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丨她從城市回到農村,從科研院所走向田間地頭,在“科技種田”的實踐中展現作為——夢想在希望的田野上閃亮
她從(cong) 城市回到農(nong) 村,從(cong) 科研院所走向田間地頭,在“科技種田”的實踐中展現作為(wei) ——
夢想在希望的田野上閃亮(青春派)
“像魏巧這樣的同誌到農(nong) 村去,很好!”今年3月5日全國兩(liang) 會(hui) 上,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在參加江蘇代表團審議時,與(yu) 80後新農(nong) 人魏巧麵對麵交流,這樣稱讚她。
魏巧是江蘇省鎮江市鎮江新區姚橋鎮永興(xing) 農(nong) 機機械化專(zhuan) 業(ye) 合作社理事長。2017年,身為(wei) 土壤學碩士的她和農(nong) 學博士的丈夫,分別辭去中國科學院和北京大學令人羨慕的科研工作,從(cong) 城市回到農(nong) 村。
“像魏巧這樣的同誌到農(nong) 村去”好在哪裏?現在的年輕人是怎樣種地的?6月中旬,正值農(nong) 田換茬、水稻插秧的季節,記者來到魏巧所在的永興(xing) 農(nong) 機機械化專(zhuan) 業(ye) 合作社連片種植基地,在這片科技感滿滿的農(nong) 田裏,感受她對農(nong) 業(ye) 農(nong) 村現代化事業(ye) 的熱愛與(yu) 執著。
返鄉(xiang) :
田間地頭更需要人才
2014年12月13日,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在江蘇鎮江調研時,與(yu) 鎮江市農(nong) 科所原所長趙亞(ya) 夫親(qin) 切交談,讚揚他做給農(nong) 民看、帶著農(nong) 民幹、幫助農(nong) 民銷、實現農(nong) 民富。
當天深夜,一個(ge) 長途電話從(cong) 鎮江打到北京。電話裏,魏雲(yun) 烽激動得像個(ge) 孩子,將這個(ge) 消息一遍遍告訴女兒(er) 魏巧。
2011年,作為(wei) 種田“老把式”的魏雲(yun) 烽,響應政府萬(wan) 頃良田農(nong) 業(ye) 招商引資政策,被招引到鎮江新區,成立江蘇潤果農(nong) 業(ye) 發展有限公司和鎮江新區永興(xing) 農(nong) 機機械化專(zhuan) 業(ye) 合作社,采用“公司+合作社+農(nong) 戶”的模式,種植2萬(wan) 多畝(mu) 高標準農(nong) 田。
“你們(men) 兩(liang) 口子都是學農(nong) 的,希望你們(men) 能回來接我的班,像趙老一樣把論文寫(xie) 在大地上……”在電話裏,魏雲(yun) 烽向女兒(er) 發出邀請。
魏巧並不感到意外。從(cong) 合作社成立開始,她一直是父親(qin) 的“雲(yun) 端小秘書(shu) ”——查資料查政策、寫(xie) 申報書(shu) 、請教技術問題……父親(qin) 年紀大了,合作社又沒有年輕人,隻能喊她遠程幫忙。作為(wei) 獨生女,魏巧一想到父親(qin) 在2萬(wan) 多畝(mu) 的農(nong) 場裏奔波,開拖拉機都得跑上半天,就很心疼。
掛了電話,魏巧和丈夫孫振中半開玩笑地商量:“要不,咱們(men) 回去種地吧!”沒想到丈夫順著話頭說:“我本來就是農(nong) 民的孩子,如果你決(jue) 定回去,我們(men) 就一起回!”
父親(qin) 的召喚、丈夫的積極回應,成為(wei) 魏巧的底氣。然而,2017年4月,夫妻倆(lia) 賣掉北京的房子辭職回到農(nong) 村時,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河南小夥(huo) 孫振中是北京大學博士後,江蘇姑娘魏巧是中科院地理所助理研究員,小兩(liang) 口的女兒(er) 正在北京上學——一家人在北京有著人人羨慕的體(ti) 麵工作和安穩生活,就要這樣放棄嗎?
