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南京2月23日電 題：“豐(feng) 縣生育八孩女子”事件十三問——新華社記者訪江蘇省委省政府調查組負責人

　　新華社記者

　　連日來，江蘇“豐(feng) 縣生育八孩女子”事件引發社會(hui) 持續關(guan) 注。針對公眾(zhong) 關(guan) 注的多個(ge) 焦點問題，江蘇省委省政府調查組負責人回答了新華社記者的提問。

　　1、記者：“八孩女子”楊某俠(xia) 的真實身份究竟是誰？是不是失蹤的李瑩？

　　調查組負責人：楊某俠(xia) 真實身份為(wei) 雲(yun) 南省福貢縣亞(ya) 穀村的小花梅。事件發生以來，網民對楊某俠(xia) 真實身份提出了多種質疑。2022年2月9日，經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對楊某俠(xia) 、光某英(小花梅同母異父妹妹，原名花某英)血液樣本與(yu) 普某瑪(小花梅母親(qin) ，2018年去世)遺物上提取的生物檢材進行DNA檢驗比對，結果為(wei) 普某瑪與(yu) 楊某俠(xia) 、光某英均符合生物學親(qin) 子關(guan) 係。2月13日，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又對桑某羅(小花梅大舅)、李某元(小花梅小舅)、沙某付(小花梅大姨)、李某梅(小花梅小姨)血液樣本進行DNA檢驗比對，與(yu) 楊某俠(xia) 均符合親(qin) 緣關(guan) 係。2月20日，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對上述檢驗對象的檢材再次進行檢驗比對，檢驗結果與(yu) 之前一致。綜合DNA檢驗比對、查閱小花梅雲(yun) 南戶籍底冊(ce) 和調查走訪，認定楊某俠(xia) 就是小花梅。

　　針對“楊某俠(xia) 可能是四川籍失蹤女子李瑩”的問題，公安機關(guan) 開展專(zhuan) 門調查。一是經江蘇公安機關(guan) 會(hui) 同四川公安機關(guan) 將李瑩母親(qin) 與(yu) 楊某俠(xia) 進行DNA檢驗比對，結果排除生物學親(qin) 子關(guan) 係。二是經南京醫科大學司法鑒定所對李瑩母親(qin) 與(yu) 楊某俠(xia) 進行DNA檢驗比對，結果仍排除生物學親(qin) 子關(guan) 係。三是經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鑒定，再次排除李瑩母親(qin) 和楊某俠(xia) 存在生物學親(qin) 子關(guan) 係。據此認定楊某俠(xia) 與(yu) 李瑩不是同一人。

　　2、記者：江蘇公安機關(guan) 在雲(yun) 南省福貢縣亞(ya) 穀村是如何調查取證的？

　　調查組負責人：經查閱董某民、楊某俠(xia) 婚姻登記申請資料，公安機關(guan) 獲取了楊某俠(xia) 來自“雲(yun) 南省福貢縣亞(ya) 穀村”的線索，隨即組織警力趕赴雲(yun) 南，會(hui) 同當地警方，以福貢縣亞(ya) 穀村為(wei) 重點，在周邊鄉(xiang) 鎮就楊某俠(xia) 身份開展走訪排摸，讓相關(guan) 群眾(zhong) 辨認楊某俠(xia) 結婚登記照片、現實生活照片。據和某某(亞(ya) 穀村原村幹部)反映，楊某俠(xia) 可能是村裏普某瑪(已故)的女兒(er) 。經查閱普某瑪的戶籍底冊(ce) ，普某瑪有兩(liang) 個(ge) 女兒(er) ，分別為(wei) 小花梅及其同母異父妹妹光某英(原名花某英)。據此重要線索，公安機關(guan) 在河南省項城市找到光某英，光某英還提供了普某瑪的遺留衣物，為(wei) 確認小花梅身份找到了重要突破口。

　　3、記者：同母異父情況如何鑒定真實的親(qin) 子關(guan) 係？楊某俠(xia) 母親(qin) 遺留衣物提取鑒定物有效性如何？

　　調查組負責人：同母異父姐妹之間存在遺傳(chuan) 學規律，可以作為(wei) 親(qin) 緣鑒定依據。鑒定機構通過其母親(qin) 遺留衣物提取的多份樣本，檢出可以認定楊某俠(xia) 、光某英與(yu) 普某瑪符合單親(qin) 關(guan) 係的DNA分型。

