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類畢業生的就業“突圍”
“性格開朗,身強體(ti) 壯,多才多藝,能力強。”上海體(ti) 育學院傳(chuan) 媒與(yu) 藝術學院院長杜友君經常這樣“推銷”學院畢業(ye) 生。進入畢業(ye) 季,他和同事的朋友圈已成為(wei) 學生找工作的宣傳(chuan) 陣地,發布的信息中包括一場雲(yun) 端直播麵試,除了用人單位和求職畢業(ye) 生在線外,校領導也變身為(wei) 主播在線“直播帶人”。這個(ge) 春天,“訪企拓崗促就業(ye) ”成為(wei) 各大高校的關(guan) 鍵詞。
疫情下的畢業(ye) 季,畢業(ye) 和就業(ye) 節奏被打亂(luan) ,賽事、營銷或會(hui) 展等業(ye) 態也被迫停擺,體(ti) 育類畢業(ye) 生不可避免地麵對“就業(ye) 難”。
在清華大學體(ti) 育產(chan) 業(ye) 發展研究中心主任王雪莉看來,由於(yu) 疫情持續波動,國內(nei) 的人力資源市場上,應聘者和用人單位雙方在選擇上的容錯率都在降低,就業(ye) 的不確定性增加,加之我國體(ti) 育產(chan) 業(ye) 中的體(ti) 育公司整體(ti) 營利能力不足、抗風險能力較低,“缺乏護城河、防火牆”,因此,體(ti) 育行業(ye) 裏的就業(ye) 就變得更困難。”但她表示,挑戰往往與(yu) 機遇並存,體(ti) 育類畢業(ye) 生也不乏“突圍”路徑。
就業(ye) 時遇到了人生的第一個(ge) 坎兒(er)
在學校裏被封控了78天後,周緒(化名)帶著兩(liang) 個(ge) 大包、一個(ge) 行李箱告別了上海,也倉(cang) 促地告別了自己的大學生活。原本乘坐5個(ge) 小時的高鐵即可回到北京,可是依照相關(guan) 防疫要求,他需要隔離14天再返京。
在上海的4年,周緒忙著實習(xi) ,沒來得及前往周邊城市甚至上海迪士尼,他用實習(xi) 攢的錢計劃了一場以上海為(wei) 圓心的畢業(ye) 旅行,結果返校第二天,學校就被封控了。學生時代的最後時光,由此變得“不確定”和“迷茫”。
周緒學的專(zhuan) 業(ye) 是體(ti) 育新聞,體(ti) 育氛圍濃厚的“魔都”為(wei) 他和同學提供了大量起點頗高的實習(xi) 機會(hui) ,互聯網大廠是受歡迎的選擇,表現優(you) 異的學生不僅(jin) 能收獲實習(xi) 經驗,還可能獲得有關(guan) 工作機會(hui) 的口頭承諾,“預錄取”是不少學生自認為(wei) 的就業(ye) 狀態。可進入4月,變數漸次抵達,不少企業(ye) “今年無校招計劃”。
霎時間,大家才迅速湧入招聘網站海投簡曆,可此時入場,很多心儀(yi) 的工作已經結束招聘期,投出去的簡曆大部分都沉底,“回複率僅(jin) 十分之一,還可能是婉拒”。周緒說,同學們(men) 不斷降低著就業(ye) 預期,“最後像物流、外賣這樣跟專(zhuan) 業(ye) 完全不搭界的,也投了。”
豐(feng) 富的實習(xi) 經驗讓周緒的簡曆“還算精彩”,也為(wei) 他博得了一家小型體(ti) 育公司的就業(ye) 機會(hui) ,相對冷門的賽事IP本來讓他有些猶豫,但骨感的現實戳中了他,“作為(wei) 應屆生,今年能找到工作已經非常幸運,如果疫情不結束,我都不會(hui) 考慮跳槽,就先在那邊好好學習(xi) ”。
“目前,除了繼續讀博、出國、考公務員的人,班裏有三分之一的同學已經確定了工作,但有同學因為(wei) 就業(ye) 單位要求線下麵試,因疫情無法前往而失去了機會(hui) 。”林霖(化名)是一所高校醫學技術專(zhuan) 業(ye) 研三學生,在她看來,由於(yu) 學科的專(zhuan) 業(ye) 性,疫情的出現更多影響的是就業(ye) 預期而非就業(ye) 機會(hui) ,“運動康複機構的工作機會(hui) 不少,本科生大部分都去機構了,到了研究生階段,大家還是想往公立醫院奔一奔。”
