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電寶還能繼續共享嗎

　　人們(men) 的生活越來越離不開手機，共享充電寶緩解了大家的手機電量焦慮。不過，近期這一行業(ye) 的新變化引發關(guan) 注。有人說，多種因素導致共享充電寶快要“沒電”了；也有人認為(wei) ，共享充電寶行業(ye) 雖麵臨(lin) 挑戰與(yu) 壓力，但消費需求穩定，仍有可觀的市場前景。共享充電寶行業(ye) 目前發展情況如何？在疫情常態化防控情況下，其麵臨(lin) 怎樣的困局，又將如何突圍？

　　隨著智能手機軟硬件升級迭代，人們(men) 對手機的使用時長在增加，重度使用場景不斷增多。充電寶已成為(wei) 當下許多人外出時必不可少的用品之一。但受限於(yu) 便捷性、安全性和個(ge) 人習(xi) 慣等因素，仍有很多人不願攜帶或忘記攜帶充電寶。共享充電寶憑借其“即用即借、即還即走”和按時收費等優(you) 勢，成功緩解了人們(men) 的手機用電焦慮。

　　在享受共享充電寶帶來便利的同時，人們(men) 也被一些問題所困擾。價(jia) 格越來越貴、超時後被迫買(mai) 下產(chan) 品、部分售後服務不到位……這些問題為(wei) 何出現？又反映出企業(ye) 怎樣的生存境遇？共享充電寶企業(ye) 的發展路在何方？帶著這些問題，經濟日報記者走訪多處共享充電寶應用場景展開調查。

　　告別一元錢時代

　　北京消費者文麗(li) 仍記得第一次接觸共享充電寶時的愉悅體(ti) 驗。“使用共享充電寶，充電的時間和空間更加自由。以前去餐廳吃飯要自帶充電器，我經常一邊吃飯一邊盯著在櫃台充電的手機，很不方便。”除了便捷之外，優(you) 惠的價(jia) 格也曾打動用戶。在京工作兩(liang) 年的肖竹從(cong) 2017年就開始使用共享充電寶，“當時許多品牌的共享充電寶都有補貼，不到一元錢就能把手機電量充滿。”

　　彼時，作為(wei) 共享經濟領域新賽道，共享充電寶是資本和企業(ye) 眼中的一片藍海。艾瑞谘詢發布的《2020年共享充電寶行業(ye) 研究報告》顯示，在經曆了運營戰略初步探索和確定主要產(chan) 品類型後，2017年，共享充電寶行業(ye) 迎來爆發期。據不完全統計，這一年行業(ye) 融資超過30筆。此後3年中，更有超過300家共享充電寶公司相繼成立。

　　在資本推動下，各式各樣的充電寶機櫃進入到一二線城市的商超、影院、酒店、景區……人們(men) 開始習(xi) 慣這種共享經濟產(chan) 品帶來的便利。

　　與(yu) 此同時，行業(ye) 廠商也在激烈的競爭(zheng) 中逐漸拉開差距。一方麵是小廠商加速淘汰，另一方麵是頭部企業(ye) 走向合並或上市。經過幾年的發展和行業(ye) 洗牌，2021年4月1日，怪獸(shou) 充電在納斯達克上市。同日，街電、搜電宣布合並，並於(yu) 5月6日正式定名為(wei) 竹芒科技。自此，行業(ye) 內(nei) 逐漸形成了以怪獸(shou) 充電、竹芒科技、小電科技和美團等頭部企業(ye) 主導的競爭(zheng) 格局。

　　在行業(ye) 發展過程中，幾次漲價(jia) 潮曾將共享充電寶推向輿論的風口浪尖。2021年上半年的漲價(jia) 更是引起了市場監管部門的注意，召集包括怪獸(shou) 、小電等一批共享充電寶品牌在內(nei) 的經營主體(ti) 參加“共享消費”領域行政指導會(hui) ，要求企業(ye) 增強合規意識，規範價(jia) 格行為(wei) 和競爭(zheng) 行為(wei) 。盡管此後共享消費領域價(jia) 格漲勢得到遏製，標價(jia) 也逐步透明化和規範化，但共享充電寶也徹底告別了一元錢時代。

　　今年5月，記者在北京市豐(feng) 台區某商場走訪時發現，共享充電寶的租用價(jia) 格普遍為(wei) 4元/小時。而此前記者在河北邢台市走訪看到，相同品牌的共享充電寶收費標準為(wei) 3元/小時，個(ge) 別品牌達到了4元/小時。

