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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攀珠峰的背後

發布時間:2023-05-16 16:30:00來源: 中國青年報

 

  抬頭望了一眼隱約可見的珠穆朗瑪峰峰頂,陳晨在麵罩下呼出了一口氣。

  她必須非常小心,山脊兩(liang) 側(ce) 就是萬(wan) 丈深淵——更何況,在空氣含氧量隻有平原30%的“死亡地帶”,哪怕隻是兩(liang) 米落差的跌落,都會(hui) 讓人失去生命。

  突然,“噌”的一聲,靴底冰爪鬆動,陳晨的身體(ti) 失去了平衡,開始向一邊傾(qing) 斜。手本能地揮出,向岩壁抓去,然而與(yu) 冰麵的距離仍在拉開,身體(ti) 繼續向一側(ce) 的懸崖跌去……直到身旁的隊友猛地伸出手,一把將她拽住。

  陳晨清晰地記得10多年前的那一幕。在幾輪衝(chong) 頂後,2012年5月19日上午8時16分,這個(ge) 時年25歲的姑娘成為(wei) 中國首位從(cong) 北坡登頂珠峰的在校女大學生。

  “總書(shu) 記曾勉勵我,勇往直前,不斷攀上人生新的高峰。”回想起2013年五四青年節座談會(hui) 上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對自己的囑托,陳晨至今難以忘懷,還把“中國登山精神”寫(xie) 成了博士畢業(ye) 論文。

  陳晨的成長隻是一個(ge) 縮影。

  70年來,中國地質大學(以下簡稱“地大”)在為(wei) 國家輸送了大批地質人才的同時,培養(yang) 出6000多名登山健將,被譽為(wei) 中國登山界的“黃埔軍(jun) 校”。

  “登山之於(yu) 地大,不隻是一項事業(ye) ,更是一筆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中國地質大學(武漢)校長王焰新院士說,“紮根中國、胸懷天下、勇攀高峰、追求卓越”的攀登精神,已經成為(wei) 地大人精神譜係的耀眼硬核。

  為(wei) 祖國勇攀珠峰

  9年過去了,回憶起當初扮演陳晨的場景,薑力維心裏那種“翻湧的感覺”依然很強烈:“仿佛自己也經曆了磨礪和積累,攀上了一座高峰。”

  2014年5月4日晚,在“我們(men) 的中國夢·五月的鮮花”全國大學生主題文藝活動中,以中國地質大學(武漢)研究生陳晨成功登頂珠峰故事為(wei) 原型的原創音樂(le) 情景劇《攀登》登上了中央電視台的舞台。

  28名來自地大的學生演員,為(wei) 了盡可能真實地還原故事,不管男生女生,“大家都塗著黑黑的粉底、兩(liang) 頰畫著兩(liang) 坨粉粉的高原紅”。

  “從(cong) 進入演播大廳那一刻起,我們(men) 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麽(me) 。”薑力維說,“要拚盡全力才能不留遺憾,就像陳晨學姐一樣。”

  在中國地質大學,登山運動有著悠久的傳(chuan) 統。

  20世紀50年代末,登山運動被學校列入體(ti) 育必修課。80年代起,地大人經常以班級為(wei) 單位,全員參加“10公裏負重行軍(jun) ”,誓為(wei) 祖國地質事業(ye) 練就一雙“鐵腳板”。時至今日,地大的學生依然有著每天集體(ti) 出早操,早起床、早鍛煉、早學習(xi) 的習(xi) 慣。

  珠穆朗瑪峰是喜馬拉雅山脈的主峰,海拔8844.43米,是世界最高峰。鮮為(wei) 人知的是,“珠峰到底有多高”的疑問,一度困擾著國內(nei) 科研工作者。

  “20世紀60年代,在珠峰海拔高度的問題上,我們(men) 一直被國外數據壟斷。”海洋學院教授陳剛介紹,那時對於(yu) 珠峰海拔的測量,國際上有過許多嚐試,不同國家有不同的數據,中國一直沿用國外的數據。

