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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王朝:最早的中國

發布時間:2023-10-17 11:07:00來源: 北京日報

  周書(shu) 燦

  “最早的中國”概念的提出及在考古學界的爭(zheng) 訟

  近年來,“最早的中國”是考古學界使用較為(wei) 頻繁且爭(zheng) 議較大的語匯。分歧的主要原因在於(yu) 考古學者對“最早的中國”關(guan) 注的角度和使用的標準差異明顯。目前對應考古資料,中國考古學界對“最早的中國”概念的理解仍存在較大分歧。比如,孫慶偉(wei) 先生認為(wei) ,從(cong) 何尊銘文“宅茲(zi) 中國”出發,追溯“最早的中國”,必須回歸到政治和文化層麵來思考,必須圍繞中原華夏文明這個(ge) 核心來探討。所謂“最早的中國”,實際上就是中原華夏文明的最早凸顯。黃帝及其部落的誕生代表了華夏文明的最初自覺,標誌著“中國”觀念的萌芽,是真正意義(yi) 上的“最早的中國”。張國碩先生則認為(wei) ,探討何為(wei) “最早的中國”,應具備位於(yu) 黃河流域、進入早期國家、文化地位占據優(you) 勢等三項基本條件。綜上可知,“最早的中國”基本是由考古學者提出、使用並在考古學界長期聚訟不止。考古學者對“最早的中國”關(guan) 注的角度和使用的標準頗為(wei) 懸殊,所以得出的結論,自然也各不相同。

  盡管迄今考古學者對“最早的中國”的理解千差萬(wan) 別,但絕大多數學者普遍認為(wei) ,“最早的中國”在古代文獻所記被稱為(wei) “天下之中”的河洛一帶。黃帝及其部落的誕生,或公元前4000年左右的廟底溝時代,尚未建立起中國曆史上嚴(yan) 格意義(yi) 上的早期國家,尚未步入考古學家、曆史學家所說的文明時代,顯然都不能稱為(wei) “最早的中國”。在部落聯盟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夏商共主政體(ti) 製國家,國家的製度中仍保留有濃厚的部落聯盟製殘餘(yu) ,國家形態和結構形式呈現出明顯的原始性、鬆散性,並非土廣民眾(zhong) 的廣域王權國家,因而很難視為(wei) 政治地理學視閾下的“最早的中國”。西周王朝的建立,通過對四土、四方持續大規模的軍(jun) 事征服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大批封建,開拓出了空前廣袤的疆域,初步奠定了中國古代統一的中原王朝政治地理的基礎。西周時期,民族融合空前加速,為(wei) 漢民族的前身,華夏民族的形成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周人的積極倡導並長期實踐的“德”的觀念及影響周人政治、軍(jun) 事、文化等方方麵麵的禮樂(le) 文明,構成孔子仁禮學說的重要源頭,並匯入數千年來中國傳(chuan) 統文化的主幹,成為(wei) 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發展壯大的豐(feng) 厚滋養(yang) 。西周王朝才可以稱得上政治地理學、民族學視閾和文化中國意義(yi) 上的“最早的中國”。

  河洛一帶是“最早的中國”的中心區域

  盡管迄今為(wei) 止,考古學者對“最早的中國”的理解,千差萬(wan) 別,但頗可值得注意的,除了何駑先生以陶寺遺址為(wei) “最初的中國”及孫慶偉(wei) 先生以“黃帝部落的誕生”是真正意義(yi) 上的“最早的中國”的觀點外,其他學者無論將“最早的中國”解釋為(wei) 廟底溝時代,抑或是二裏頭文明及何尊所記西周王朝初年的都邑,但以上地點則均在古代文獻所記被稱為(wei) “天下之中”的河洛一帶。