　　4、記者：楊某俠(xia) 的多張照片為(wei) 何看上去不像同一個(ge) 人？

　　調查組負責人：公安機關(guan) 調查發現，楊某俠(xia) 近照係從(cong) 抖音視頻中截取，經修圖後流傳(chuan) 到網上，與(yu) 實際容貌有差異。同時，受年齡增長造成的皮膚老化、毛發退化、脂肪組織液化以及牙齒缺失等因素影響，楊某俠(xia) 容貌也發生了變化。

　　為(wei) 了準確判斷是否為(wei) 同一人，2022年2月22日，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運用人像特征比對、測量比對、拚接比對、重疊比對等方法檢驗，鑒定楊某俠(xia) 與(yu) 董某民結婚證照片、楊某俠(xia) 在雲(yun) 南第一次結婚照片、網傳(chuan) 視頻截圖楊某俠(xia) 照片、楊某俠(xia) 身份證照片、楊某俠(xia) 近照反映出的頭麵部輪廓、麵部結構、臉頰、眉毛、眼睛、鼻子、口部等人像主要特征相同。經人像智能鑒定係統進一步比對檢驗，5張照片的相似度較高，認定為(wei) 同一人。

　　5、記者：不同證件顯示楊某俠(xia) 年齡不同，她到底多少歲？

　　公安機關(guan) 調查中發現，小花梅存在4個(ge) 出生日期。其中，1974年2月11日的生日出現在小花梅在雲(yun) 南第一次婚姻結婚證上，經查係當時小花梅不滿20歲，為(wei) 辦理結婚證謊報年齡。1969年6月6日的生日出現在楊某俠(xia) (小花梅)與(yu) 董某民結婚證上和江蘇登記的楊某俠(xia) (小花梅)戶籍信息中，經查係董某民辦理相關(guan) 證件時編造。1969年8月7日的生日出現在楊某英身份證上，經查係2011年董某更(董某民的父親(qin) ，2019年去世)購買(mai) 的假證，用來給董某民次子董某辦理出生醫學證明。1977年5月13日的生日載於(yu) 小花梅留在亞(ya) 穀村的戶籍底卡，結合其親(qin) 屬回憶旁證，此日期係小花梅真實出生日期。

　　6、記者：“楊某英”與(yu) “楊某俠(xia) ”是同一人嗎？

　　調查組負責人：據董某民供述和同村多名村民反映，1998年6月董某更將小花梅帶回家中後，董某民與(yu) 小花梅共同生活，並為(wei) 其取名為(wei) 楊某英。2000年6月，董某民為(wei) 辦理結婚證，找村委會(hui) 會(hui) 計邵某征開具婚姻狀況證明時，經人建議將楊某英改為(wei) 楊某俠(xia) ，隨後以楊某俠(xia) 姓名開具婚姻狀況證明。歡口鎮民政辦工作人員按董某民自報的信息違規辦理結婚登記，將結婚人姓名登記為(wei) 楊某俠(xia) (由於(yu) 筆誤寫(xie) 成“揚某俠(xia) ”)。董某民供述，2011年3月，楊某俠(xia) 在歡口鎮衛生院生次子時，董某更找人做了一張“楊某英”的假身份證。據董集村村幹部和村民證實，楊某英、楊某俠(xia) 名字經常混用，實際係同一人。

　　7、記者：長子和次子年齡為(wei) 何相差12歲？8個(ge) 孩子都是董某民和楊某俠(xia) 親(qin) 生的嗎？

　　調查組負責人：1999年楊某俠(xia) 生育第一個(ge) 孩子後，采取了節育措施，至2010年董、楊二人未生育，後節育措施失效，2011年至2020年又生育7個(ge) 孩子。基層計生工作人員在跟蹤管理、服務指導、信息采集等方麵未能認真履行職責，負有失管失察責任。

　　關(guan) 於(yu) 長子是否楊某俠(xia) 親(qin) 生的問題，徐州市公安機關(guan) 將8名子女與(yu) 楊某俠(xia) 、董某民進行DNA檢驗比對，結論為(wei) 8名子女均與(yu) 兩(liang) 人存在生物學親(qin) 子關(guan) 係，後又委托南京醫科大學司法鑒定所進行DNA檢驗鑒定，結論一致。2022年2月20日，經公安部物證鑒定中心檢驗鑒定，結論仍然一致。