  體(ti) 育學院教授董範回憶:“為(wei) 了應對少數國家的封鎖打壓,國家綜合考慮,要爭(zheng) 一口氣,決(jue) 定成立國家登山隊,挑戰從(cong) 北坡登頂珠峰。”

  從(cong) 北坡登頂更難。西方登山界曾多次嚐試,但均以失敗告終,珠峰北坡被認為(wei) 是“不可逾越的天險”。

  1958年,剛從(cong) 北京地質學院(中國地質大學前身)畢業(ye) 的王富洲被選進國家登山隊。兩(liang) 年後,他成為(wei) 世界首位從(cong) 北坡登頂珠峰的登山運動員。

  此後,王富洲、李致新、王勇峰、次落、袁複棟等地大人,都曾登頂珠峰,在中國高校中形成了一道獨特的攀登風景。

  “20世紀80年代初,國家決(jue) 定培養(yang) 一批年輕的登山隊員,我有幸入選。”1984年8月,董範加入中國登山隊。

  2012年5月19日,中國地質大學60周年校慶前夕,董範、陳晨、德慶歐珠、次仁旦達師生4人,從(cong) 北坡登頂珠峰。這是國內(nei) 高校獨立組織的在校大學生登山隊首次登頂世界之巔。

  董範常說,攀登的過程,是“勇敢者的冒險”。

  2015年6月10日淩晨0時30分,在地大登山隊準備衝(chong) 頂北美洲最高峰麥金利峰時,營地氣象監測站發出了暴風雪警告——此時,距登頂時間窗口結束隻剩4小時,而從(cong) 營地出發到達頂峰通常需要6-10小時。

  得知這支來自中國的登山隊決(jue) 心挑戰這一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營地裏其他國家登山隊員搖著頭說:“你們(men) 都是瘋子。”

  與(yu) 時間賽跑。5名地大登山隊員組成小分隊,采取阿爾卑斯式攀登方法(一種輕量化的登山方式,登山者攜帶少量裝備和物資,不架設固定繩索,不借助搬運工和氧氣瓶,行動速度快但風險大——記者注),帶上5包泡麵和輕便的裝備,在營地300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出發了。

  到達山脊線時,隊員何鵬飛感到體(ti) 力嚴(yan) 重不支,快跟不上隊伍了。抬頭望去,烏(wu) 雲(yun) 正向山頂匯聚,一場暴風雪即將到來。“不能為(wei) 了自己登頂的目標,陷隊友於(yu) 危險之中,我必須選擇放棄。”

  隊長董範在對講機中一遍遍重複著:“隻要你能堅持,就一起上,速度放慢。”

  不顧隊友阻攔,何鵬飛堅定地解下了結組繩上的主鎖,決(jue) 定返回。轉過身的那一刻,他“撲通”一下坐在雪坡上,眼淚不自覺地滑落。那天,他在日記裏寫(xie) 道:“攀登的意義(yi) 不止於(yu) 登頂,有時候,放棄比堅持更重要。”

  用時4小時6分鍾,地大登山隊成功登頂,是當時惡劣天氣下唯一登頂的隊伍。

  何鵬飛的臉上有一塊凍傷(shang) ,那是因為(wei) 在攀登南極洲最高峰文森峰時,他在即將登頂前拉下麵罩和隊友說了一句話。回到武漢後的半年裏,被凍傷(shang) 的部位一直沒有知覺。直到現在,每當天氣變冷,那處舊傷(shang) 口還會(hui) 發紅。

  登山不僅(jin) 局限於(yu) 運動

  “陳老師,我很喜歡登山。我想知道,征服一座座高峰的成就感是什麽(me) ?”海洋學院2020級研究生饒煒博還記得9年前的開學典禮上,與(yu) 班主任陳剛的第一次對話。

  那時,陳剛正在備戰第二次珠峰科考的體(ti) 能測試。前一次,由於(yu) 突降暴雪等原因,陳剛隻上到海拔7500米的營地,未能衝(chong) 頂。

  “當身邊再也沒有更高的地方,風也會(hui) 靜下來。”望著學生期盼的目光,陳剛語氣平和,“外界都關(guan) 心我能不能登頂,但我更關(guan) 心的是,能否精確地測到各項數據。”