  迄今為(wei) 止,河洛一帶在中華文明形成和早期發展過程中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發揮著其他區域無可替代的核心作用,已基本上成為(wei) 目前曆史學界、考古學界絕大多數學者的共識。考古資料表明,迄龍山時期,中原地區已逐步成為(wei) 中國史前文化的核心區。在中華文明從(cong) 多元起源向一體(ti) 演進過程中,中原地區日漸發揮著在中華文明中的核心作用,並由此推動了中華文明逐步形成一體(ti) 化結構和整體(ti) 統一性特點。

  中國文明形成和早期國家建立後,偃師二裏頭、屍鄉(xiang) 溝和成周洛邑所在河洛一帶曾長期是夏、商、周三個(ge) 王朝的政治、經濟、軍(jun) 事、文化中心和水陸交通樞紐之地。司馬遷在《史記·封禪書(shu) 》中明確寫(xie) 到:“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間”。伊洛地區為(wei) 夏代的中心區域,不僅(jin) 見於(yu) 文獻記載,也從(cong) 考古學上得到了二裏頭文化和二裏頭遺址有說服力的印證。從(cong) 夏到周,從(cong) 西周時期青銅器何尊銘文“宅茲(zi) 中國,自之乂民”及《逸周書(shu) ·作雒》“作大邑成周於(yu) 土中”,《史記·周本紀》所記洛邑“乃天下之中,四方入貢道裏均”等記載,可以確知,西周初期,河洛一帶已經逐漸成為(wei) 西周王朝的政治、軍(jun) 事中心和政治地理意義(yi) 上的“天下之中”、由此可見,絕大多數考古學者將河洛一帶視為(wei) “最早的中國”的中心區域,是頗有一定的道理的。

  據《國語·鄭語》記載,一直到西周末年鄭國東(dong) 遷前夕,史伯縱論天下形勢,仍以成周為(wei) 天下中心,在廣大的四方,則散布著經過分封的“王之支子母弟甥舅”之國和蠻、荊、戎、狄等族類,形成了華夏與(yu) 戎狄雜居相處的局麵。但《詩經·大雅·民勞》說:“惠此中國,以綏四方”。《公羊傳(chuan) ·僖公四年》說:“南夷與(yu) 北狄交,中國不絕若線。”顯然,隨著民族融合的進一步加強與(yu) 華夏民族共同體(ti) 範圍不斷擴大,東(dong) 周時期的“中國”的範圍也不斷發生變化,但在古代文獻中,“中國”與(yu) “四方”相對,與(yu) “南夷”“北狄”相互,顯然,此時的中國仍然指周王朝的政治、軍(jun) 事中心和華夏族相對集中的中原地區。總之,考古學者較為(wei) 普遍地將“最早的中國”確定在河洛一帶,是有一定說服力的曆史依據的。

  西周王朝是多重意義(yi) 上的“最早的中國”

  學術界對中國文明起源和早期發展的研究,由來已久。近年來考古學家提出了進入文明社會(hui) 的新的標準,即生產(chan) 發展,人口增加,出現城市;社會(hui) 分工,階層分化,出現階級;權力不斷強化,出現王權和國家。盡管迄今中國學術界尚未有對文明的標誌一致的答案,但學者們(men) 幾乎異口同聲地讚同馬克思主義(yi) 經典作家“國家是文明社會(hui) 的概括”的論斷,認為(wei) 國家的出現是文明形成的標誌。既然如此,黃帝及其部落的誕生,或公元前4000年左右的廟底溝時代,正處於(yu) 人類學上所說的氏族部落階段,或者考古學上所說的新石器時代早中期,或即蘇秉琦先生所說的“古國”時代或滿天星鬥時代,既然該階段尚未建立起中國曆史上嚴(yan) 格意義(yi) 上的早期國家,尚未步入考古學家、曆史學家所說的文明時代,無論任何的文化圈或文化相互作用圈,顯然都不能稱為(wei) “最早的中國”。

