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新華社“新華視點”記者全程參與(yu) 了由水利部長江水利委員會(hui) 長江科學院牽頭組織的2023年江源綜合科考活動，發現在全球氣候變暖的背景下，青藏高原腹地的長江源區生態環境正在發生一係列變化。

　　長江三源：整體(ti) 水質優(you) 良，向下遊輸送大量水資源

　　記者看到，長江三源中，正源沱沱河水流湍急，水色土黃；南源當曲水量充沛，河水清澈；北源楚瑪爾河河水偏紅，像是大地的血脈，在寬闊的河床中流淌。

　　長江科學院水環境研究所副所長趙良元介紹，沱沱河以冰川融水補給為(wei) 主，汛期沿途攜帶大量泥沙，較為(wei) 渾濁；當曲以降水、冰雪融水及地下水補給為(wei) 主，經過大麵積的濕地調蓄過濾，河水清澈；楚瑪爾河流經含鐵豐(feng) 富的岩層，河水偏紅。

　　“長江三源河水呈現不同特征，但水質整體(ti) 優(you) 良。”趙良元說。

　　青海省生態環境狀況公報顯示，近年來，長江源區水質一直保持在Ⅰ類至Ⅱ類的優(you) 良狀況。

　　長江源區河流不僅(jin) 水質好，而且水量大。據青海省水利廳統計，2018年至2022年間，長江從(cong) 青海出境輸送到下遊的年平均水資源總量達259.95億(yi) 立方米。按照國家統計局2022年國民經濟和社會(hui) 發展統計公報所載“我國人均年用水量425立方米”，輸水量相當於(yu) 6100多萬(wan) 人一年的用水量。

　　科考隊員告訴記者，長江源區地處高寒自然環境，徑流水溫低、流速大，有機物、營養(yang) 鹽等汙染物種類較少且濃度較低。

　　同時，長江源區本身人類活動強度低，水環境質量受人類活動影響程度低，加上國家不斷加強這一地區的水生態環境保護和修複，帶動水源涵養(yang) 能力持續增強，水生態環境質量不斷提升，為(wei) 長江源區以下的人們(men) 提供永續、清潔之水。

　　河流水係：徑流增加河床擺動，對路橋管線基礎設施安全帶來挑戰

　　在沱沱河與(yu) 當曲匯合處的囊極巴隴，像長發麻花辮一樣的辮狀河道呈現在科考隊員眼前，河水寬淺遊蕩交織，沙洲林立，多汊並行，河道最寬處超過3千米。

　　像囊極巴隴一樣，沱沱河、楚瑪爾河下遊、當曲下遊及其支流布曲、尕爾曲，以及長江幹流通天河上遊河段，均以辮狀河道為(wei) 主，河水遊蕩在寬闊的河道裏。

　　“規模龐大的辮狀水係，是長江源區河流的一個(ge) 突出特點。”長江科學院總工程師徐平說。

　　據介紹，在青藏高原上，江源河床下多是凍土，河水很難向下侵蝕。加上兩(liang) 岸沒有山體(ti) 形成自然約束，也不像平原地區修建堤防、護岸等水利工程，長江源地區河流水量大、水流快時，河道衝(chong) 刷以橫向變形為(wei) 主，因此河床呈現千變萬(wan) 化的“辮狀”形態。

　　直門達水文站扼守長江源區幹流通天河出口。據水利部發布的2022年《中國河流泥沙公報》，直門達水文站記錄過去近10年的年平均徑流量為(wei) 167億(yi) 立方米、年輸沙量為(wei) 1200萬(wan) 噸，分別比1967年至2000年的多年平均值高出24.6%、20%，顯示長江源區河流整體(ti) 徑流量和含沙量呈現明顯增加態勢。

　　不久前，通天河直門達河段還遭遇特大洪水，部分道路受災水毀嚴(yan) 重，一些路段被交通管製、牧民被轉移安置。

　　長江科學院河流研究所副所長周銀軍(jun) 表示，長江源區辮狀河道出現徑流量和輸沙量顯著增加時，河流辮狀強度與(yu) 橫向擴張持續增強，將對河床附近公路、橋梁、輸油和通信管線等基礎設施安全造成一定威脅。

