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副刊“我與一座城”| 濱州,我家鄉的城
濱州,我家鄉(xiang) 的城(我與(yu) 一座城)
前不久,我回到三年沒回去過的家鄉(xiang) 。
車在220國道旁一座灰色的兩(liang) 層小樓旁停了下來。小樓佇(zhu) 立在熟悉的丁字路口,孤零零的,仿佛已經站立了很久。它確實已經站立了很久,至少將近三十年前,我離家到鎮上讀初中時,它就站在那裏。後來我到縣城讀高中,到武漢讀大學,它就一直站在那裏,不露聲色地目送或者迎接。它的背後,是一條蜿蜒的小路,連接著半公裏外我出生和長大的村莊。
在外麵讀書(shu) 的時候,每次填檔案,籍貫一欄,我總是習(xi) 慣寫(xie) 下“濱州”二字。“濱”字容易讓人聯想到,這座城在水邊。我跟外地的朋友介紹濱州,也總是這麽(me) 說的:在濟南以東(dong) ,東(dong) 營以西,南鄰淄博,北邊嘛——就是海了。“那你是在海邊長大的了?!”麵對這樣的問題,我又常不知從(cong) 何說起。因為(wei) ,三十歲之前,我其實從(cong) 未見過海。
小時候,家鄉(xiang) 的報紙上,總有“沐浴著渤海風”的字樣,但“渤海”究竟在哪裏,長什麽(me) 樣子?我的腦中卻是混沌的。故鄉(xiang) 鄰著黃河,卻並不多水。每到春灌時節,父母和鄉(xiang) 親(qin) 們(men) 緊皺的眉頭,是我童年裏最深的記憶。考上初中那年,我想去看海,便和幾個(ge) 小夥(huo) 伴一直往北走,走了很遠,吃光了帶的幹糧,在一片一望無際的鹽堿地前,聽到了背後大人們(men) 的呼喊。回去的路上,他們(men) 說,那北邊的海,他們(men) 都沒見過,隻是聽老輩人說,那海隻產(chan) 鹽。後來,我第一次見到海,是在山東(dong) 的青島。那時候,我仍在想,我家北邊不遠處的那片海,到底是什麽(me) 樣子的呢?
時至今日,我都沒有見到那片“隻產(chan) 鹽”的海。但是在故鄉(xiang) ,在濱州,“海”卻已經湧到了我的眼前。那是回去的第二天,同學說要帶我去看一看“變化很大的濱州”。於(yu) 是便坐他的車,到了濱州中海。這算是濱州城裏很大的一片水域了,我當然也不是第一次來。但見碧浪滔滔,浩瀚無垠,長風吹拂,確有一股“海”的氣勢。從(cong) 中海出發,沿著遼闊的渤海十八路,我們(men) 又去了濱州南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wei) 地處郊野,隻感覺這是比中海更大的水域。風起時,水麵如一張帶著波紋的碧毯,一直綿延到看不見的天邊。而從(cong) 水中開出的路,像一條灰色的帶子,在巨毯上延伸。路上幾乎沒有其他車輛,我們(men) 敞開的車窗裏,灌滿了“嘩——嘩——”的浪濤聲。
我上網搜索過濱州,網上說它“依河傍海,地處黃河三角洲腹地”,商朝時便“建有蒲城國”。我想象不出在久遠的曆史中這塊土地的樣貌,但是“蒲城國”卻是一個(ge) 浪漫詩意的名字,它讓我想到《孔雀東(dong) 南飛》裏的“蒲葦紉如絲(si) ”,而“蒲葦”是在古詩裏經常見到的意象,容易讓人聯想到一種婀娜的姿態,一種夏日的蔥蘢。如今濱州蒲園的名字,想必是和蒲葦有關(guan) 的。
我長大的村子,雖距濱州城更近,但在行政區劃上,卻屬於(yu) 惠民縣。這個(ge) 縣現在也屬濱州轄域,但在更早的時日裏,它更為(wei) 有名。因為(wei) 不管是抗戰時期和解放戰爭(zheng) 時期的“渤海區”,還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惠民專(zhuan) 區”,惠民縣城都一度是當時的領導機關(guan) 駐地。後來,領導機關(guan) 從(cong) 惠民縣城遷駐濱縣北鎮,而這個(ge) “濱縣北鎮”,便是濱州的前身。曾經,我們(men) 村裏的人都知道北鎮,卻不知道濱州。北鎮改名為(wei) 濱州是在上世紀80年代前期。而直到1992年,惠民地區才正式更名為(wei) 濱州地區。
車子從(cong) 南海出來,我跟同學說,想去老城區看看。蒲園,頤園,繁華的渤海七路,渤海七路上的大觀園、新華書(shu) 店、百貨商場,不知是否還是當年模樣?同學手握方向盤說:你的母校已經搬到了新區,濱州師專(zhuan) 升級成濱州學院後,也搬到了新區,當年的渤海七路能比你腳下這條路更繁華?
是的,倏忽二十載,這座城早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想起參加高考那年,“濱州經濟開發區”才正式成立。而這個(ge) 麵積近兩(liang) 百平方公裏的新區的劃立,讓我的老家距離濱州的直線距離縮短了二十公裏。這兩(liang) 百平方公裏,不僅(jin) 讓濱州市域有了成倍拓展,更讓它擁有了現代化的基建、便捷的交通和園林般的市容。車行向前,兩(liang) 旁的林木愈發蔥蘢,那是北方常見的白楊垂柳。而掩映在蓬勃綠色裏麵的,是一座新生的城。
我知道,新城中有一條路是由舊路改造而來的。沿著它一直往西,乘車二十來分鍾,便能看見國道旁那座熟悉的兩(liang) 層小樓。當年,我騎自行車,後座上帶著書(shu) 本和幹糧,從(cong) 老家出發,沿國道一路向東(dong) 。經過一個(ge) 小鎮,經過小開河,便進入濱州城地界。再繼續走,走過大片鄉(xiang) 野,走了很久很久,才到達濱州市區。那次漫長的騎行,讓我丈量和感受了村莊和城市的距離——那是生我養(yang) 我的村莊,那是離我最近的城市。很多年裏,那次騎行一直深印腦海。那似乎是我個(ge) 人由鄉(xiang) 進城的生命之路的縮影。
二十餘(yu) 年彈指一揮間,眼前這座城一直邁著奮鬥的腳步。惟願家鄉(xiang) 的城,能伴我們(men) 成長,和我們(men) 一起逐夢。
《 人民日報 》( 2022年05月24日 第 20 版)
(責編:鄭浦麗(li) 、邢曼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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