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藝七十茶正釅
2022年6月12日,是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建院70周年的“正日子”,白天的北京人藝建院70周年紀念座談會(hui) 上,藝術家們(men) 分享戲比天大的點滴感受,入夜的《茶館》演出,也因了人藝老人兒(er) 的出現而與(yu) 以往不同。70歲的人藝,如同一杯釅釅的濃茶,曆久彌新,讓人回味無窮。
演出
院慶日《茶館》:上演“穿越大戲”
舞台上有老北京的人情義(yi) 氣,幕後則有這碗大碗茶的醇厚回甘——時間終於(yu) 走到這一天,北京人藝院慶版《茶館》在院慶日以線上線下同看一出戲的形式推出。演出前,劇組分享了院慶蛋糕,這些天說了太多的“生日快樂(le) ”,於(yu) 是大家在“生日快樂(le) ”後又加了一句“得嘞”,特別的有內(nei) 味兒(er) !
“我說個(ge) 事兒(er) ……”又回來了
1992年,經於(yu) 是之和林連昆同意後,剛剛從(cong) 演員隊轉到舞台監督的楊鐵柱,進入了《茶館》劇組,有幸參與(yu) 了黃金一代的絕唱。“那場演出於(yu) 是之錯詞了,下來後他說自己要寫(xie) 檢查,我說您別寫(xie) ,您那是由於(yu) 身體(ti) 原因造成的,但是他本人特別痛苦。”後來重排《茶館》,楊鐵柱依然是舞台監督,一幹就是23年,跟隨《茶館》劇組走過了200多場,最多時一場演出中還要跑五個(ge) 群眾(zhong) 角色,如今再喊起當時的台詞“抓住他,別讓他跑了,站住”,他依然中氣十足。7年前,楊鐵柱退休,之後曾以觀眾(zhong) 身份來看過《茶館》的演出。70周年院慶當晚,他被請回了劇組。
晚上7點,化妝間內(nei) 的廣播傳(chuan) 出了一個(ge) 久違的聲音:“我說一件事兒(er) ,今天是一個(ge) 大喜的日子,現在報一下時間,晚上7點30分開幕,現在離開幕還有30分鍾。70年的輝煌,每一位《茶館》人都付出了辛勤的勞動,我楊鐵柱作為(wei) 一個(ge) 老的舞台監督,深切地感受到大家的努力。70年的磨難,70年的風雨,在這裏,一個(ge) 退休了幾年的舞台監督,向大家表示致敬,請大家繼續為(wei) 劇院多做貢獻,謝謝大家!劇組是偉(wei) 大的,人藝是偉(wei) 大的,沒有好演員,就沒有好劇組,更沒有最好的人藝。就像濮哥平時跟我們(men) 說的,一個(ge) 戲要有標準,《茶館》就達到了頂級的標準。不多說了,謝謝大家,耽誤大家時間了,請大家化妝,默一默戲、默一默詞,舞台各部門做好準備,檢查一下工作……”此時,後台各個(ge) 化妝間內(nei) 都響起了掌聲。何冰情不自禁地來了句,“‘我說個(ge) 事兒(er) ’,就這一句,聽著就那麽(me) 舒服。”
其實,《茶館》劇組的人都知道,以前但凡楊鐵柱在廣播裏來一句“我說個(ge) 事兒(er) ”,那就說明有人犯錯,楊老師要“訓話”了。但現在這句話卻起到了攏人的效果,大家一聽這句,不但不哆嗦,反而有了“穿越”的感覺——還是那個(ge) 老味道。院慶當晚,楊鐵柱時隔7年再次坐到舞監廣播席說這段話時,手一直在顫抖。“清華大學校長曾經說過,光有大樓稱不上大學,必須有大師,人藝則是既有大師又有劇場。”回想自己第一次跟《茶館》的演出,他說,“那時膽兒(er) 小,害怕,麵對的都是大藝術家,非常謹慎,就怕出錯。”日子長了,後來跟《屠夫》的演出,80多場,楊鐵柱每天從(cong) 化妝間把鄭榕老師推上舞台,就像跟他有了心靈感應一樣。
十年前的“龐太監”也回來了
院慶日《茶館》演出的前一晚,演員閆銳接到了飾演龐太監的嚴(yan) 燕生因小區被封控不能到場的消息,雖然已經在近10年演了100多場《茶館》中的龐太監,但閆銳還是開始在腦子中默詞、想調度。第二天來到劇院,他便和與(yu) 龐太監有對手戲的楊立新等人在後台把戲又走了走,而在一幕下場之後,閆銳還要和飾演衛福喜的張萬(wan) 昆再對一對三幕的詞。
2012年,因為(wei) 嚴(yan) 燕生退休,閆銳接過了龐太監一角,60周年院慶時的演出他就參與(yu) 了,至今已整整10年。10年來,作為(wei) 年輕演員,閆銳最多時要在《茶館》中一趕四——唱京戲的茶客、龐太監、巡警,以及說書(shu) 的鄒福遠,下場後基本就是在頻繁地換服裝。據他介紹,“其實從(cong) 童超先生開始,龐太監的飾演者就是一趕二,後麵還要飾演說書(shu) 的鄒福遠。”
