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遺址為何紛紛“再度上新”?
從(cong) 2022年開始,河姆渡“上新”,浙江寧波市文化遺產(chan) 管理研究院的考古專(zhuan) 家對寧波鎮海九龍湖一帶的汶溪遺址實施了搶救性考古發掘,出土了年代從(cong) 史前時期延續至唐宋的大跨度文化遺存;雲(yun) 南昆明晉寧河泊所遺址“上新”,自2019年起,發現了500多枚封泥以及部分簡牘,彌補了漢中央政府在設立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對古滇國進行有效行政管轄方麵記載的缺失;河南洛陽偃師二裏頭遺址也在“上新”,2023年12月召開的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最新成果發布會(hui) 上,公布了二裏頭遺址考古及研究成果。
浙江寧波餘(yu) 姚河姆渡遺址發現於(yu) 上世紀70年代,二裏頭遺址則發現於(yu) 1959年,而河泊所遺址的發現甚至比二裏頭還要早一年。
為(wei) 什麽(me) 這些早就被發現的遺址,仍在不斷“上新”?。日前,記者在采訪中發現,這些新發現的背後,不僅(jin) 有新科技手段帶來的驚喜,也折射出了如今考古理念的更新。
河泊所65年之後再上新
對於(yu) 古滇國有了全新認識
1958年,中國社科院考古所的考古學家在雲(yun) 南滇池沿岸進行調查時,發現了一些同心圓紋紅陶盤。彼時,在滇池盆地並沒有發現更多類似證據,在墓葬中也沒有發現此類同心圓盤,因此考古學家認為(wei) ,河泊所遺址屬於(yu) 新石器時代。這種認識一直持續了近半個(ge) 世紀。
2008年,經國家文物局批準,雲(yun) 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與(yu) 國外高校合作,對滇池東(dong) 南岸進行了區域係統的史前聚落考古調查,再次確認了河泊所遺址,並認為(wei) 該遺址為(wei) 青銅時代而非新石器時代的遺址,同時進一步推測,河泊所遺址極有可能是古滇國的都邑。2014年,在國家文物局的支持下,雲(yun) 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開始了石寨山大遺址的考古工作。河泊所的重要成果便是從(cong) 石寨山大遺址考古開始後發現的。曆次考古發掘揭露出商周至秦漢時期的文化遺存,構建了滇池盆地商周之際至秦漢時期完整的考古學文化序列。2019年初,在河泊所東(dong) 編號為(wei) 台地3的一處漢代廢棄河道灰坑中,考古人員對清理的土樣進行水洗,發現了包括“滇國相印”在內(nei) 的幾枚封泥。
雲(yun) 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館員、河泊所遺址考古領隊蔣誌龍告訴華西都市報、封麵新聞記者,近年來,由於(yu) 采用了聚落考古和城市考古的方法,對於(yu) 考古的理解更加深入,再加上科技手段的不斷更新,才能解釋以往人們(men) 對於(yu) 雲(yun) 南納入中央集權統治時間的疑問。
“在過去相當長一段時間,對於(yu) 雲(yun) 南考古來說,就是去單純地發掘一個(ge) 墓葬或者墓地,以是否會(hui) 發現精美的‘大件’文物,並把這作為(wei) 工作的收獲標準。”蔣誌龍說,“但是近年來考古理念有了變化,更願意通過遺跡或者遺物,了解它背後反映的社會(hui) 發展狀況。”
正是在考古理念的更新之下,河泊所遺址才能“順利上新”,發現了500多枚封泥以及部分簡牘。更讓蔣誌龍欣喜的是,封泥和簡牘還能夠相互印證,不僅(jin) 再次證實了古滇國的真實存在,而且彌補了漢中央政府在設立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對古滇國進行有效行政管轄方麵記載的缺失。