身邊的同事和朋友勸她:“好好的日子不過,瞎折騰啥?”在農(nong) 村刨了一輩子地的公婆,好不容易供出一個(ge) 博士,本來想著“鯉魚跳龍門”,誰料又被媳婦帶回去種地了,婆婆氣得不行,一時十分不理解。北大也將孫振中的檔案保留兩(liang) 年,期待他隨時回來。
讀了這麽(me) 多年書(shu) 來種田,不後悔嗎?
“不後悔。”魏巧說,她的家庭一直以來都生活得“很有情懷”。
魏巧的外祖父是一名農(nong) 田水利高級工程師,一輩子投身農(nong) 村工作,對生活要求很少,精神上卻十分富足;外婆是一位小學教師,魏巧小時候看她總在學校加班,以為(wei) 她是校長,長大後才知道她隻是普通老師。
而丈夫孫振中,也是同樣質樸而有夢想的青年。“他常說農(nong) 業(ye) 是陽光下的事業(ye) ,是一心想把事情做好的人。”魏巧笑著說,價(jia) 值觀相投是自己看上丈夫的重要原因。
唯一感到內(nei) 疚的是對於(yu) 女兒(er) 。離開北京的時候,女兒(er) 孫雅遜快上一年級了,現在已在寄宿中學讀初一。有一天,女兒(er) 突然問魏巧:“媽媽,別的家長為(wei) 了孩子上學都想方設法去北京,您怎麽(me) 正好相反呢?”
“可你也成了一個(ge) 眼裏有光的孩子啊。”魏巧這樣告訴女兒(er) ,“北京這樣的大城市,不缺高學曆人才,但農(nong) 村缺、一線缺。媽媽學過環境、土壤學等方向,爸爸又有農(nong) 學、生態學、自然地理等多個(ge) ‘三農(nong) ’專(zhuan) 業(ye) 背景,對社會(hui) 來說,我們(men) 回到農(nong) 村,比留在大城市更有價(jia) 值。”
創新:
是試驗田也是科技田
然而,現實不等於(yu) 理想,剛回去時也鬧出了一些笑話。
對於(yu) 魏巧“接班”,合作社不少農(nong) 戶冷眼旁觀,甚至冷嘲熱諷,覺得一個(ge) 年紀輕輕的女研究生,吃不了種地的苦,幹兩(liang) 天就要跑的。而孫振中因為(wei) “滿腦子都是土壤有機質、怎麽(me) 搞輪作”,又沒有蘇南魚米之鄉(xiang) 的耕種經驗,甚至搞反了灌排流程順序,農(nong) 田裏幹打水卻上不來,又累又急,甚至病倒住了院。
“越不被看好,就越要幹好,我不怕挑戰!”魏巧向“老把式”們(men) 虛心學習(xi) ,農(nong) 戶早上5點起床,她也5點半就下到地裏;農(nong) 戶拿鐵鍬篩土,她也學著操作,幾個(ge) 月瘦了20斤,再沒有人說她紙上談兵。
掌握了從(cong) 種到收的田間管理技術,魏巧的目標並不是要當一個(ge) 農(nong) 民,而是建立現代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體(ti) 係,闖出一條解決(jue) “誰來種地”的新路。
“我們(men) 擅長的不是跟老農(nong) 民拚苦力,而是探索科技在生產(chan) 過程中的應用、探索如何減輕勞動強度,讓種地變得更高效更輕鬆,吸引年輕人下沉農(nong) 村。”魏巧覺得,這才是知識型新農(nong) 人該幹的事兒(er) 。
怎樣學以致用,把“有知識”變成“幹成事”?