　　不過，一定幅度的提價(jia) 並未大幅影響用戶的使用需求。“近幾年我使用共享充電寶的頻率越來越高。手機電池容量不高，在外玩一天的話肯定有用到它的時候。隻要價(jia) 格不是很過分，我都可以接受。”文麗(li) 說。肖竹也表示，當下共享充電寶的可及性高，出門隨手就可以借到，況且自己常常使用一個(ge) 小時就可以充滿電，因此對價(jia) 格不是很在意。

　　“對於(yu) 用戶來說，手機沒電的損失可能大於(yu) 這每小時3元、4元的支出。所以，共享充電寶培養(yang) 用戶的並非是使用共享充電寶的習(xi) 慣，而是不帶充電寶的習(xi) 慣。當用戶習(xi) 慣被成功培養(yang) 後，企業(ye) 並不會(hui) 過於(yu) 擔心漲價(jia) 造成用戶流失。”浙江大學國際聯合商學院數字經濟與(yu) 金融創新研究中心聯席主任、研究員盤和林告訴記者。

　　漲價(jia) 背後的盈利困境

　　共享充電寶為(wei) 什麽(me) 上調價(jia) 格？互聯網行業(ye) 分析師梁振鵬說，“作為(wei) 一種共享經濟，共享充電寶從(cong) 誕生之初就在虧(kui) 本經營，企業(ye) 依靠各種風險投資進行價(jia) 格戰搶奪市場，但這樣的商業(ye) 模式不具備可持續性，無論是投資機構還是企業(ye) ，其目標都是盈利，企業(ye) 適當漲價(jia) 就是在謀求盈利”。

　　共享充電寶行業(ye) 的艱難生存狀況可從(cong) 頭部企業(ye) 披露的財務數據中窺見一斑。據同花順數據顯示，作為(wei) “共享充電寶第一股”的怪獸(shou) 充電2019年、2020年和2021年的營業(ye) 收入分別為(wei) 20.22億(yi) 元、28.09億(yi) 元和35.85億(yi) 元。雖然營收逐年上升，但淨利潤卻呈相反態勢，分別為(wei) 1.67億(yi) 元、7543萬(wan) 元和-1.25億(yi) 元。

　　要揭開共享充電寶行業(ye) 盈利困境的真相，不妨從(cong) 行業(ye) 自身特點出發探尋。由於(yu) 上遊產(chan) 業(ye) 鏈技術成熟，產(chan) 品供應商眾(zhong) 多，共享充電寶行業(ye) 缺乏技術壁壘，入場門檻較低。在可觀的市場規模引誘下，企業(ye) 注定要在資本驅動下經曆激烈角逐。

　　與(yu) 企業(ye) 端激烈競爭(zheng) 相對的，是優(you) 質點位的稀缺性。為(wei) 入駐部分一二線城市的優(you) 質點位，共享充電寶企業(ye) 不惜支付高昂的入場費和分成費，企業(ye) 經營成本也因此居高不下。安信證券研報顯示，2020年怪獸(shou) 充電銷售費用共計21.2億(yi) 元，占總營收的75.5%。其中支付給商家的分成就高達12億(yi) 元，同比增長45.5%。

　　除了成本高企，盈利模式單一也是製約共享充電寶企業(ye) 盈利的重要原因。目前，行業(ye) 收入主要來自於(yu) 共享充電寶租賃服務，企業(ye) 不僅(jin) 容易麵臨(lin) 盈利見頂的危機，也不具備足夠的抗風險能力。

　　一旦失去穩定的客流量，單一盈利模式的缺陷就暴露無遺。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後，線下門店關(guan) 閉給依靠線下租賃業(ye) 務為(wei) 生的共享充電寶行業(ye) 帶來巨大衝(chong) 擊。在主營業(ye) 務收入減少的同時，固定的場租、人員、維護等成本並未對等縮減，導致多數企業(ye) 盈利不及預期。

　　記者在走訪時發現，共享充電寶機櫃設置與(yu) 人流量密集程度相關(guan) 。在衣物、鞋帽等購物層，一般僅(jin) 設置1台到2台機櫃，而在餐飲、娛樂(le) 層，機櫃數量明顯增加，多為(wei) 5台到6台。值得注意的是，受疫情影響，商場人流量減少，共享充電寶的使用率也較低，記者見到僅(jin) 有少量共享充電寶被借出，多數仍在機櫃中。