“此前有部分學者認為(wei) 雲(yun) 南被納入中央集權統一的時間是元代,但是滇國相印以及封泥的出土,足以證明雲(yun) 南早在西漢中期就已經納入中央集權管轄。”蔣誌龍說。
不僅(jin) 如此,新科技、新手段的創新,也為(wei) 考古人帶來了便利。由於(yu) 滇池水位比較高,遺址埋藏在地表以下3-5米的地方,而且是飽水環境,遺址中水位的問題一直困擾著考古隊。如今,考古工作者們(men) 使用了旁側(ce) 挖溝的方法,降低了水位,保證了發掘工作麵的幹燥,順利完成了發掘工作。河泊所遺址考古工作的難度是不多見的,考古成果的取得,實屬不易。
“得益於(yu) 國家經濟的發展、科技的進步促進了考古工作,如今考古人的工作、生活環境也比以前要好得多了。”蔣誌龍說,“我記得1991年從(cong) 昆明到騰衝(chong) 去出差,當時坐車要坐一周時間,到了騰衝(chong) 之後,全身都是灰撲撲的,甚至連頭發都被塵土染黃了。而現在,隨著國家的整體(ti) 進步,高速公路、高鐵讓我們(men) 出行不再困難。加上各級領導的重視,讓考古工作整體(ti) 上了一個(ge) 台階。”
50年後“再上新”
從(cong) 全球視野看河姆渡文化
1973年,寧波餘(yu) 姚當地農(nong) 民建設排澇工程掘土時,河姆渡遺址被發現。同年,河姆渡遺址進行了首次正式發掘,當年就出土了轟動全社會(hui) 的豐(feng) 富文化遺存,如保存良好、年代久遠的幹欄式木構建築遺跡和各類稻作農(nong) 業(ye) 的遺存。1977年又進行了一次更大規模的發掘,發現了更加震撼人心的文化遺存。經考古專(zhuan) 家研究,認為(wei) 河姆渡遺址的重大發現真正改寫(xie) 了關(guan) 於(yu) 長江流域地區古代文明的原有印象,把長江流域的重要性提升到與(yu) 黃河流域並駕齊驅的高度。之後的半個(ge) 世紀裏,河姆渡文化的考古工作在持續推進,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重要突破。
從(cong) 2022年開始,寧波市文化遺產(chan) 管理研究院的考古專(zhuan) 家對鎮海九龍湖一帶的汶溪遺址實施了搶救性考古發掘,出土了年代從(cong) 史前時期延續至唐宋的大跨度文化遺存。其中,河姆渡文化晚期前段遺存係在錢塘江以南地區首次大規模揭露,大大充實了河姆渡文化中、晚期序列之間的內(nei) 涵,為(wei) 河姆渡文化譜係和轉型發展研究提供了豐(feng) 富資料。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史前考古室主任、研究員孫國平對於(yu) 遺址“再上新”和近年一係列新發現有著自己的理解,“50年前,我們(men) 的目標是發現盡可能多的遺跡和遺物;30年前,我們(men) 的目標就是要了解那個(ge) 時候的社會(hui) 和社會(hui) 背後的環境;現在,我們(men) 要進一步地去思考人在當時的社會(hui) 下,為(wei) 什麽(me) 會(hui) 發展成那個(ge) 樣子,而且對今後有什麽(me) 樣的啟示。”
實際上,從(cong) 考古發掘的角度來說,原來發掘的麵積都比較小,越早的遺址發掘的技術和方法越原始。現在,在新的時代背景下,考古工作者們(men) 能夠獲得的技術條件和經濟條件跟以前已不可同日而語。一些以前曾經發掘過的遺址,尤其是特別重要的遺址,需要重新投入,以期對遺址有更進一步的、更加清晰和完整的了解。
