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利平台 > 即時新聞 > 國內

體育電影依舊非燃不可?

發布時間:2023-02-24 10:33:00來源: 北京青年報

  ◎李勤餘(yu)

  如果說近期上映的《中國乒乓之絕地反擊》屬於(yu) 血脈正統的體(ti) 育電影,那麽(me) 一舉(ju) 囊括日本電影旬報獎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和影迷評選四項大獎的《惠子,凝視》則是完完全全的異類。前者集齊了體(ti) 育電影的標配:一波三折的故事、先抑後揚的結構,催人奮進的主題;後者卻更像是“三無產(chan) 品”——沒有熱血,沒有勵誌,甚至連電影的高潮都沒有。

  同樣選擇的是拳擊題材,同樣將鏡頭對準了女性,《惠子,凝視》本可以像《百萬(wan) 美元寶貝》《出拳吧,媽媽》等類似作品一樣,突出主角人生故事裏的“燃”。但是,該片卻劍走偏鋒,用沉靜到極致的整體(ti) 基調和反戲劇、反高潮的敘事節奏,展現出體(ti) 育電影的另一種可能。

  體(ti) 育電影的另一種拍法

  按照梅洛·龐蒂的說法,世界的問題可以從(cong) 身體(ti) 的問題開始。對於(yu) 體(ti) 育電影,傳(chuan) 統的評價(jia) 標準就在於(yu) 其能不能生動展現力量、速度、激情等身體(ti) 景觀,並通過對身體(ti) 的觀看與(yu) 塑造呈現出更複雜、更深刻的社會(hui) 文化曆史內(nei) 容。換言之,體(ti) 育電影講的當然不隻是體(ti) 育——身體(ti) 必然會(hui) 被意識浸染、穿透和融合。界定身體(ti) 的是支配力和被支配力之間的關(guan) 係,每一種力的關(guan) 係都構成一個(ge) 身體(ti) ——無論是生物的、社會(hui) 的還是政治的。

  因此,大多數體(ti) 育電影的敘事母題可以被概括為(wei) “勵誌”,即對事業(ye) 孜孜不倦的追求,比如《一球成名》裏的墨西哥青年桑地亞(ya) 哥、《洛奇》裏的業(ye) 餘(yu) 拳擊手洛奇。但體(ti) 育電影中的勵誌其實有更豐(feng) 富的內(nei) 涵。電影中的主角在開場時一般被懸置在社會(hui) 話語場域的邊緣,他/她的天賦和努力必然遭遇性別、種族、階層、宗教等“權威”中心的塑形和規訓,他/她必須從(cong) 場域邊界抵禦和挑戰主流權力話語才能取得成功。比如,伊朗電影《越位》中限製女性觀看足球比賽的性別、宗教意義(yi) ,又比如《烈火戰車》為(wei) 榮譽和信仰而戰的兩(liang) 位短跑健將。

  不隻如此,體(ti) 育電影中的勵誌往往還承載著深重的民族精神和國家意識。比如《勝利大逃亡》裏由盟軍(jun) 戰俘組成的足球隊完美地挫敗納粹德國的球隊,從(cong) 而粉碎了後者企圖利用足球比賽挫敗盟軍(jun) 士氣的陰謀。可以說,體(ti) 育電影中的身體(ti) 在銀幕鏡像中無可逃避地銘烙著意識形態。

  隻是,當代體(ti) 育電影已經漸漸走進了死胡同——“主角經受挫折,經過頑強拚搏並最終戰勝困難”的老套路沿襲多年,新意和創意都不能令人滿意。這也是在製作和拍攝方麵都頗為(wei) 用心的《中國乒乓之絕地反擊》未能在調整檔期後給觀眾(zhong) 帶來驚喜的根本原因。而《惠子,凝視》則提供了體(ti) 育電影的另一種“拍法”。

  從(cong) 過多的意義(yi) 中掙脫

  “惠子”的原型人物是生於(yu) 1979年的小笠原惠子,她是日本第一位以聽障狀態成為(wei) 職業(ye) 拳擊手的女性選手。《惠子,凝視》本可以順理成章地講述一個(ge) “殘障人士拚搏奮鬥、找回尊嚴(yan) ”的故事,但本片一點也沒有“勵誌”的打算。

  電影中,拳擊館的會(hui) 長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得很明白,惠子的身材不高、臂展不長,用專(zhuan) 業(ye) 拳擊教練的眼光來審視,她的天賦並不足夠。影片開場沒多久就特意強調這一點,就是為(wei) 了抹去體(ti) 育電影的主人公必須要去爭(zheng) 取“榮譽”“勝利”的執念。

