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吳可畏（中國音樂(le) 家協會(hui) 合唱聯盟副主席、山東(dong) 省音樂(le) 家協會(hui) 副主席）

　　日前，雲(yun) 南玉溪師範學院附小童聲合唱團與(yu) 玉溪聶耳教師合唱團演繹的合唱《螃蟹歌》火遍網絡，再次讓合唱這一嚴(yan) 肅音樂(le) 形式走入大眾(zhong) 視野。在此之前，國家大劇院合唱團、上海彩虹室內(nei) 合唱團、寧波合唱團、天下泉城合唱團等先後推出熱門歌曲合唱改編版本。他們(men) 新穎精彩的演出吸引了無數觀眾(zhong) 關(guan) 注、轉發其演出視頻……這些作品拉近了合唱與(yu) 普通觀眾(zhong) 之間的欣賞距離，讓大眾(zhong) 在“歌詠合唱”“交響合唱”之外第一次關(guan) 注並感受到了“室內(nei) 合唱”的魅力。

　　1.把流行元素融入古典音樂(le) ，突破專(zhuan) 業(ye) 視野，吸引大眾(zhong) 目光

　　合唱這一體(ti) 裁發端於(yu) 公元6世紀的西方古典音樂(le) ，並於(yu) 20世紀初以“學堂樂(le) 歌”的方式傳(chuan) 入中國。作為(wei) 一種高度專(zhuan) 業(ye) 化的多聲部聲樂(le) 體(ti) 裁，其千百年來一直在追求創作與(yu) 演唱技術的發展與(yu) 精進，並在當代形成了大規模的合唱文獻矩陣。過去相當長的時間內(nei) ，中國的室內(nei) 合唱更多在音樂(le) 專(zhuan) 業(ye) 領域內(nei) 或是有一定知識儲(chu) 備的文化圈內(nei) 開展藝術實踐與(yu) 鑒賞，與(yu) 普通老百姓的欣賞層麵尚有距離，一定程度上限製了其推廣力度。近年來，隨著一批合唱團與(yu) 合唱作品的“改良下沉”，這一原本陽春白雪的藝術形式逐漸親(qin) 民，其厚重的古典傳(chuan) 統不斷被注入輕盈的流行時尚氣息，“跨界”屬性使合唱頻頻突破專(zhuan) 業(ye) 視野，吸引大眾(zhong) 目光。

　　寧波合唱團演唱的《金庸武俠(xia) 主題集錦》《大王叫我來巡山》《青城山下白素貞》等熱門作品均是在熟悉的流行旋律中，以紮實的古典作曲改編技術支撐起表層的時尚呈現。此外，同樣由雲(yun) 南玉溪師範學院附小童聲合唱團與(yu) 玉溪聶耳教師合唱團聯袂演繹的合唱作品《小雅·鹿鳴》走紅網絡，並登上了今年總台元宵晚會(hui) ，盡管有文章指出其有“中國古詩詞披上西洋音樂(le) 外衣”之嫌，但在筆者看來，恰恰是這一中西碰撞的無意識“跨界”，再輔以流行中國風元素和孩子們(men) 天然去雕飾的童真誦讀，使得這首作品有了別樣的本土韻味，從(cong) 而備受青睞。

　　“跨界”不僅(jin) 體(ti) 現在作品的編創能力上，還體(ti) 現在合唱團成員可美聲、可民族、可原生態、可流行的綜合演唱能力上。

　　以上海彩虹室內(nei) 合唱團為(wei) 例，其給普通樂(le) 迷包括很多業(ye) 內(nei) 人士的總體(ti) 印象，是一支著力於(yu) 拓展大眾(zhong) 文化消費市場、演唱能力尚可、“不走尋常路”的新型合唱團。但實際上，該合唱團是以“正經合唱團偶爾搞笑”作為(wei) 自身定位的，觀察由其原創的《澤雅集》《白馬寺遊記》《稼軒長短句》等嚴(yan) 肅題材合唱作品，可以說都是具備規格性的演唱技術要求的專(zhuan) 業(ye) 佳作。正是基於(yu) 該合唱團在演唱不同難度、不同風格作品上的較強“跨界”能力，其作品中的幽默搞笑部分才顯得“通俗而不庸俗”。

　　2.以生活化和諧趣性重塑舞台呈現

　　這些能走紅網絡的合唱演出，指揮、伴奏以及合唱團成員們(men) 無一不是放下了專(zhuan) 業(ye) 合唱中的嚴(yan) 肅身段，將音樂(le) 會(hui) 舞台轉化為(wei) 更生活化的場景。在這些場景中，指揮既是音樂(le) 本體(ti) 的詮釋者，也是身邊故事的講述人；合唱團成員們(men) 既是演唱音符的專(zhuan) 業(ye) 歌者，更是恣意表達人生喜怒哀樂(le) 的“情緒代言人”。於(yu) 是，在這種舞台呈現的重塑中，觀眾(zhong) 產(chan) 生了強烈的共情體(ti) 驗，開始自發推廣宣傳(chuan) 合唱團。