“河姆渡以往的發現,大家了解最多的還是這裏的幹欄式建築,是中國最早的、保存最好的,展現了六七千年前的長江流域或中國東(dong) 南沿海地區先民的居住狀態,特別是當時木材的利用和加工技術已經達到非常先進的水平。另外還有豐(feng) 富的稻作農(nong) 業(ye) 遺存,其中,河姆渡遺址出土了大量保存非常好的稻穀遺存和骨耜等先進生產(chan) 工具,以及數量很多的碳化稻米。所以,當時的專(zhuan) 家們(men) 認為(wei) 河姆渡文化是中國南方地區稻作農(nong) 業(ye) 的重要源頭。另外,在河姆渡文化裏,還看到大量的原始藝術。”孫國平介紹,“這就是河姆渡發現之後二三十年裏,大家主要關(guan) 注的內(nei) 容。那個(ge) 時候人們(men) 很少去關(guan) 注背後的環境狀況,人與(yu) 環境的關(guan) 係,還有河姆渡文化在整個(ge) 東(dong) 亞(ya) 地區的獨特地位。現在,我們(men) 慢慢有了全國的視野,有了全球的視野,所以會(hui) 更多地去思考河姆渡文化對中華民族整個(ge) 文明進程中的代表性意義(yi) ,以及在整個(ge) 東(dong) 亞(ya) 或者整個(ge) 東(dong) 方文化的大環境下的意義(yi) 。這就是河姆渡文化在新時代更需要研究和宣傳(chuan) 的重要內(nei) 容。”
為(wei) 此,近期我們(men) 在國家博物館隆重舉(ju) 辦了“河姆渡文化發現五十周年考古成果特展”,並舉(ju) 辦紀念性的學術研討會(hui) ,為(wei) 河姆渡文化下個(ge) 五十年的考古研究和保護宣傳(chuan) 利用等全麵的工作指明努力的方向。
不斷“上新”的二裏頭遺址
背後是60多年考古人的接力
二裏頭,一個(ge) 在中國考古史上璀璨而耀眼的名字。
將時針倒回到1959年夏,當著名考古學家徐旭生在豫西調查時,發現了二裏頭遺址,從(cong) 此拉開了夏文化探索的序幕。
時隔64年後,2023年12月召開的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最新成果發布會(hui) 上,公布了二裏頭遺址考古及研究成果。現場介紹,二裏頭遺址中心區新發現多條道路和道路兩(liang) 側(ce) 的牆垣。這些道路和牆垣將二裏頭都城分為(wei) 多個(ge) 網格區域,顯示當時社會(hui) 結構層次明顯、等級有序,暗示當時有成熟發達的統治製度和模式,是二裏頭進入王朝國家的最重要標誌。
在此次考古發掘中,接力棒已經傳(chuan) 到了第四代考古隊長趙海濤的手中。巧合的是,他與(yu) 徐旭生是同一個(ge) 縣的老鄉(xiang) 。
從(cong) 2002年來到二裏頭遺址,時至今日,趙海濤已在這裏工作了20多年。與(yu) 這片土地朝夕相處的數千個(ge) 日子中,他見證著二裏頭遺址考古成果不斷“上新”,更體(ti) 會(hui) 到考古工作的薪火相傳(chuan) 。
“考古學,它跟社會(hui) 發展是基本同步的。”趙海濤談到了近幾年來不少大型考古遺址啟動再發掘,“特別是近10年來,考古工作的技術條件、工作思路、發展基礎,包括社會(hui) 各界的重視程度,有極大提升。研究的內(nei) 容和成果,也有了很大飛躍。”
趙海濤還提到,在上世紀80年代前,考古發掘主要收集明確是文物的內(nei) 容,譬如陶器、銅器等。“近些年,還要收集發掘現場的土壤,收集很多肉眼難觀察到的事物,並從(cong) 中提取有用的信息來複原當時的社會(hui) 。”同時,先進科學技術的運用,多學科的參與(yu) ,年代測定、古DNA研究、同位素分析等領域的加入,勾勒出古代曆史發展進程中的諸多細節。
“因為(wei) 科技手段的應用,在很多方麵填補了空白,也對二裏頭文化時期的社會(hui) 發展水平,有了全方位、多角度的深入了解,更加凸顯了二裏頭在中華文明史上的重要程度和地位。”
當然,在六十多年的光陰中,還有些未曾改變的事物,即來自考古人的堅守和初心。如今,考古的條件已有了很大改善,不似此前艱苦。但在田間地頭,在炙熱的陽光下,依舊能看到一線考古工作者辛勤的身影。
“考古人的勤懇、嚴(yan) 謹、踏實、執著,以及他們(men) 白天在田野中風餐露宿,晚上青燈黃卷——這樣一種精神,沒有太大變化。”
華西都市報-封麵新聞記者 閆雯雯 李雨心 馬曉玉
(來源:華西都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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