　　即便如此，某品牌共享充電寶招商經理張源（化名）對行業(ye) 發展前景並不悲觀。“當前疫情的確對共享充電寶行業(ye) 造成了一定負麵影響，但目前國家疫情防控措施比較到位，疫情對行業(ye) 影響並非不可控。而且共享充電寶鋪設範圍較廣，也有利於(yu) 分散風險。待疫情過後，共享充電寶的需求也會(hui) 逐漸恢複。”

　　行業(ye) 探索突圍之路

　　點位競爭(zheng) 激烈、成本居高不下、盈利模式單一，共享充電寶還是一門好生意嗎？疊加世紀疫情影響，企業(ye) 未來又該何去何從(cong) ？

　　“目前手機電池技術仍未有突破性進展，人們(men) 總會(hui) 有臨(lin) 時用電的需求。基於(yu) 龐大手機用戶總量，近些年共享充電寶用戶也在不斷增長，相應的消費習(xi) 慣已逐漸形成，所以共享充電寶仍有著非常可觀的市場前景。”張源說。

　　多家研究機構發布的報告也指出，共享充電寶的市場前景仍然廣闊，尤其是三四線城市這樣的下沉市場增長潛力巨大。實際上，部分頭部企業(ye) 已開始調整策略，加碼代理模式進行布局。

　　在行業(ye) 發展初期，共享充電寶企業(ye) 為(wei) 了便於(yu) 開拓一二線城市市場，大都采用直營模式搶占點位。沙利文聯合頭豹研究院發布的報告顯示，在直營模式下，企業(ye) 直接與(yu) 線下商戶談判，依靠自有地推團隊鋪設設備，並提供運營維護。在充電寶獲得租賃收入後按一定比例支付傭(yong) 金，對一些優(you) 質點位還需要提前支付入場費。隨著部分優(you) 質點位競爭(zheng) 加劇，其入場費和分成費也不斷提高。高成本壓力疊加疫情影響，企業(ye) 營收普遍下降。

　　在疫情影響下，一直備受企業(ye) 青睞的直營模式暴露出了重資產(chan) 、高成本的缺陷。代理模式在控製現金流和成本方麵的優(you) 勢則凸顯出來。

　　在代理模式中，企業(ye) 將設備銷售給代理商，設備鋪設和運營由代理商全權負責，除了從(cong) 租賃收入中拿取少部分服務費外，其餘(yu) 部分均交予代理商分配。如此一來，點位競爭(zheng) 和盈利壓力由代理商分擔，免預付入場費也大大緩解了企業(ye) 的現金流壓力。

　　某品牌共享充電寶的代理告訴記者：“地方經常有商戶找我們(men) 合作，這是一個(ge) 雙向選擇的過程，我們(men) 要考慮店鋪流水，例如在三線城市，起碼平均每個(ge) 月能開30單才會(hui) 鋪設設備。分潤比例一般在30%到90%，流水越高分潤也就越高。三四線城市的分潤遠遠低於(yu) 一二線城市，在一二線城市的某些熱門點位，每個(ge) 月的分潤可達1萬(wan) 元到2萬(wan) 元甚至更高，而三四線城市的某些點位可能每月僅(jin) 能分幾百元。對一些小商戶來說，最重要的還是方便用戶，而不是賺錢。”

　　記者了解到，在河北邢台市的某些休閑娛樂(le) 場所，鋪設3台機櫃每日歸屬代理商的利潤在120元至140元之間，在便利店、藥店等消費相對較低場所，鋪設一台機櫃每日歸屬代理商的利潤約為(wei) 八九元。具體(ti) 收益情況與(yu) 不同場所的定價(jia) 和人流量相關(guan) 。

　　即便市場規模巨大，行業(ye) 發展前景廣闊，但對共享充電寶企業(ye) 來說，一個(ge) 殘酷的現實是用戶黏性普遍不高。

　　共享充電寶企業(ye) 一直在嚐試增強用戶黏性。艾瑞谘詢的報告顯示，創意營銷，尤其是場景化營銷成為(wei) 各企業(ye) 發力的重點之一。街電在場景營銷和品牌聯動上做出了許多探索，如與(yu) 北京故宮宮廷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聯名推出定製充電寶、在世界杯期間借勢策劃競猜活動等。除此之外，麵對盈利模式單一的困境，還有企業(ye) 積極尋找第二增長點。2021年4月怪獸(shou) 充電旗下的白酒品牌“開歡”正式上線，利用自身超過2億(yi) 多用戶的資源優(you) 勢開展了首次嚐試。