  會(hui) 場裏,測繪專(zhuan) 業(ye) 新生們(men) 的神情嚴(yan) 肅起來。饒煒博說,“陳老師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們(men) ,要把科研做在祖國大地上。”

  遺憾的是,陳剛的第二次衝(chong) 頂未能如願。

  2022年4月30日,經過7天攀登,包括陳剛和兒(er) 子陳李昊在內(nei) 的11名中國登山者,在向導的協助下從(cong) 珠峰北坡登頂,成為(wei) 2022年首支登頂珠峰的隊伍。

  距第一次攀登珠峰過去了10年,這一次,50歲的陳剛終於(yu) 拿到西藏地殼運動監測的珍貴數據,“未經親(qin) 手測量的數據,總覺得不踏實,科研工作者就是要到一線去,到現場去。”

  在這所攀登者的“黃埔軍(jun) 校”裏,登山不僅(jin) 局限於(yu) 運動,而始終與(yu) 地學科考、理論研究緊密結合著。

  “路的盡頭再向前一步,走別人沒走過的路,這就是地大人的基因。”新落成的中國地質大學(武漢)校史館將這種基因歸納成了8個(ge) 字:國家需要,地質先行。

  從(cong) 20世紀60年代起,後來成為(wei) 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地質大學(武漢)校長的殷鴻福及其團隊就在石頭裏尋找蛛絲(si) 馬跡,通過古生物遺跡來確定地質年代。

  1985年,為(wei) 尋找“金釘子”(一個(ge) 地質學概念,用以界定不同時代地層的全球標準——記者注),50歲的殷鴻福率隊登上海拔4000多米的岷山,因體(ti) 力不支摔倒在亂(luan) 石中,一條腿粉碎性骨折,五分之一的骨頭沒有了。然而,僅(jin) 經過一年多的醫治和鍛煉,崇山峻嶺間,他又開始不斷地穿行。

  1986年,殷鴻福根據實地考察推翻了近百年來確定的化石標準,提出將我國浙江煤山剖麵作為(wei) 全球層型剖麵和點位。2001年2月,國際地質科學聯合會(hui) 正式確認殷鴻福的提議。2022年10月26日,浙江長興(xing) 煤山“金釘子”剖麵入選世界地質遺產(chan) 地名錄。殷鴻福把地質曆史上最重要的三個(ge) “金釘子”之一留在了中國。

  1978年起,結合數次科考成果和地學專(zhuan) 業(ye) 特點,中國地質大學先後編寫(xie) 了供地質院校師生使用的野外實踐教材、實用教材及視頻教材。這些教材填補了我國戶外運動專(zhuan) 業(ye) 教材的空白,時至今日仍被廣泛使用。

  國土安全與(yu) 所學專(zhuan) 業(ye) 有何關(guan) 係?怎樣發揮專(zhuan) 業(ye) 特長為(wei) 中國夢的實現貢獻力量?這是馬克思主義(yi) 學院副院長孫文沛在《國土安全》第一課中,向台下1000多名同學提出的問題。

  《國土安全》是中國地質大學(武漢)新開設的品牌思政選修課。孫文沛介紹,以思政課為(wei) 平台開展大學生國家安全專(zhuan) 題教育,在國內(nei) 高校尚屬首創。該課程由校領導領銜,馬克思主義(yi) 學院主持建設,集合地球科學學院、資源學院、自動化學院等多個(ge) 特色學科師資力量組建教學團隊,通過專(zhuan) 題講授、師生對談等形式授課。

  “原來,地質學與(yu) 國家資源安全關(guan) 係如此緊密。”地球科學學院2021級本科生趙芃凱在上完課後,對專(zhuan) 業(ye) 學習(xi) 有了新認識,“學習(xi) 地質學不僅(jin) 要學好理論知識,更要將所學投身於(yu) 國家事業(ye) 中,貢獻出地大人的力量。”

  指引每位地大人攀登心中的那座“山”