　　高寒草地：碧草如茵生機盎然，快速升溫或引發草地退化

　　記者行進在平均海拔超過4500米的長江源區，看到很多地方植被茂盛，碧草如茵，牛羊成群，呈現出一片生機盎然的高原生態景觀。

　　來自長江科學院的科考隊員任斐鵬博士告訴記者，經現場調查顯示，長江源區廣泛分布的高寒草甸植被以高原嵩草和矮嵩草等抗寒、耐旱的莎草科植物為(wei) 優(you) 勢種，植株通常比較矮小，多低於(yu) 20厘米。

　　為(wei) 適應高原低溫、幹旱、土壤貧瘠以及大風等極端生存環境，不少長江源區植物呈現密集排列和貼地生長的外貌特征，猶如“抱團取暖”。這種低矮的形態特征不僅(jin) 增強了植物對極端的氣候和養(yang) 分條件的適應力，而且能夠增強植物抗倒伏的能力。

　　受全球氣候變暖影響，長江源區近年來氣溫升高，降水增多。中國氣象局發布的《2022年全國生態氣象公報》顯示，包括長江在內(nei) 的三江源地區，2000年至2022年降水量平均每10年增加30毫米，年平均氣溫平均每10年增加0.4攝氏度。這期間，三江源地區91.2%的區域植被生態質量得到改善。

　　與(yu) 此同時，快速升溫過程中的高寒草甸生態係統變化引起了科考隊員的關(guan) 注。研究顯示，持續升溫突破“臨(lin) 界點”後，或將打破原有生態係統平衡，導致植被退化，草地畜牧生產(chan) 力下降，也可導致生態環境質量下降。

　　任斐鵬和隊友孫寶洋近年來在長江源區持續開展“高寒草甸生態係統模擬增溫實驗”。研究發現，當增溫幅度達到或大於(yu) 3攝氏度時，高寒草甸生態係統發生明顯變化。

　　“小幅度的增溫，明顯促進了植物生產(chan) 力的提高。但當升溫幅度超過一定臨(lin) 界值後，草地生物多樣性和物種密度發生了明顯變化。”任斐鵬說，“未來還需要進一步加強觀測，提高生態係統退化風險早期預警能力”。

　　野生動物：數量持續增加，部分地區遭遇“人熊衝(chong) 突”

　　海拔5200多米的崗加曲巴冰川腳下，科考隊員劉晗蹚入冰川融化的寒冷河水中采集水生生物樣本。不一會(hui) 兒(er) ，他就收獲了一條體(ti) 長5厘米左右的高原鰍樣本。

　　近年來，科考隊員深入人跡罕至的長江三源，開啟長江源魚類棲息地研究和保護，逐步揭開小頭裸裂尻魚等關(guan) 鍵魚種的越冬、繁殖機理，在長江南源記錄到了第六種魚類——斯氏高原鰍。

　　長江源區生態環境持續向好，不僅(jin) 魚類等水生物種數量明顯增加，得益於(yu) 政府和民間力量守護，以及一些牧民放下牧鞭成為(wei) 生態管護員，雪豹、藏羚羊、野犛牛、藏野驢等珍稀野生動物同樣明顯增加。

　　科考途中，記者不時遇到藏野驢悠然漫步、藏原羚追逐嬉戲，偶爾還能看到狼群圍獵藏野驢等生死對決(jue) 場景。

　　長期從(cong) 事三江源生態與(yu) 高原農(nong) 牧業(ye) 研究的專(zhuan) 家趙新全介紹，近年來，青藏高原野生動物棲息環境明顯改善，關(guan) 鍵物種種群數量與(yu) 20年前相比增加2至3倍，藏羚羊由保護初期的不足2萬(wan) 隻增至近7萬(wan) 隻，藏野驢恢複至3.6萬(wan) 隻。

　　記者了解到，隨著珍稀野生動物保護力度加大，部分地區棕熊數量急劇增加。一些偏遠地區出現棕熊闖入牧民家、破壞牧民財產(chan) 的現象，並對人身安全造成很大威脅，每年6月至8月是棕熊肇事高發期。專(zhuan) 家和當地政府正對存在的“熊患”問題開展深入調查，探索可行性解決(jue) 之道。（記者劉詩平、李鵬翔、李勁峰、陳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