　　在上海彩虹室內(nei) 合唱團的演出作品中，獲得高點擊量、高關(guan) 注度的往往是那些向聽眾(zhong) 傳(chuan) 達簡單直白的即時心緒、反映生活體(ti) 驗的歌曲，使聽眾(zhong) 在某個(ge) 瞬間、某句歌詞上得到情感共鳴，與(yu) 作品唱出的那個(ge) 曾經或者現在的自己“重逢”，實現“唱者”與(yu) “聽者”的契合。

　　除此之外，為(wei) 了實現音樂(le) 會(hui) 舞台的現場效果，不少合唱團有意采取一種誇張化的視聽轉換手段，在與(yu) 自身定位有著強烈反差的“諧趣性”語境中製造令人倍感意外的“獨特性”來引發關(guan) 注。國家大劇院合唱團演唱的《黑貓警長》改編自同名動畫片的主題曲，其之所以能成為(wei) 大眾(zhong) 關(guan) 注的熱點，很大程度上得益於(yu) 詼諧活潑且不乏童真的舞台呈現：一方麵，由成人混聲合唱團演繹一首經典的兒(er) 童歌曲，既有“回憶殺”更有“反差萌”；另一方麵，當一群長期板著麵孔演繹古典音樂(le) 的歌唱家們(men) 突然童心未泯地在舞台上手舞足蹈、開懷放聲，並且趕時髦地玩起了說唱，這完全顛覆了觀眾(zhong) 對於(yu) 專(zhuan) 業(ye) 合唱團的既有印象，強烈的舞台反差效果令人捧腹，“獨特性”得以彰顯。

　　3.合唱改編創新形式越來越多，藝術性與(yu) 大眾(zhong) 化兼顧

　　隨著全媒體(ti) 時代的到來，越來越多合唱團開始借助自媒體(ti) 的便利性來開展特色化的合唱藝術實踐，其優(you) 勢在於(yu) ：可以不拘泥於(yu) 傳(chuan) 統音樂(le) 會(hui) 舞台的演出環境，在一方樸素狹小的排練場所，甚至在足不出戶的“雲(yun) 合唱”虛擬場景中設定演唱情境，並通過網絡平台即時、便捷地展現給大家。除了上述“網紅”合唱團之外，近年來又有大批新的合唱團加入了演唱“或特色，或諧趣，或賣萌，或方言”的這類通俗易懂作品的行列。每當有一首熱門歌曲推出，總有對該作品的大量合唱改編版本與(yu) 合唱團短視頻接踵而來，大家都試圖借助熱點吸引更多觀眾(zhong) 。

　　其中，有一個(ge) 現象值得反思：不少合唱團在演唱有流量的熱門歌曲時，基本是通過齊唱的方式簡單移植原版，或是在低規格的多聲部演繹中降低了作品的含金量，其結果不但沒有博得眼球，反而讓原本應該頗具技術含量的多聲部合唱陷入了“滑稽戲”的囹圄之中。要知道，即便如上海彩虹室內(nei) 合唱團的諸多“無厘頭”風格作品，其聲部對位、和聲配置、演唱音色均十分講究，始終堅持了“品控”為(wei) 先，可以說“品相”極佳。

　　天下泉城合唱團近期演繹了2024年總台春晚爆款歌曲《上春山》的合唱改編版，憑借在“不插電”（采用鋼琴伴奏或無伴奏，對比於(yu) 用原聲音樂(le) 磁帶伴奏而言）排練廳環境下的精彩演繹，不但得到了歌曲原作者的留言點讚，還在短視頻平台收獲了上百萬(wan) 的瀏覽量和幾十萬(wan) 的轉發量，成了合唱“出圈”的開年重磅之作。這也說明，好的合唱改編作品不能隻有“形”的簡單模仿，還要有“神”的精湛再現。在“形神兼備”中不斷磨礪合唱團的藝術水準，方可讓合唱“出圈”成為(wei) 可能。

　　合唱團演出的大眾(zhong) 化可以有效豐(feng) 富人民群眾(zhong) 的精神文化生活，且有利於(yu) 合唱藝術自身的進一步普及推廣。在此基礎之上，以“提高”為(wei) 課題，如何進行有效的示範性引導，是下一步的重點思考方向——期待更多的優(you) 秀合唱團隊在未來進行高水平實踐。

　　《光明日報》（2024年03月27日 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