  “是那山穀的風,吹動了我們(men) 的紅旗,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們(men) 的帳篷。我們(men) 有火焰般的熱情,戰勝了一切疲勞和寒冷。背起了我們(men) 的行裝,攀上了層層的山峰……”

  1953年12月22日,《勘探隊之歌》在《中國青年報》4版刊出,中國地質大學在1990年將它定為(wei) 校歌。

  70年來,這首歌被帶到山巒、曠野、沙漠、深海,成為(wei) 地大人永遠的精神標識,指引著每位地大人攀登心中的那座“山”。

  “每個(ge) 人心中都有一座山。”董範認為(wei) ,現在自己需要攀登的“山”,是讓更多的人了解攀登、愛上攀登。

  在董範等人的推動下,1998年,地大在全國高校率先開設野外生存體(ti) 驗課,成為(wei) 首批擁有野外生存教育資源庫的大學。2004年,地大成為(wei) 全國首批開設野外生存通選課的大學。直到現在,課堂常常爆滿,一座難求。

  從(cong) 2012年起,地大登山隊每年都會(hui) 在全校選拔一批學生,不限性別、年齡和專(zhuan) 業(ye) ,“身體(ti) 素質好、攀登意願強”是主要標準。經過體(ti) 能考核、技能培訓、理論學習(xi) ,從(cong) 上百位報名者中挑選出綜合實力最優(you) 秀的學生加入登山隊,準備登山科考。

  體(ti) 育學院2020級碩士研究生李龍敏本科入學時,就常聽老師講起地大登山前輩的故事。2016年,得知登山隊要招募一批新隊員,他毫不猶豫地報了名。

  去年7月,李龍敏作為(wei) 隊員參加第二次長江源大學生科考活動,前往青藏高原上的格拉丹東(dong) 測繪點,鑽取冰芯、測量高層、開展采樣。

  由於(yu) 行程安排緊湊,不到兩(liang) 天,團隊就從(cong) 江漢平原到達海拔約5200米的格拉丹東(dong) 大本營,那一次,李龍敏的高原反應來得“異常猛烈”。適應3天後,症狀緩解,李龍敏慢慢恢複適應性拉練,最終完成了任務。

  “登山科考是人類的使命,更是與(yu) 大自然的對話。”多次登山後,李龍敏領悟了敬畏自然、尊重生命的道理,“站上雪山之巔,不代表我們(men) 征服了這座高峰,而要感謝大自然接納了我們(men) ,人類必須與(yu) 自然和諧共生。”

  從(cong) 興(xing) 趣社團到專(zhuan) 業(ye) 登山隊,以老帶新,優(you) 中選優(you) ,地大逐漸形成了涵蓋本、碩、博各年齡層次的登山人才培養(yang) 模式。無論剛入學的本科新生,還是攀登近10年的博士、教授,“人人都是攀登者”的理念在校園激蕩。

  2022年,中國地質大學70周年校慶,地大陳華文老師團隊共同創作繪本《山河作證》。100幅黑白鋼筆素描畫稿,再現了學校野外實習(xi) 與(yu) 地質科考的故事。

  “創作繪本的過程,也是我們(men) 被攀登精神洗禮的過程。”學生唐鈺君感歎,在數次修改、與(yu) 登山隊師生交流的過程中,自己深入了解了一代代地大人勇攀高峰的故事,“後來再次路過《攀登》雕塑,總覺得它更加高大了。”

  攀登無言,山河作證。

  中國地質大學(武漢)黨(dang) 委書(shu) 記黃曉玫表示,踏上新征途,地大將繼續發揚攀登精神,推動學校黨(dang) 建思政與(yu) 事業(ye) 發展深度融合,努力培養(yang) 造就一批擔當民族複興(xing) 重任的新時代“英雄地質隊員”,為(wei) 保障國家能源資源安全、為(wei) 全麵建設社會(hui) 主義(yi) 現代化國家作出新貢獻。

  (本文圖片均由中國地質大學提供)

  唐藝卓 高恬澤惠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雷宇 來源:中國青年報

(責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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