  電影幾乎沒有配樂(le) ,我們(men) 所能聽到的隻有各種日常背景音,比如經過的電車、拳館的敲擊聲、日常的小動靜、弟弟的吉他呢喃。因此,惠子的失聰反而成了一種天賦——我們(men) 和她的交流不需要語言的訴說,不需要詳盡的闡釋,隻需要用身體(ti) 、舞步、拳頭發出震動,直抵心靈。這就是本片對當代體(ti) 育電影的又一次“叛逆”,那就是態度明確地抹去過度的表達欲望。

  在敘事結構上,本片同樣反其道而行之。惠子在影片前半段取得了勝利,卻輸掉了末尾的拳擊比賽。我們(men) 可以將本片的“反高潮”視作有意味的形式——在現實生活中不會(hui) 有安排好的先抑後揚,也不會(hui) 導向某種必然的結局。體(ti) 育電影理應從(cong) 其承載過多的意義(yi) 裏掙脫出來,回歸日常,回歸心靈。

  會(hui) 長說,有人認為(wei) 惠子選擇拳擊是因為(wei) 少時遭遇過霸淩,但他不這麽(me) 看,他覺得惠子更享受比賽時的感覺。弟弟問惠子為(wei) 什麽(me) 喜歡拳擊?她回答,隻是因為(wei) 喜歡出拳那一瞬間的感覺。

  這就是《惠子,凝視》用純粹的影像對體(ti) 育電影本質的提問:沒有驚心動魄的戲劇高潮,沒有某個(ge) 理直氣壯的觀點和理念,體(ti) 育電影是不是就無可言說?跳過那些繁複、累贅的表意媒介,本片預示著當代體(ti) 育電影的重要轉向——意義(yi) 美學或許已經到了可以退場的時候,體(ti) 育不應該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隻有動作、環境、情緒,也可以直指影像表達的核心。

  “失敗”也可以當作關(guan) 鍵詞

  有意思的是,從(cong) 《百元之戀》到《藍色》再到如今的《惠子,凝視》,近年來的日本拳擊題材體(ti) 育電影不約而同地將“失敗”當作關(guan) 鍵詞。《百元之戀》裏,“廢柴”一子苦練了好一陣子拳擊,被職業(ye) 拳手打得鼻青臉腫。盡管在最後一回合打出了自己拿手的左勾拳,但還是輸掉了比賽。《藍色》中的兩(liang) 位主人公,前輩拳擊手瓜田是個(ge) 比賽中屢戰屢敗的弱者,本來前途無量的天才拳手小川也被判定腦部損傷(shang) 不能再參加比賽。

  “失敗”不是這些電影刻意的標新立異,而是將對體(ti) 育運動中的身體(ti) 展示轉向對內(nei) 在生命的自我識別。在《百元之戀》的結尾,一子終於(yu) 痛痛快快地說出了內(nei) 心的感受:“好想贏啊!”這表明她終於(yu) 成為(wei) 了生活的主人。瓜田在退役後的工作間隙情不自禁地打起拳擊,讓所有觀眾(zhong) 看到了他對體(ti) 育、對生活最純粹的熱愛。

  同樣,惠子在打輸比賽後一度陷入迷茫和彷徨,但她偶然間遇到了比賽中的對手——此時,對手穿著建築工人的灰色製服、戴著頭盔。惠子恍然大悟:在生活中保持著戰鬥姿態的,不隻她一人。在堤壩的剪影上她開始奔跑,就像一手培養(yang) 惠子的會(hui) 長在直播中看到她戰敗後隻是淡淡地轉起了輪椅——在生活中,我們(men) 從(cong) 來無法控製結果,但至少,還可以向未知的地方勇敢前行。

  《中國乒乓之絕地反擊》給筆者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幕,不是電影的主人公們(men) 在逆境下艱難地戰勝了對手,而是一位退役多年的中國乒乓球陪練隊員在自己經營的燒烤攤觀看比賽,並在比賽結束後痛哭流涕。這個(ge) 或許被許多觀眾(zhong) 忽視的細節,會(hui) 不會(hui) 成為(wei) 當代體(ti) 育電影的突破口?

  “勵誌”固然是體(ti) 育電影的重要主題,但體(ti) 育電影不該成為(wei) 表達勵誌主題的“工具”。同樣,正如奪冠不該成為(wei) 體(ti) 育競技的唯一目的,如何在體(ti) 育運動中重新認識自己、完善自我才是體(ti) 育電影應該關(guan) 注的方向。也許“在克服重重困難實現夢想和超越”之外,體(ti) 育電影裏的主人公能做的還有很多,比如探尋生命的意義(yi) 和人生的價(jia) 值……

  《北京青年報》2023年2月24日第B03版

(責編:陳濛濛)

版權聲明:凡注明“來源:新利平台”或“新利平台文”的所有作品,版權歸高原(北京)文化傳(chuan) 播有限公司。任何媒體(ti) 轉載、摘編、引用,須注明來源新利平台和署著作者名,否則將追究相關(guan) 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