專(zhuan) 業(ye) 出色的林霖嚐試過多家三甲醫院,但第一次麵試就經曆了自我介紹後沒有麵試官提問的“窘境”,她托熟人打聽,被告知“對方更希望招男生”。此後,她有機會(hui) 進入一家知名醫院實習(xi) ,也憑出色表現獲得了“準備走入職流程”的口頭“約定”,為(wei) 了更好地適應未來的就業(ye) 單位,她在醫院對麵和朋友花3700元合租了房子,實習(xi) 期結束後就回河南老家等待入職通知,但幾個(ge) 月過去仍無音訊。其間,她沒有嚐試再找別的工作,“對方說得那麽(me) 誠懇,我要選了別的單位,太不厚道了”。媽媽也催她跟進情況,她心想“疫情期間,不要給別人添麻煩”,但還是著急地回到了出租屋,最終在封控中等到了一街之隔的醫院“不再招人”的消息。“對方很驚奇,問我為(wei) 什麽(me) 不找別的工作”。
“我預感到了,但不敢信。”林霖兩(liang) 眼一抹黑,躺在床上想著未來,“大意了,為(wei) 了我眼中的‘承諾’,我錯過了很多好醫院招聘的黃金期。”她覺得自己一路都很順,沒想到在就業(ye) 時遇到了人生的第一個(ge) 坎兒(er) 。 多位畢業(ye) 生表示,如果相關(guan) 部門能更好地協調畢業(ye) 生返鄉(xiang) 問題、崗位信息推送“再精準一些”,招聘單位能更及時地同步信息,將為(wei) 他們(men) 帶來幫助。“起碼按政策走吧”,有畢業(ye) 生反映,不少企業(ye) 對“應屆生”身份自行定義(yi) ,致使很多求職者未能受益。
不確定中求“穩定”
“我的朋友、老師和我熟悉的一切都在這裏。”林霖並不想離開所在的超一線城市,這裏有國內(nei) 最好的運動康複類資源,且她離成功落戶已經近在咫尺,可她最終得到了一份南方某省會(hui) 城市三甲醫院的工作機會(hui) 。在“人生地不熟”的挑戰麵前,招聘方的負責人給了她最中肯的建議,“你先落戶,再來入職,建議你過渡幾年帶著學術成果再回去,別把時間白白浪費了。”林霖表示,對方站在她的立場想問題,成為(wei) 打動她的最重要原因。
編製、戶口,在林霖最初擇業(ye) 時並沒有考慮“穩定”的因素,但幾次求職受挫,加上不少私立醫院或康複機構的生存困境,老師和家長“求個(ge) 安穩”的建議空前變得“有道理”起來。“至少不能過於(yu) 自信,一定要做多手準備,沒有簽合同都不算數,指不定就卡在哪個(ge) 流程了,所謂‘穩定’,也是得懂得給自己留後路。”
“春季戰線拉得太長,會(hui) 導致就業(ye) 有很大的搖擺性和不確定性。”就讀於(yu) 上海體(ti) 育學院播音主持專(zhuan) 業(ye) 的戴銘,同樣因就業(ye) 單位招聘政策的變化,失去了心儀(yi) 的工作機會(hui) ,但他很早就懂得“不能讓自己毫無退路”,當其他同學孤注一擲地等待春招時,他在秋招就已經確立了幾個(ge) 工作意向。“當時還簽了雙方協議,我比較保守,想給自己留個(ge) 底。”未雨綢繆的舉(ju) 動,幫助戴銘在當前招聘的困難模式中成功“上岸”,盡管入職的單位和體(ti) 育關(guan) 係不大,但運營的工作內(nei) 容依然能發揮他的特長,“就是從(cong) 台前轉到幕後了。”
“離開”體(ti) 育行業(ye) ,既是無奈之舉(ju) 也是戴銘認真思考後的決(jue) 定。戴銘在校時嚐試過創業(ye) ,為(wei) 一些會(hui) 議或活動提供直轉播,“當時為(wei) 了增加落戶的可能性。”雖然場地、業(ye) 務、各種手續都得自己一個(ge) 人跑,但在老師和同學的幫襯下,也漸漸有了起色,可疫情突至,線下的賽事、活動及會(hui) 議全麵停滯,業(ye) 務慢慢變成了線上的配音和視頻剪輯,大環境的壓力加速了戴銘找份穩定工作的想法,即便主業(ye) 和他熱愛的體(ti) 育無直接關(guan) 聯。“疫情放大了體(ti) 育產(chan) 業(ye) 本身的問題,大運會(hui) 、亞(ya) 運會(hui) 延期,亞(ya) 洲杯易地,對一幫圍繞著賽事的媒體(ti) 人來說,賽事沒了,我們(men) 幹嗎?”