此次院慶版由於(yu) 是第二代經典陣容重聚,已經退休10年的嚴(yan) 燕生又重回劇組出演龐太監和鄒福遠,而閆銳則在一幕飾演唱戲的茶客。一個(ge) 突發狀況,讓閆銳的舞台形象定格在了首次8K高清直播的院慶版《茶館》中,相信昨晚,嚴(yan) 燕生也實時關(guan) 注著後輩的表演。龐太監的一句“咱們(men) 就八仙過海各顯其能吧”,在劇中頗有些酸味兒(er) ,而在人藝,演員們(men) 卻實實地八仙過海,藝不壓身。
一出院慶版《茶館》看似與(yu) 往常無異,個(ge) 中味道或許隻有劇中人才能懂。
座談
追求無止境 致敬經典守正創新
一夜之間,曹禺劇場的舞台已經從(cong) 院慶紀念晚會(hui) 轉換為(wei) 院慶紀念座談會(hui) 。6月12日上午,北京人藝建院70周年紀念座談會(hui) 舉(ju) 行,院長任鳴稱,北京人藝用70年300多部古今中外作品,傳(chuan) 遞出致敬經典的態度和守正創新的追求。與(yu) 會(hui) 嘉賓圍坐舞台,有恢宏的暢想,也有動人的追憶。
老藝術家:人藝精神永不熄滅
10年前的6月12日,北京人藝建院60周年座談會(hui) 在人民大會(hui) 堂舉(ju) 行,藝術家“四世同堂”,朱琳、鄭榕、藍天野、蘇民、朱旭、胡宗溫等前輩藝術家盛裝出席,而10年後,那些承載著劇院底蘊的舞台黃金一代多數已經故去。當時擔任大會(hui) 主持人的濮存昕,也已經退休。建院70周年當天,呂中和濮存昕在劇場見麵相擁,淚水濕潤眼眶。
現場為(wei) 80歲以上離退休人員代表郭啟宏和呂中頒發了榮譽紀念牌。
金牌編劇郭啟宏用“感恩”二字作為(wei) 自己的感言,從(cong) 學生時代的向往,到進入人藝後對“學者型藝術劇院”的仰望,郭啟宏用《李白》《知己》《杜甫》《大訟師》等作品踐行了“擇一業(ye) 終一生”。
呂中則表示,自己1973年來到人藝。“那時就住在首都劇場四樓,和所有老藝術家像家人一樣,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吃在一起、研究劇本在一起,我們(men) 這輩人對人藝的感觸是從(cong) 藝術家的身教開始的。老藝術家手把手教我們(men) ,那時一部《雷雨》,我們(men) 排了近八個(ge) 月,到今天,人藝的精神是永恒的。表演是研究人探討人的人學,是人文科學,要熱愛我心中的藝術,不要熱愛藝術中的自己。演員這個(ge) 職業(ye) 一旦受到關(guan) 注,名和利是會(hui) 同時出現的,但是如何對待,老藝術家做出了榜樣,他們(men) 在影視上都很成功,卻沒為(wei) 自己爭(zheng) 什麽(me) 。這樣的人藝精神會(hui) 永不熄滅。”
兩(liang) 位接近百歲的老藝術家鄭榕、呂齊錄製的祝福視頻都有著昂揚的結束語。無論是通過視頻還是現場,老藝術家都表達了一個(ge) 共同的感受:人藝是個(ge) 大家庭。
張和平:無怨無悔無言
人藝曆史上第三位院長張和平,特地穿了一件紅襯衫,他將這一天視作人生中的大日子。他帶來了一件自己稱之為(wei) “傳(chuan) 家寶”的小本子,“我在2007年11月23日就職那天的發言稿,以及2014年6月10日離任那天的發言稿都在上麵。”那兩(liang) 次發言張和平沒有念稿,全背下來了,而70周年院慶日,他將當年的離任稿幾度哽咽地念了一遍,他說自己今天的心情與(yu) 8年前出奇相似:
“今天是我人生中的節點,也是人藝曆史上的一個(ge) 節點,節點就是節日。感謝命運和組織的安排,我有了一個(ge) 到北京人藝工作的機會(hui) ,作為(wei) 一個(ge) 學話劇表演出身的人,有了一個(ge) 圓夢的機會(hui) 。人藝62年的曆史沒有一出戲隻有開幕沒有關(guan) 幕,起承轉合是戲劇的工作,又何嚐不是人生的工作。戲如人生,從(cong) 2007年11月23日至今,已經六年半了,原本以為(wei) 是來這裏墊個(ge) 場的,沒想到超過了一屆的任期……這段日子一直在回望六年半以來的所有,有不少事想起來如果當時那麽(me) 辦就好了,為(wei) 了那些不該有的遺憾,我要向所有的不應該道歉,總想追求完美,但完美是不存在的,我忘不了和諧而融洽的每一個(ge) 點滴。往事如煙,往事並不如煙,如煙不如煙,無怨無悔無言。”