魏巧想到了“科技種田”。
“將遙感信息、無人駕駛技術、人工智能等現代化手段落地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就能取代經驗種田,精準用料用肥、對耕種管收進行統籌。”魏巧與(yu) 中國科學院合肥智能機械研究所合作,摸索出數字農(nong) 業(ye) 管理係統。
記者在合作社一樓,看到一麵大屏幕——“大田種植數字化農(nong) 業(ye) 雲(yun) 平台”,平台上有田間視頻、田間氣象、病蟲害管理等20個(ge) 子模塊,土壤肥力、苗情長勢、農(nong) 機運維等情況一目了然。新農(nong) 人有了“眼睛”和“腿”,坐在辦公室輕點鼠標,就可以巡田甚至種地了。
“這是天空地一體(ti) 化數字係統,通過每塊農(nong) 田的‘身份證’,精準安排農(nong) 事活動。”魏巧自豪地說,依托衛星遙感,可以判斷什麽(me) 時候收麥;埋在土壤中的一枚“小叉子”,能精確測算出土壤墒情和所需肥料;憑借物聯網技術,讓無人插秧機在惡劣天氣下插秧不誤農(nong) 時。
在魏巧的合作夥(huo) 伴、中國科學院合肥智能機械研究所吳曉偉(wei) 博士看來,這是一個(ge) 沒有任何參考借鑒的新項目,每一步都是摸著石頭過河。“魏巧身上有使不完的勁。”吳曉偉(wei) 說,三年研發,假如沒有她的創新精神、執著追求,以及不怕失敗、從(cong) 頭再來的勇氣,很難堅持下來。
比如,長得像小叉子一樣的“土壤墒情傳(chuan) 感器”,既要“看得清、望得遠”,又不能被農(nong) 機壓到,埋到哪裏最合適?魏巧一次次到田間選點,最終以可收放的方式選址在田埂中,為(wei) 了解決(jue) 較遠田埂的供電問題,又加蓋了光伏板,利用太陽能供電。再比如,小麥是旱田、水稻是水田,精準滴灌係統怎樣兩(liang) 者兼顧?魏巧想起學過的園林知識,便與(yu) 科研夥(huo) 伴研發出一種“不用時縮在土裏80厘米以下、用時破土而出1.5米高”的水肥一體(ti) 化智慧灌溉係統。
令魏巧滿意的是,實現數字農(nong) 業(ye) 後,建立起耕、種、管、收、烘幹、倉(cang) 儲(chu) 、加工和銷售的現代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體(ti) 係,勞動強度減少40%,肥料利用率提高15%,農(nong) 藥使用量減少20%,畝(mu) 產(chan) 提升9%、達1100斤,畝(mu) 均效益增加28%,帶動1萬(wan) 多農(nong) 戶通過技術升級實現增收。
以實幹作答“誰來種田”的時代之問,魏巧交出了自己的答卷。
帶動:
吸引年輕人的產(chan) 業(ye) 教授
前不久,江蘇大學農(nong) 業(ye) 工程學院的100多名師生來到永興(xing) 合作社的農(nong) 場,在田間地頭參觀了“天敵銀行”、了解到智能化黑科技,還操作上無人機插秧,覺得驚喜且震撼:“農(nong) 業(ye) 還能這樣幹?”