對於(yu) 張浩(化名)而言,留在體(ti) 育圈是他“安全感”的來源。他在中西部地區一所體(ti) 育類院校中讀武術與(yu) 民族傳(chuan) 統體(ti) 育專(zhuan) 業(ye) ,同學們(men) 大部分職業(ye) 選擇的終點都是“教練”,“除了公檢法係統來選人,其他的要麽(me) 進運動隊、要麽(me) 考教師資格證進中小學,要麽(me) 進市場上的培訓機構。”但疫情出現後,很多培訓機構正在經曆陣痛,這使得不少同學都采取了觀望態度,“不管是考研還是考公務員的人數,今年明顯增加了。”但總體(ti) 來說,得益於(yu) 在體(ti) 育專(zhuan) 業(ye) 領域打小積累的人脈,“最不濟師兄或教練也能幫上忙。”
張浩也選擇了繼續讀研,盡管就業(ye) 上他也不乏優(you) 勢。“我已達標健將級,要考一個(ge) 事業(ye) 編的話,條件基本都符合”,但他擔心本科學曆在今後的晉升路徑上“卡脖子”,因此,他決(jue) 定為(wei) 自己繼續積累資本。
疫情隻是放大鏡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出現後,賽事被影響漸成常態,可這對於(yu) 體(ti) 育產(chan) 業(ye) 的傳(chuan) 遞效應是到了2022年才凸顯出來的。”在王雪莉看來,從(cong) 當前的就業(ye) 情況看,本來應用麵較廣的非術科專(zhuan) 業(ye) 學生受到影響較大,反而相對垂直的術科專(zhuan) 業(ye) ,在外部環境變化時,其自身穩定性較強,可無論哪種情況,如果因多項國際體(ti) 育賽事推遲或易地就對在體(ti) 育領域就業(ye) 失去信心,“有些過度解讀消息了”。
王雪莉表示,大賽推遲或易地是無奈之舉(ju) ,但其中不乏“機遇”。一方麵,給本土賽事留出了空間和機會(hui) ,使資源可能對本土賽事進行更多投放,另一方麵,校園體(ti) 育、全民健身領域將會(hui) 獲得更多機會(hui) ,包括基層社區體(ti) 育建設等,這些領域都會(hui) 釋放出更多和體(ti) 育相關(guan) 的崗位。
在杜友君看來,不執著於(yu) 超一線城市,回到基層確實是當前畢業(ye) 生可以嚐試轉變的就業(ye) 思路。以體(ti) 育消費試點城市為(wei) 例,不難看出,準一線或二三線城市或許更具有體(ti) 育消費的活力和空間,此外,當線下就業(ye) 遇到困難,也可以考慮線上挖掘工作機會(hui) ,“無論是學生還是家長,得先麵對現實,更要動起來。”
然而,“是否一定要守著體(ti) 育口就業(ye) ?”王雪莉表示,當前我國體(ti) 育產(chan) 業(ye) 本身吸引力不足,體(ti) 育類人才流向其他領域已是常態,疫情隻是加速和放大了這種現象。但去到其他領域,未必不能學以致用,例如,公眾(zhong) 對健康的需求提升,讓不少經曆過赤裸裸市場競爭(zheng) 的其他行業(ye) 公司看到了體(ti) 育的魅力,即便當下沒有實質性的業(ye) 務拓展,企業(ye) 內(nei) 部也已經把體(ti) 育作為(wei) 凝聚團隊、打造企業(ye) 文化的方法,“怎麽(me) 理解其他類型的企業(ye) 或組織對於(yu) 體(ti) 育方麵人才的需求,這是求職者應該認真考慮的問題,用你的特長你能做什麽(me) ”。此外,為(wei) 了給自己爭(zheng) 取更多就業(ye) 機會(hui) ,“不設限”應當從(cong) 在校期間的個(ge) 人能力培養(yang) 就開始,“現在企業(ye) 招聘的容錯率越來越低,如果你同時具有多項能力,便多了一些回旋的餘(yu) 地。”