　　另經公安機關(guan) 調查，查明歡口鎮有兩(liang) 個(ge) 姓名同為(wei) 董某港的人，其中一人1999年出生，為(wei) 楊某俠(xia) 長子；另一人1997年出生，為(wei) 鄰村人，現在外打工。

　　8、記者：楊某俠(xia) 是否被拐賣？

　　調查組負責人：調查走訪中群眾(zhong) 反映，1998年初，小花梅被桑某妞(女，1974年7月出生，雲(yun) 南省福貢縣人)從(cong) 亞(ya) 穀村帶至江蘇省東(dong) 海縣。桑某妞與(yu) 其丈夫時某忠(江蘇省東(dong) 海縣人)合謀，桑某妞以給小花梅介紹對象、看病為(wei) 由，將小花梅從(cong) 雲(yun) 南省福貢縣帶至江蘇省東(dong) 海縣家中，後以5000元錢將小花梅賣給東(dong) 海縣徐某東(dong) 。據徐某東(dong) 供述和鄰居陳述，徐某東(dong) 與(yu) 小花梅共同生活三四個(ge) 月後，於(yu) 5月上旬某日早晨發現小花梅不知去向，請鄰居及親(qin) 屬一起尋找兩(liang) 三天未果。後徐某東(dong) 向時某忠索要了2000元“賠償(chang) 金”。2022年2月22日，豐(feng) 縣人民檢察院經依法審查，對犯罪嫌疑人桑某妞、時某忠，以涉嫌拐賣婦女罪依法批準逮捕。公安機關(guan) 以涉嫌收買(mai) 被拐賣的婦女罪，已對犯罪嫌疑人徐某東(dong) 采取刑事強製措施。

　　圍繞小花梅如何從(cong) 東(dong) 海縣到豐(feng) 縣的問題，公安機關(guan) 展開深入偵(zhen) 查調查。經進一步審訊深挖，董某民交代，小花梅是1998年6月其父親(qin) 董某更經劉某柱(豐(feng) 縣歡口鎮人)介紹花錢買(mai) 來。經審訊，劉某柱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公安機關(guan) 先後抓獲霍某渠、霍某得(二人均為(wei) 豐(feng) 縣歡口鎮人)及譚某慶、李某玲夫婦(河南夏邑縣人)。據4人交代情況，譚某慶、李某玲夫婦在夏邑縣駱集鄉(xiang) 經營的飯店內(nei) ，發現流落至此的小花梅，將其收留一個(ge) 月後賣給在飯店附近工地務工的霍某渠、霍某得，二人將小花梅帶回豐(feng) 縣經劉某柱介紹轉賣給董某更。相關(guan) 犯罪事實仍在深入偵(zhen) 查中。

　　對犯罪嫌疑人劉某柱、霍某渠、霍某得、譚某慶、李某玲，公安機關(guan) 已立案並采取刑事強製措施，繼續開展偵(zhen) 查取證工作。

　　9、記者：董某民涉嫌何種犯罪？

　　調查組負責人：2022年1月31日，公安機關(guan) 以涉嫌非法拘禁罪對董某民立案偵(zhen) 查。據董某民親(qin) 屬和村民證人證言、勘驗檢驗、司法鑒定、書(shu) 證、鐵鏈等物證以及董某民的供述，2017年以來，董某民在楊某俠(xia) 發病時對其實施布條繩索捆綁、鐵鏈鎖脖，有病不送醫治療等虐待行為(wei) 。2022年2月18日，公安機關(guan) 以涉嫌虐待罪對董某民提請檢察機關(guan) 批準逮捕。2月22日，豐(feng) 縣人民檢察院經依法審查認為(wei) ，犯罪嫌疑人董某民虐待家庭成員情節惡劣，以涉嫌虐待罪依法批準逮捕。公安機關(guan) 將對涉案犯罪事實，包括涉嫌收買(mai) 被拐賣婦女等犯罪開展偵(zhen) 查取證工作。

　　10、記者：楊某俠(xia) 的牙齒為(wei) 何脫落那麽(me) 多？

　　調查組負責人：2022年2月4日，徐州市口腔醫學專(zhuan) 家對楊某俠(xia) 進行口腔檢查和CBCT讀片，楊某俠(xia) 口腔衛生長期較差，患有牙周疾病，未進行治療，部分牙齒逐步脫落。2月9日，經南京市口腔醫院專(zhuan) 家再次診斷，楊某俠(xia) 患有重度慢性牙周炎，認為(wei) 重度牙周炎可導致牙齒鬆動脫落。2月20日，江蘇省公安廳委托北京大學口腔醫學院、首都醫科大學北京口腔醫院、浙江迪安鑒定科學研究院3名專(zhuan) 家對楊某俠(xia) 牙齒狀況進行會(hui) 診，結論為(wei) 楊某俠(xia) 患有重度慢性牙周炎，未發現外傷(shang) 致牙齒缺失的客觀證據。

