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北京的劇場熱鬧了起來。一個(ge) 月內(nei) 高頻率看戲的我，一如既往收藏好每份票根和節目手冊(ce) ，希望認真留住這個(ge) 夜晚的感受：完全沉浸舞台故事，又戀戀不舍跳出、回歸日常。

　　為(wei) 什麽(me) 要去劇場看一部戲劇作品？每個(ge) 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對我而言，當下鑽進一部戲劇的魅力在於(yu) ，可以專(zhuan) 注地閱讀一個(ge) 人或者一群人的“心靈史”。

　　最近在北京上演的新編無場次曆史話劇《屈原》，仿佛牽引著觀眾(zhong) 闖入一片浩瀚的精神之海。

　　看很多品相較好的曆史題材戲劇，會(hui) 給我一種“博物館玻璃櫥窗在你麵前消失”的感覺——明明屬於(yu) 過去的凝固曆史，陡然伸出一隻手把我抓進去，蹦進歲月的最小單元、故事的“毛細血管”。你因此發現，那些從(cong) 小在語文教材上熟讀的名字、背誦的詩句，承載著多麽(me) 沉甸甸的悲歡離合。

　　曆史話劇《屈原》由黃維若擔任該劇編劇，郭小男任總導演，王洛勇、郝平、王一楠擔綱主演，取材於(yu) 屈原的生平事跡。被貶斥而流浪於(yu) 洞庭湖畔的屈原，因楚國國都淪陷、山河破碎、生靈塗炭，內(nei) 心悲苦莫名、思緒萬(wan) 千。他不斷與(yu) 心中的楚懷王及張儀(yi) 等辯駁、詰問，進而展開了自己為(wei) 了守護家國不計生死、為(wei) 了崇高理想敢於(yu) 鬥爭(zheng) 、為(wei) 了高潔情操甘受孤苦的人生回憶。

　　“雖命運悲慘，然內(nei) 心要高潔，品行不可低下。”“得罪幾百個(ge) 貴胄，不負千千萬(wan) 萬(wan) 楚國的庶民。我縱使身處絕境，即使九死也絕不後悔……”《九歌》《橘頌》《湘夫人》《天問》《離騷》等大量楚辭詩文的念白和吟唱貫穿全劇。王洛勇飾演的屈原，在末尾那一長串“為(wei) 什麽(me) ”的激情發問，帶給觀眾(zhong) 極大的心靈震撼。

　　為(wei) 什麽(me) 品行高潔，就會(hui) 永遠孤獨沉寂？為(wei) 什麽(me) 君子總是離群索居？為(wei) 什麽(me) 小人總是猖狂得意？步入屈原的內(nei) 心，“為(wei) 什麽(me) ”3個(ge) 字是一個(ge) 提問，更連接著無數個(ge) 有力的回答。

　　在話劇舞台上，我們(men) 看到，屈原於(yu) 一生的盡頭，遇見了楚懷王和張儀(yi) 的靈魂。在戲劇作品設定中，生者和逝者靈魂之間的對話是富有張力的，如一把斧子，在冷峻的生死問題前劈開是非善惡的邊界，拷問有負良心者；也劈出了一條全新的路，讓懷抱信仰者更加堅定自我的軌跡和方向，篤信自己“究竟為(wei) 什麽(me) 堅持”，至死不悔。

　　話劇《屈原》中，屈原與(yu) 張儀(yi) 靈魂對話時，那些犧牲的國殤戰士魂魄纏繞在其周圍，血光漫天；屈原與(yu) 楚懷王靈魂的對話，深刻道出了二人關(guan) 係的複雜性：楚懷王是性情中人，欣賞屈原才華；但不認同其政治主張，並非合格的君王。

　　導演郭小男說，屈原和當時的人思想不在一個(ge) 層麵上，他的孤獨感就像普羅米修斯，對宇宙的發問，人類至今依然在實踐中。“他的神秘、浪漫、境界、情懷等一切都成就了這部劇中的屈原”。

　　屈原飾演者王洛勇感慨，屈原在那麽(me) 痛苦的人生經曆中，伴隨著對天體(ti) 、猛獸(shou) 、鬼神、社會(hui) 和人的思索。“他是那麽(me) 縝密地在研究自然現象、生命的過程、生命的意義(yi) ，很多未知的東(dong) 西，他都在追問”。

　　“在那麽(me) 一個(ge) 暴力很流行，而且暴力有效果的時代，屈原居然提出強國不是為(wei) 了殺伐征戰——這跟那個(ge) 時候的理論是完全背道而馳的。屈原考慮的是讓老百姓能過上好日子。”王洛勇形容，和一些“單旋律”的戲劇人物相比，屈原就像是一部交響樂(le) 。

　　回望曆史，我們(men) 能清晰看到一個(ge) 人生命終止的時刻。他（她）的人生長度就那樣固定在一個(ge) 時間刻度上，不會(hui) 改變了。但是，那個(ge) 人眼裏看到了什麽(me) ，大腦裏閃現過什麽(me) ，對於(yu) 他人而言是一個(ge) 永恒的未解之謎。

　　因此，每一個(ge) 不同的創作者書(shu) 寫(xie) 屈原，都會(hui) 有新的方式。在此時此刻這個(ge) 話劇舞台上，精神如“交響樂(le) ”的屈原，叩問浩瀚的宇宙，然後高唱戰歌，高揚自己的理想，自沉汨羅江，完成他用生命譜寫(xie) 的偉(wei) 大的愛國者之歌。

　　漫漫曆史長河，寂寥而深邃的星空下，必定有痛苦而迷茫的人得到啟發或安慰。滿天星鬥是屬於(yu) 屈原的，也屬於(yu) 現在的你。

　　把對曆史人物的思考付諸筆端，然後在舞台上釋放出這個(ge) 靈魂全部的能量，這或許就是戲劇的魅力。戲劇創作者盡其所能挖掘和書(shu) 寫(xie) 一個(ge) 人的“心靈史”，然後為(wei) 打開它的你，點亮了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