“你們(men) 看,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中應用到的天空地一體(ti) 化技術,既‘頂天’,又‘立地’。作為(wei) 農(nong) 業(ye) 從(cong) 業(ye) 者,既有‘裏子’,又有‘麵子’。”魏巧不僅(jin) 將自己的返鄉(xiang) 創業(ye) 故事與(yu) 他們(men) 分享,也在田邊給他們(men) 算了一筆賬,“就拿飛防植保來說吧,1畝(mu) 掙1元錢,水稻一季6次就是6元,我們(men) 農(nong) 場有2萬(wan) 畝(mu) 地,光這一個(ge) 農(nong) 事環節就是12萬(wan) 元收入……”
“沒想到,沒想到……”學生們(men) 紛紛感歎。
“作為(wei) 學農(nong) 的大學生,希望你們(men) 不僅(jin) 要有專(zhuan) 業(ye) 的理論素養(yang) ,也要有產(chan) 業(ye) 工人的技術。這樣,不論將來從(cong) 事研究還是一線工作,都是接地氣的,都能幫助農(nong) 民增收、農(nong) 業(ye) 發展。”魏巧總結道。
2022年,魏巧被江蘇大學聘為(wei) 產(chan) 業(ye) 教授,與(yu) 農(nong) 業(ye) 工程學院共建培訓課堂,每個(ge) 月都上課,培養(yang) 更多“魏巧”。
“和‘請進來’的上課模式不同,我們(men) 的課堂是‘走出去’的,是開在田間地頭的。”魏巧說,她會(hui) 根據當下進行的農(nong) 事活動和正在操作的田塊,靈活選擇“上課教室”、製定“上課教案”。
魏巧發現,學生們(men) 從(cong) 最開始的驚訝,到後來的好奇,再轉變為(wei) 越來越踏實。她留意到一個(ge) 細節:“第一次來,有的女孩穿著小白鞋,怕弄髒,站得遠遠的,但慢慢她們(men) 就越站越近,理解知道了學農(nong) 必須要腳沾泥土。”
更大的變化正在發生。這幾年,永興(xing) 合作社陸續來了6名大學生,甚至還有留學歸國青年,隊伍進一步年輕化,也更具活力。
90後農(nong) 學碩士研究生王緒春,2018年來到永興(xing) 合作社,從(cong) 最基層的統計調查員幹起,一路成長為(wei) 合作社副理事長。
“博士後都能種地,我為(wei) 啥不能呢?”王緒春說,魏巧夫妻倆(lia) 手把手地指導,從(cong) 怎麽(me) 寫(xie) 農(nong) 業(ye) 科技項目申報材料,到如何把關(guan) 機耕作業(ye) 質量,他們(men) 把經驗和資源傾(qing) 囊相授,幫助自己成長成才,也讓自己看到農(nong) 業(ye) 大有可為(wei) 。
今年6月剛入職的張弋堃是澳大利亞(ya) 留學歸來的碩士,她看到今年兩(liang) 會(hui) 期間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點讚魏巧的新聞,深受觸動,覺得“自己也要過那樣精彩的人生”,抱著“向偶像學習(xi) ”的想法,從(cong) 老家揚州市區來到鎮江農(nong) 村工作。“這些黑科技和新項目,讓我覺得種地可以不再苦不再難,甚至還可以是新鮮的、有趣的、時尚的、吸引年輕人的。”她說。
合作社最小的“社員”,大概就是13歲的孫雅遜了。分身乏術的魏巧將女兒(er) 從(cong) 小就帶在身邊工作。久而久之,小雅遜也成了同學眼中的“農(nong) 業(ye) 專(zhuan) 家”。一次生物課上,她圍繞田間雜草如何清理這個(ge) 話題,滔滔不絕發言了15分鍾,整個(ge) 教室都鼓起了掌。“我知道,媽媽是她心中的驕傲,我也像父親(qin) 對我那樣潛移默化培養(yang) 她,希望有一天當合作社需要她、鄉(xiang) 村振興(xing) 需要她時,她也可以回到農(nong) 村,奉獻自己的青春。”魏巧說。
“返鄉(xiang) 6年,您覺得自己更像農(nong) 民還是更像研究員?”記者問。
“我覺得自己像個(ge) 勇士。”魏巧笑得自信爽朗,“雖然皮膚黑了、皺紋多了,但一切都值得。希望更多有誌於(yu) 從(cong) 事農(nong) 業(ye) 的年輕人在返鄉(xiang) 創業(ye) 的時候,看到我的故事,會(hui) 少一分迷茫、多一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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