　　11、記者：為(wei) 什麽(me) 2020年就給楊某俠(xia) 進行DNA比對？

　　調查組負責人：2020年11月，董某民為(wei) 辦理低保，申請為(wei) 楊某俠(xia) 落戶。《國務院辦公廳關(guan) 於(yu) 解決(jue) 無戶口人員登記戶口問題的意見》(國辦發〔2015〕96號)規定，“其他原因造成的無戶口人員，本人或者承擔監護職責的單位和個(ge) 人可以提出申請，經公安機關(guan) 會(hui) 同有關(guan) 部門調查核實後，可辦理常住戶口登記。”《江蘇省政府辦公廳關(guan) 於(yu) 解決(jue) 無戶口人員登記戶口問題的實施意見》(蘇政辦發〔2016〕26號)明確，“其他原因造成的無戶口人員，本人或者承擔監護職責的單位和個(ge) 人可以向無戶口人員實際生活、居住地公安機關(guan) 提出申請，經公安機關(guan) 會(hui) 同有關(guan) 部門調查核實後，可辦理常住戶口登記。對於(yu) 原籍情況不明的無戶口人員，一律要采集DNA進行比對，經公安機關(guan) 調查，未發現其登記過戶口或者其他戶籍信息的，可以在其實際生活、居住地社區(單位)集體(ti) 戶辦理常住戶口登記。”根據以上文件規定，公安機關(guan) 對楊某俠(xia) 的DNA進行檢驗比對，未比中被拐、失蹤等信息。2021年4月，歡口派出所將其落戶歡口鎮集體(ti) 戶口。

　　12、記者：“豐(feng) 縣生育八孩女子”事件有哪些教訓和反思？

　　調查組負責人：“豐(feng) 縣生育八孩女子”事件暴露出我省有關(guan) 地方黨(dang) 委和政府一段時間貫徹落實黨(dang) 中央決(jue) 策部署不力，在基層組織建設、婦女兒(er) 童權益保障、特殊群體(ti) 救助關(guan) 愛等方麵存在不少問題和短板，反映出少數黨(dang) 員、幹部沒有樹牢以人民為(wei) 中心的發展思想，形式主義(yi) 、官僚主義(yi) 嚴(yan) 重，法治意識淡薄，導致基層服務管理缺位，維護群眾(zhong) 合法權益防線失守。我們(men) 將深刻汲取教訓，進一步加強基層組織建設和社會(hui) 治理，加強幹部作風建設，教育廣大黨(dang) 員、幹部始終堅持人民至上，站穩人民立場、厚植人民情懷，深入基層、深入群眾(zhong) 、體(ti) 察民情，增強法治意識，切實維護群眾(zhong) 合法權益、兜牢民生保障底線。近期全省已部署開展專(zhuan) 項行動，全麵深入排查整治侵害婦女兒(er) 童、精神障礙患者、殘疾人等群體(ti) 權益問題，依法嚴(yan) 厲打擊拐賣婦女兒(er) 童和收買(mai) 被拐賣的婦女兒(er) 童等違法犯罪行為(wei) ，全麵落實救助幫扶政策措施，切實維護好、保障好人民群眾(zhong) 權益。

　　13、記者：圍繞女性和精神疾病患者權益保護，徐州下一步將采取哪些措施？

　　調查組負責人：拐賣婦女兒(er) 童犯罪嚴(yan) 重侵犯婦女兒(er) 童人身權利，是人民群眾(zhong) 深惡痛絕的社會(hui) 醜(chou) 惡現象，必須堅持打防結合、標本兼治。針對此次豐(feng) 縣暴露出的問題，徐州市按照全省統一部署，開展侵害婦女兒(er) 童等群體(ti) 權益問題專(zhuan) 項排查整治工作，明確精神疾病、智力障礙、被限製人身自由等10類排查重點，在全市範圍內(nei) 進行“梳網清格”，對發現的侵害婦女兒(er) 童線索，堅決(jue) 依法查處，切實維護婦女兒(er) 童等群體(ti) 的合法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