wei) 各界名流尤其是文藝界人士經常出入的場所。

  掛滿牆的照片,使這裏如同一座“歌唱80年代”的博物館:

  崔健掀起地毯,在小舞台上第一次演唱了《一無所有》;黑豹樂(le) 隊的竇唯太興(xing) 奮,當著女朋友薑昕砸壞吉他;阿蘭(lan) ·德龍在這兒(er) 辦50歲的生日聚會(hui) ;貝托魯奇籌拍《末代皇帝》時在這裏吃工作餐;張國榮喜笑顏開地留下生前最後一張影像;薑文捧著剛剛獲得的金球獎站在吧台……所有這些照片中,沙龍女主人宋懷桂,穿著顏色豔麗(li) 的皮爾·卡丹禮服,儀(yi) 態萬(wan) 千。

  2006年,69歲的宋懷桂逝於(yu) 北京,皮爾·卡丹為(wei) 她在馬克西姆舉(ju) 辦了一個(ge) 鮮豔紀念會(hui) 。那一日,崔健重新在台上吼出熱烈的搖滾,人們(men) 身著豔麗(li) 的服飾,在酒杯碰撞聲裏起舞。這讓人想起海明威的話,“假如你有幸年輕時在巴黎待過,那麽(me) 不管你一生中後來去過哪裏,巴黎都與(yu) 你在一起,因為(wei) 巴黎是個(ge) 流動的盛宴”。

  “幾何狀桃花木貼板、鎏金藤條圖案的牆壁、楓栗樹葉狀的吊燈和壁燈、似乎望不到盡頭的水晶玻璃牆、臨(lin) 摹自盧浮宮的古典壁畫、絢麗(li) 的彩繪天花板、繽紛的彩色玻璃窗、深褐色的家具……”40年了,在這個(ge) 日日更新的城市裏,馬克西姆仍保持著當年出道時的風韻、樣式與(yu) 設計,經過歲月積澱,更添了點浮生若夢的悵惘。

  皮爾·卡丹

  1983年,時任中央書(shu) 記處書(shu) 記的郝建秀致信輕工業(ye) 部部長楊波,提出要“提倡穿西裝、兩(liang) 用衫、裙子、旗袍”。隨後,中國掀起西服熱。到1980年代中後期,農(nong) 民工穿著西裝砌牆刮漿,成了中國改革開放的一道風景。

  1988年,皮爾·卡丹與(yu) 意大利GFT公司簽署了他在中國的第一個(ge) 代理合同,並成立天津津達製衣有限公司,生產(chan) 男裝。

  這是他進入中國的第十年,之前“燒錢”,終於(yu) 開始有了回報。

  在全國平均月工資不過一百多元的上世紀80至

  90年代,一件皮爾·卡丹羊絨衫要600元,一套西裝的價(jia) 格更是高達2000元,仍追捧者眾(zhong) 。

  “那可是皮爾·卡丹啊。”1994年,在趙本山和範偉(wei) 的小品《兒(er) 子大了》裏麵,範偉(wei) 提起皮爾·卡丹的口氣,如同今人說起愛馬仕。就連萬(wan) 裏委員長在會(hui) 見客人的時候,也常穿“皮爾·卡丹”。

  品牌壟斷奢侈品市場後,皮爾·卡丹來得更勤了,不僅(jin) 召開新品發布會(hui) ,還接受政府各種邀請。

  1990年,北京舉(ju) 辦亞(ya) 運會(hui) ,他在故宮太廟舉(ju) 辦大型時裝表演。1993年初,首屆“中國國際服裝服飾博覽會(hui) ”在北京舉(ju) 辦,皮爾·卡丹、瓦倫(lun) 蒂諾、費雷三位設計大師被請到中南海。他們(men) 回國後,將在中國的所見所聞製作了一套光盤,並在美國CNN電視台反複播放,向世界傳(chuan) 遞出一個(ge) 聲音,“中國真的改革開放了”。

  一些隨行人員私下稱他為(wei) “老頭”。別看歲數越來越大,但皮爾·卡丹始終用行動表明,“老頭”是前衛的。

  《時裝》谘詢部主任曾丹曾經請他講課。他講的是時尚業(ye) 、房地產(chan) 業(ye) 、快餐業(ye) 的經營模式。講完後,學生們(men) 憤憤不平,問為(wei) 什麽(me) 講這些,沒能給他們(men) 解決(jue) 技術問題。其實皮爾·卡丹講的,是他的成功秘訣,“如果這一千多人裏有一個(ge) 人真正理解並效仿的話,他很可能早已是億(yi) 萬(wan) 富翁了”。

  1959年,皮爾·卡丹第一次將自己名字的縮寫(xie) 字母“PC”印在服裝上,惹來一片非議:“真俗氣!怎麽(me) 能把自己的名字印到服裝上!”

  後來,皮爾·卡丹成了一個(ge) “出售名字的人”,品牌授權模式為(wei) 其帶來了豐(feng) 厚的利潤。從(cong) 1988年開始,一年近千萬(wan) 美金的品牌使用費,讓皮爾·卡丹的產(chan) 品在中國無處不在,從(cong) 高級時裝到鍋碗瓢盆。

  頻繁進行品牌授權,也成了產(chan) 品良莠不齊,屢遭山寨的禍根。盡管皮爾·卡丹在2001年訪問中國時,憤然將在一場服裝博覽會(hui) 上看到的冒牌貨告上了香港法院,並最終勝訴,但盜版愈演愈烈。

  山寨品牌群起而攻之,其他國際大牌也開始逐鹿中國,皮爾·卡丹漸漸沒落,退居至如今的中國二三線市場。

  不過,到2020年品牌70周年慶典時,皮爾·卡丹法國公司估值仍有4億(yi) 美金。雖然不及1970年代估值的1/3,還算是個(ge) 龐大的王國。

  作為(wei) 世界級富豪,談到金錢時,他說,我從(cong) 不夢想金錢,可是,我在做夢的時候,錢就來了。賣給中國人紐扣,是他“錢就來了”的夢中,最被珍視的一個(ge) 。

  皮爾·卡丹出生在意大利威尼斯,作為(wei) 闖入中國時裝界的第一個(ge) 外國人,他說自己的經曆就像馬可·波羅一樣。2008年北京奧運會(hui) 時,他把音樂(le) 劇《馬可·波羅》作為(wei) 送給中國的禮物,用來印證了他和中國難以揮別的情結。

  “他最後一次到中國已是90高齡,2012年,走了北京、合肥、海口,目睹了中國天翻地覆的變化。”鄭思褆陪同皮爾·卡丹一路走來,“卡丹先生可以說是中國改革開放的見證者,也是受益人。”

  在2020年的倒數第三天,皮爾·卡丹去世,享年98歲。這一年,中國服飾相關(guan) 品類銷售總額為(wei) 2843億(yi) 美元,超過了美國,英國,日本和德國的總和。

  曾與(yu) 皮爾·卡丹有深度合作的君和傳(chuan) 媒CEO李軍(jun) ,記起他曾講過這麽(me) 一段話:“我以我的力量保衛中國,因為(wei) 我認為(wei) 是中國人教會(hui) 了我們(men) 很多東(dong) 西,總之我熱愛中國,對她有信心,對這個(ge) 國家要尊重,尊重她的人道價(jia) 值,她的實力以及勤勞。”(北京日報)

(責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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