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房、會(hui) 診、專(zhuan) 家研討……上海新冠肺炎救治專(zhuan) 家組組長、複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感染科主任張文宏醫生忙得像個(ge) 陀螺。一早，在華山醫院感染科病房，這位“大白”正在一間間查房，和主治醫生討論感染過新冠病毒的重症患者的診療方案。

　　“老先生，醒一醒哦！”病床前，他俯下身，握住老人的手，扭頭問護士，“意識清醒嗎？”

　　這位病人80多歲，基礎病嚴(yan) 重，還得過腦出血，之前在華山醫院北院治療，核酸轉陰後轉院過來。正戴著麵罩做氧療的老人，聽到呼喚，睜了睜眼，還拱了拱手……

張文宏在詢問患者病情。

　　緊接著，張文宏和100餘(yu) 位專(zhuan) 家視頻連線，會(hui) 診各定點醫院的重症患者。他在線聽到了好消息，“有一例危重型患者，兩(liang) 次核酸陰性；還有3例基礎病重症患者由原先的基礎病重症轉為(wei) 輕症”……連線結束，他快速接受了大江東(dong) 工作室的專(zhuan) 訪，後麵，他還有一場專(zhuan) 家討論會(hui) 要參加。

張文宏和專(zhuan) 家連線會(hui) 診各定點醫院的重症患者。

　　大江東(dong) ：4月以來，上海實施了嚴(yan) 格的全域靜態措施，堅決(jue) 貫徹“動態清零”總方針，這段時間的成效如何？

　　張文宏：上海從(cong) 4月初以來每日最高2.7萬(wan) 例感染，到目前逐漸降至每日2萬(wan) 例左右，病毒傳(chuan) 播的基本再生數，也從(cong) R0=9.5左右，降低至現今的有效再生數Rt=1.0左右。特別是疫情最為(wei) 嚴(yan) 重的浦東(dong) ，則率先將有效再生數Rt降至1以下。

　　雖然疫情仍存在較高反彈風險，但好消息是管控區外的社會(hui) 麵病例數呈逐步下降趨勢，部分行政區已實現社會(hui) 麵篩查全陰性。

　　後續的社會(hui) 麵清零工作仍然非常艱巨，需要予以充分重視。特別是因為(wei) 病例數量的增加，脆弱人群的救治挑戰開始呈現。

　　大江東(dong) ：在上海這一波疫情的前期，基本沒有新冠死亡病例，但最近幾天，重症和死亡病例明顯增加，這是否是您所指的脆弱人群的救治挑戰？能說說是哪些挑戰嗎？

　　張文宏：是的。4月23日，上海新增本土死亡39例，平均年齡78.7歲，最大年齡是98歲，且都患有嚴(yan) 重的多髒器慢性疾病。我們(men) 在臨(lin) 床救治時麵臨(lin) 的重症病例患者，幾乎都合並有嚴(yan) 重的多髒器基礎疾病，且病情危重，包括晚期惡性腫瘤，嚴(yan) 重心血管疾病（冠心病、心力衰竭、高血壓等），神經係統疾病（腦出血、腦梗等），肝硬化終末期，糖尿病、尿毒症等。死亡的直接原因，大多是基礎性疾病導致。

　　這些患有嚴(yan) 重基礎疾病的患者，同時感染了新冠，雖然新冠引發的肺炎不一定嚴(yan) 重，但基礎疾病的救治，仍是一個(ge) 嚴(yan) 峻的挑戰。

　　大江東(dong) ：最近吉林和上海公布的新冠死亡病例大多係由基礎病致死，這與(yu) 兩(liang) 年前武漢公布的死亡病例通常伴有“嚴(yan) 重呼吸困難”不同，這是否說明新冠死亡的標準有所調整？

　　張文宏：新冠流行之前，這些有著多髒器嚴(yan) 重合並症需要長期治療的病人，一般來說是在原來治療機構或是護理機構治療的。在新冠疫情爆發期間，這些病人會(hui) 集中收治在新冠定點醫院。他們(men) 患有較為(wei) 嚴(yan) 重的多髒器功能不全，當合並新冠感染時，部分患者即便新冠本身肺炎症狀不重，我們(men) 計算新冠肺炎死亡病例時，仍將這部分因基礎疾病死亡的病例計算在內(nei) 。