  夏商是我國曆史上最早出現的,有別於(yu) 酋邦、古國的兩(liang) 個(ge) 早期國家。夏商時期中國曆史已經步入文明時代,是無可爭(zheng) 議的。然而,在部落聯盟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夏商共主政體(ti) 製國家,文獻和卜辭中仍僅(jin) 僅(jin) 稱作夏邑、大邑商。《尚書(shu) ·湯誓》:“夏王率遏眾(zhong) 力,率割夏邑。”《史記·殷本紀》則說:“夏王率止眾(zhong) 力,率奪夏國。”在古代人們(men) 心目中,夏邑亦即夏國,所以《國語·周語上》說:“伊洛竭而夏亡。”夏商時期,政局常處於(yu) 不穩定狀態,政治中心遷徙頻繁。張衡《西京賦》說“殷人屢遷,前八後五”“不常厥土”,《尚書(shu) ·盤庚》篇也謂其先王“不常厥邑,於(yu) 今五邦”,顯然,在古代人們(men) 看來,商邑就等同於(yu) 商邦,所以武王伐紂,牧野一戰,周人攻克殷都而商朝滅亡。正因為(wei) 夏商國家的製度中仍保留有濃厚的部落聯盟製殘餘(yu) ,所以夏商時期的國家形態和結構形式呈現出明顯的原始性、鬆散性。由於(yu) 地廣人稀,國土狹小,夏後氏、商王仍隻是王國維先生所說的諸侯之長,而非諸侯之君。夏後氏、商王對於(yu) 天下方國能夠行使的權力非常有限,且極不穩定。諸如考古學家認為(wei) ,二裏頭文化的核心類的二裏頭類型,是以夏族為(wei) 主體(ti) 的夏王國的文化遺存。東(dong) 下馮(feng) 、楊莊、下王岡(gang) 和牛角崗類型,是文化和政治上的共同體(ti) ,但地方類型和核心類型的政治關(guan) 係,到底緊密到什麽(me) 程度,我們(men) 無從(cong) 探究。顯然,夏商均非某些考古學者所稱土廣民眾(zhong) 的廣域王權國家,因而很難視為(wei) 政治地理學視閾下的“最早的中國”。

  西周王朝的建立,通過對四土、四方持續大規模的軍(jun) 事征服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大批封建,開拓出了空前廣袤的疆域。特別是對燕、齊、魯、晉、吳等諸侯國的封建,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yi) 和長遠眼光。周人在西土的基礎上,大體(ti) 上控製了北自燕山以南,東(dong) 部濱海,南至江淮地區的大片國土,從(cong) 而初步奠定了中國古代統一的中原王朝政治地理的基礎。王國維先生稱“中國政治與(yu) 文化之變革,莫劇於(yu) 殷周之際。”通過政治的、軍(jun) 事的、經濟的、文化的影響,周人牢牢地控製了千裏邦畿和遼闊的四土、四方,並在此背景下,初步孕育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朦朧的天下一統觀念。在周人對千裏邦畿和四土、四方有效行使政治、經濟、軍(jun) 事等國家主權的同時,以夏、商、周為(wei) 主體(ti) 的族群在與(yu) 周邊各族頻繁的政治、軍(jun) 事、經濟往來和文化交流過程中,以中原地區所在的黃河中下遊地區為(wei) 舞台,滲透混融,增殖裂變,民族融合空前加速,為(wei) 漢民族的前身,華夏民族的形成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周初政治家在對四土、四方進行控製和管理的過程中,不斷汲取曆史經驗教訓,“明德慎罰”,建立起維護西周時期各級等級秩序的禮樂(le) 製度。周人積極倡導並長期實踐的“德”的觀念及影響周人政治、軍(jun) 事、文化等方方麵麵的禮樂(le) 文明,構成孔子仁禮學說的重要源頭,並匯入數千年來中國傳(chuan) 統文化的主幹,成為(wei) 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發展壯大的豐(feng) 厚滋養(yang) ,支撐著中華民族生生不息,薪火相傳(chuan) 。綜上可知,西周王朝才可以稱得上政治地理學、民族學視閾和文化中國意義(yi) 上的“最早的中國”。

  (作者為(wei) 蘇州大學社會(hui) 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責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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