　　“拓展盈利渠道，企業(ye) 要考慮什麽(me) 樣的產(chan) 品適合共享經濟的發展，並有市場需求。在共享經濟框架內(nei) ，創造一些新的消費場景、消費需求。比如做一些自動售貨機、自助打印機等，使經營模式多元化，增加單位時間內(nei) 的收入。”梁振鵬說。

　　盤和林認為(wei) ，共享充電寶在線下缺乏相關(guan) 多元化拓展的空間，最佳的方式還是做好共享充電寶市場。“如果一定要多元化，應該縱向向充電寶上遊延展來實現多元化。比如收購充電寶生產(chan) 企業(ye) ，或進行電池原材料的探索等。”

　　市場監管仍待完善

　　“當前，共享充電寶企業(ye) 的重心還在跑馬圈地。企業(ye) 更多考慮的是打造一個(ge) 商業(ye) 模式並將其推廣，在這個(ge) 過程中容易忽視用戶體(ti) 驗、售後服務、產(chan) 品品質等方麵的一些細節問題。”梁振鵬說。

　　共享充電寶在使用和歸還中存在的一些問題也久為(wei) 用戶詬病。圍繞這些問題產(chan) 生的用戶權益保障之爭(zheng) ，近年來也頻頻見諸媒體(ti) 和網絡。

　　肖竹向記者講述了自己使用共享充電寶的一些不便之處。“首先電池容量比較小，一般情況下充滿一個(ge) 手機後再想給朋友用，可能就電量不足了。再者，連接手機後，需要按一下充電寶上的開關(guan) ，否則它不會(hui) 自動充電。”肖竹說。

　　比起這些使用上的小缺憾，更讓用戶感到煩惱的是共享充電寶在歸還和售後上的問題。

　　“有一次出去玩，我借了一個(ge) 充電寶，走的時候委托店員幫我歸還。但幾天之後發現沒有歸還成功，於(yu) 是被迫花99元買(mai) 下了充電寶。跟這個(ge) 品牌客服溝通時，對方感覺像是一個(ge) 人工智能客服，回答起來文不對題。最後問題沒有解決(jue) ，隻能不了了之。”文麗(li) 談起這段經曆，認為(wei) 共享充電寶企業(ye) 應擔起相應責任，在用戶因故未能按時歸還時給予提醒和提供更完備的售後服務。

　　肖竹和文麗(li) 的遭遇並非個(ge) 例。截至目前，在黑貓投訴平台上以“共享充電寶”為(wei) 關(guan) 鍵詞進行檢索，相關(guan) 投訴近1.3萬(wan) 條，投訴內(nei) 容多與(yu) 客服處理不力、歸還困難、收費不合理等有關(guan) 。

　　共享充電寶行業(ye) 人士李萍（化名）告訴記者，“就我觀察到的情況來看，用戶投訴多聚焦在兩(liang) 個(ge) 問題。一是充電寶質量問題，這跟某些充電寶使用過久而造成電池或其他器件損耗有關(guan) 。二是客服處理效率不高，這可能是因為(wei) 同一時間有多人谘詢，導致客服處理不及時”。

　　麵對用戶的投訴和反饋，為(wei) 什麽(me) 企業(ye) 在相應改進和優(you) 化上顯得力道不足呢？盤和林認為(wei) ，一方麵是因為(wei) 現階段企業(ye) 將發展重心放在產(chan) 品覆蓋上，對產(chan) 品投訴重視程度不足；另一方麵是由於(yu) 當前用戶對低價(jia) 值消費品的投訴往往不夠積極，也缺乏投訴渠道。“要想讓企業(ye) 提升重視程度，改善用戶體(ti) 驗，還是要強化監管並打通投訴渠道。”

　　梁振鵬也認為(wei) ，不能僅(jin) 靠企業(ye) 自律。現在售後服務較好的行業(ye) ，政府部門都出台和完善了相關(guan) 規範細則。“對於(yu) 共享經濟，我們(men) 很少看見監管部門要求投訴率必須控製在多少，以及合格率、不合格率等方麵的抽查，很少有對企業(ye) 的量化考核。監管部門應加強對新經濟領域的關(guan) 注和研究，這樣行業(ye) 才能在政府監管下規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