一家主營體(ti) 育內(nei) 容製作的創業(ye) 公司負責人表示,疫情之後,招聘市場可供選擇麵更廣了,一方麵,招聘市場湧入了一批經曆市場洗淘後再回到職場的體(ti) 育產(chan) 業(ye) 創業(ye) 者,另一方麵,同一崗位的競爭(zheng) 者除了初入職場的應屆生、待業(ye) 的往屆生,還包括在職場浸潤多年二次就業(ye) 的“熟練打工人”,“疫情下,老職場人的性價(jia) 比會(hui) 有所提升,但對於(yu) 一些創業(ye) 公司而言,學習(xi) 能力強且具有一定體(ti) 育知識背景的應屆生更受歡迎,畢竟薪資空間更友好。”
但該負責人也表示,選用應屆生也有相應的風險,畢竟疫情期間,能給新人適應崗位的時間明顯縮短,試錯成本明顯提高,因此,是否招人,招什麽(me) 人確實需要慎之又慎,“企業(ye) 麵臨(lin) 壓力,如果你真的足夠優(you) 秀,有取代他人的資本,我們(men) 也願意承擔調整人事的各種成本。一個(ge) 人能抵三個(ge) 人用,肯定不愁找不著工作。”
“打鐵還需自身硬,每一份實習(xi) 、每一次參賽、每一項技能培養(yang) 都會(hui) 為(wei) 你將來的職業(ye) 規劃提供更多種可能。”戴銘表示,缺乏職業(ye) 規劃是當前大學生麵臨(lin) 的一個(ge) 問題,不少同學沒有明確方向,也缺乏主動成長的意識,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疫情不過是一個(ge) 放大鏡,如果自己無法和就業(ye) 崗位匹配,沒有疫情,也很難找到工作”。
大學期間,戴銘嚐試過各種崗位的實習(xi) ,也通過參賽獲得過在不同媒體(ti) 參與(yu) 冬奧會(hui) 、CUBA等賽事內(nei) 容的製作,他依然熱愛體(ti) 育解說的工作,也強調所學專(zhuan) 業(ye) 中夢想的力量。“當你所做的內(nei) 容獲得點讚,你就會(hui) 感覺自己在為(wei) 中國體(ti) 育出一分力。”但他也看得清腳下的現實,“得先有工作經驗,不要好高騖遠”。目前,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工作之餘(yu) 兼職體(ti) 育解說是他的生活狀態,“要在上海生活,肯定不能隻靠一份工作”。
就業(ye) 能在熱愛和現實間尋找平衡,但畢業(ye) 卻給戴銘留下了遺憾。封控期間,他沒能和老師、同學拍張畢業(ye) 照,離開上海的車是早上6點,他沒有吵醒同學,隻是掀開簾子對著熟睡的朋友說了句再見,用視頻記錄下分別。“原本我們(men) 想合唱譚校長的《講不出再見》,這一別,不知道什麽(me) 時候相見,隻能留待以後同學聚會(hui) 再合唱了吧。”
本報北京5月30日電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梁璿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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