　　大江東(dong) ：從(cong) 救治角度看，上海這波疫情，和之前的武漢情形有哪些異同？上海在救治重症方麵有哪些辦法？

　　張文宏：奧密克戎新冠變異株流行以來，我們(men) 發現與(yu) 早期武漢疫情期間有重大差異，當時新冠肺炎病死率最高的時候達5%以上。今天，即便把基礎疾病死亡的病例計算在內(nei) ，上海總病死率維持在0.0178%（87/48.8萬(wan) ），而其中新冠重症肺炎死亡占比很低。目前對病死率造成最大影響的，是高齡患者與(yu) 基礎疾病患者的病故，這是上海當前救治麵臨(lin) 的最大挑戰。

　　奧密克戎新冠變異株流行期，新冠陽性的基礎疾病或其他急性疾病患者救治，會(hui) 造成醫療資源上的壓力。很顯然，陽性病人必須到新冠定點醫院進行收治，這對定點醫院提出很高的要求——不僅(jin) 要治療新冠症狀，還要對各基礎病專(zhuan) 科給予同質化救治。

　　基於(yu) 此，針對老年患者基礎疾病多且重的特點，多學科重症患者的救治要求很高。上海匯集了全市臨(lin) 床診療經驗豐(feng) 富的360餘(yu) 名重症醫學專(zhuan) 家，加上外省市支援的專(zhuan) 家，共同組建了9支重症救治團隊，進駐8家市級定點醫院，對新冠重型、危重型和新冠陽性合並基礎疾病重症患者，實行集中管理和綜合治療。為(wei) 了提升新冠定點醫院的專(zhuan) 科救治能力，市級定點醫院母體(ti) 醫院還組建了醫院多學科專(zhuan) 科治療組，成立了15個(ge) 專(zhuan) 科53位臨(lin) 床經驗豐(feng) 富的市級專(zhuan) 家團隊，利用緊急開發的會(hui) 診平台係統，對市級定點醫院重症患者實施多學科聯合查房會(hui) 診，一人一策開展治療，及時調整治療方案，盡最大努力挽救重症患者的生命。

　　我們(men) 注意到，目前在區級定點醫院更需要強有力的醫療支持。救治資源需要逐漸向基層下沉，提高基層對新冠患者的救治力量，實現醫療資源全覆蓋。瑞金醫院寧光院士率領團隊與(yu) 黃浦區的各層級醫院對接，中山醫院的重症醫學團隊深入社區一線救治，都是充分提升基層醫療救治能力，實施醫療資源全覆蓋，提升對老年脆弱人群救治效果的全新探索。總之，未來對抗奧密克戎流行是一個(ge) 長期而持久的人民戰爭(zheng) 。我們(men) 的目標始終是讓老年人和脆弱人群擺脫疫情帶來的重大風險。

　　大江東(dong) ：著眼長遠，您對新冠重症的救治有哪些建議？

　　張文宏：未來，我們(men) 要建立更為(wei) 科學的救治體(ti) 係，努力將奧密克戎的危害降到最低。

　　下一階段，應對傳(chuan) 播率極高的奧密克戎病毒，一方麵要讓新冠定點醫院成為(wei) 不僅(jin) 僅(jin) 是救治新冠肺炎的醫院，更是救治新冠陽性但基礎疾病更重的患者的綜合性醫院，大力推動各專(zhuan) 科力量的投入，給核酸陽性脆弱人群提供與(yu) 疫情前同質化的專(zhuan) 科治療。

　　另一方麵，要大幅度提升前階段因為(wei) 擔心疫苗副作用而沒有接種的這部分人群的疫苗接種。已經有很多證據證實，這部分人群接種疫苗的不良反應率不高，但是不接種帶來的重症和死亡風險極高。

　　在上海，出現重症肺炎症狀的新冠患者，絕大多數是沒有接種疫苗的老年人或者基礎疾病患者。因此，應該進一步推動疫苗接種，對疫苗接種有困難的老年人與(yu) 長期基礎病患者，可以積極地送疫苗上門，一定要保護好這部分脆弱人群，免於(yu) 新冠流行帶來的風險。

　　隻有把他們(men) 保護好了，我們(men) 才有勇氣說：我們(men) 有條件擺脫疫情對我們(men) 的影響了。

　　（本文圖片均為(wei) 趙丹彤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