濮存昕:我們(men) 不是老大,不是天下第一
老一輩眼中的“小濮”濮存昕,如今已虛歲70。前一日院慶晚會(hui) 謝幕時,濮存昕、楊立新和夏立言攜手走上舞台,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個(ge) 退了休的演員。
在濮存昕看來,人藝有三寶、三個(ge) 命根兒(er) 。“一寶是劇場,當時首都劇場的建造用的是給修建大會(hui) 堂備的料,而且提出一定要蓋休息廳,不能出了劇場就是大街,觀眾(zhong) 可以在這裏交流,因此占地麵積多出很多,到現在這座劇場都是最好的話劇劇場。更要有最好的舞台設施,據說當時連夜報到了周總理辦公室,希望能有轉台,但在當時這些舞台機械還需要進口。我小時在首都劇場看到雕梁畫棟,那個(ge) 年代感覺就像奶油蛋糕一樣。去年曹禺劇場開張了,寸土寸金的王府井,又多了這樣一座劇場,這是做夢的地方,讓人藝能夠在21世紀還能再翻一番兒(er) 。第二個(ge) 寶是作品,要不斷有好戲給觀眾(zhong) 看,這是值得北京稱之為(wei) ‘文化名片’的。第三寶則是人才,人才不僅(jin) 僅(jin) 是演員,整個(ge) 劇院的生產(chan) 係統都要聚集人才,今天劇院仍有這樣的蓄力,同張和平院長當年鳳凰會(hui) 梧桐有直接的關(guan) 係,那個(ge) 階段是我難忘的創作高峰期。”
濮存昕眼中的三個(ge) 命根兒(er) 則分別是黨(dang) 和政府的領導、觀眾(zhong) 的喜愛以及全社會(hui) 的愛護支持。“這座劇院曾經很好,不能萎靡了,種好梧桐樹鳳凰就會(hui) 來。但是沒有觀眾(zhong) 我們(men) 不能生存,也正是因為(wei) 有觀眾(zhong) ,我們(men) 這些在台上的人才懂得自尊,才愛自己的臉麵。全社會(hui) 的愛護包括人藝之友,專(zhuan) 家媒體(ti) ,甚至是那些不僅(jin) 僅(jin) ‘說好’的看門道的人。我們(men) 要檢點自己,我們(men) 不是老大,不是天下第一,疫情前的邀請展是要橫向和世界比較,這是近十多年來我自己有所長進的一個(ge) 學習(xi) 過程。”
馮(feng) 遠征:人藝舞台比青年人想象的更寬廣
副院長馮(feng) 遠征作為(wei) 85學員班的佼佼者,他說自己和自己這一代演員,是在劇院的庇護和包容下成長的。“從(cong) 劇院的同路人到趕路人,再到引路人,一路走來,身份在變,趕路也在變,始終不變的是藝術追求,濃縮成一句話:站人民立場、展藝術風格、樹家國情懷。人藝最大的生產(chan) 力是人才,劇院始終關(guan) 注人才建設,表演學員班、青年演員培訓計劃等等,建立科學的體(ti) 係,用績效改革等製度機製留住人才。70周年,我們(men) 仿佛站在曆史與(yu) 未來的交匯點,姿態昂揚地邁向下一個(ge) 10年,這時我想對青年人說,人藝的舞台比你們(men) 想象的更寬廣。”
於(yu) 震:和藍天野老師那次謝幕終生難忘
2001年進入人藝的於(yu) 震,已經在這座劇院工作了21年。藍天野的那句“不要叫我大師泰鬥,稱作演員就是對我最高的褒獎”,對他影響至深,“什麽(me) 是演員,演員是在舞台上塑造活生生人物形象的人,我們(men) 與(yu) 編劇、導演以及同台的演員共同努力,塑造出一個(ge) 個(ge) 人物形象,觀眾(zhong) 認可的是我們(men) 塑造的人物形象,而絕非演員本人。演員也是老百姓,表演隻是我們(men) 的職業(ye) ,而明星是以個(ge) 人魅力得到粉絲(si) 的追捧,同演員是兩(liang) 個(ge) 完全不同的行當。”
建院68周年時,於(yu) 震有幸與(yu) 藍天野和濮存昕共同演出《茶館》第三幕,“我何其有幸飾演王利發,到今天我都清楚地記得,謝幕時,我們(men) 把藍老請到舞台中央,但他卻在台上抓著我的手說:按角色的順序來謝幕,那次謝幕我終生難忘。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是王利發在謝幕,不是我於(yu) 震。”
(文/記者郭佳 攝影/記者王曉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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