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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與人文的交響——馮驥才散文漫談

發布時間:2022-06-15 09:57: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作者:何向陽(中國作協創作研究部主任、研究員)

  顯然,作為(wei) 畫家的馮(feng) 驥才是敏銳的。這從(cong) 他的散文可以見出。一般而言,20世紀後的作家對於(yu) 自然風物已經稍顯遲鈍,更不用說在文字中加以強調和刻畫。難道那個(ge) “自然”真就疊印進了史籍之中,成為(wei) 19世紀的舊物?

  如同對這“舊物”的緬懷,《逼來的春天》中湖上的冰層,雪與(yu) 風,綠意與(yu) 春光,以及破土而出的葦芽,雖然它們(men) 是年年靠近我們(men) 的,但也因為(wei) “年年”而被熟視無睹,作家筆下的春天是“聞”到的,從(cong) 視覺到嗅覺的打開,再進一步,是《苦夏》中的“苦”——這又是味覺了,而一大半寫(xie) 作在夏天完成,則又牽出了一種觸覺——“我太熟悉那種寫(xie) 作久了,汗濕的胳膊粘在書(shu) 桌玻璃上的美妙無比的感覺”。這是由觸覺而引起的“心念”了。

  《秋天的音樂(le) 》是聽覺,作者戴著耳機,“近景從(cong) 眼前疾掠而過,遠景跟著我緩緩向前,大地像唱片慢慢旋轉”。他聽出了秋天的抗拒和莊嚴(yan) ,“為(wei) 了再生而奉獻自己的偉(wei) 大的死亡啊”,藝術對於(yu) 人生的安慰,使得心景可以互換,正如《冬日絮語》中所言,“萬(wan) 古以來,是誰不停歇地從(cong) 一個(ge) 驛站奔向下一個(ge) 驛站?為(wei) 誰送信?為(wei) 了宇宙間那一樁永恒的愛嗎?”《時光》《日曆》《馬年的滋味》等寫(xie) 的都是時間,然而在這自然的時間之上還有人文的充實,比如,“藝術家的生命是用他藝術的生命計量的。每個(ge) 藝術家都有可能達到永恒,放棄掉的隻能是自己。是不是”。

  我很喜歡這個(ge) “是不是”,它讓諸多酸甜苦辣、駁雜種種都有了塵埃落定的意味。

  除了對於(yu) 時間的感懷,馮(feng) 驥才有更多的篇章寫(xie) 空間或物象。《書(shu) 齋一日》《書(shu) 桌》《空屋》《書(shu) 架》《鄉(xiang) 魂》等,它們(men) 同時書(shu) 寫(xie) 了一種力量——來自人文和故鄉(xiang) 的——“它像一塊巨大的磁石,牢牢吸住一切屬於(yu) 它的人們(men) ,不管背離它多久多遠。似乎愈遠愈久便愈感到它不可抗拒的引力”。

  文學的吸引力,之於(yu) 馮(feng) 驥才的意義(yi) 是不一般的。《無書(shu) 的日子》中,他說自己不是把寫(xie) 書(shu) 視為(wei) 一種消遣,而是“創造生命”。文學的純度可見一斑。《遵從(cong) 生命》《水墨文字》等記載了往返於(yu) 文學與(yu) 繪畫之間的甜蜜,而由於(yu) 兩(liang) 個(ge) 身份的“挪動”,使得馮(feng) 驥才的散文呈現出兩(liang) 個(ge) “區間”的視點。文學家和藝術家對“人”的關(guan) 注,體(ti) 現了他與(yu) 其他散文家的不同。就是說,別人可能隻有一個(ge) 區間,而他是在兩(liang) 個(ge) 或者更多的舞台上起舞。

  《致大海——為(wei) 冰心送行而作》《記韋君宜》都是記人的深情之作。這裏所說的“深情”不僅(jin) 指文章本身的藝術,還包含著文章所記錄人物的人格。尤其是《致大海》中寫(xie) 道:“拿了人民的錢就得為(wei) 人民說話。”冰心的眼神如此有力,作家對這種氣概和威風心生敬佩,“您吐字和您寫(xie) 字一樣,一筆一畫,從(cong) 不含混。您一生都明達透徹,思想在腦海裏如一顆顆美麗(li) 的石子沉在清亮見底的水中。您享受著清晰,從(cong) 來不委身於(yu) 糊塗”。文章寫(xie) 出冰心的風骨,也寫(xie) 出她的童心。這種對於(yu) 前輩作家品格的禮敬,也滲透在對韋君宜的記述中。這意味著前輩作家擁有的真誠與(yu) 無私的品格,已然傳(chuan) 遞到了寫(xie) 作者的血脈中。

  《永恒的震撼》《留下長江的人》是馮(feng) 驥才散文中為(wei) 數不多記述當代藝術家的篇章,無論是對於(yu) 畫家李伯安長卷《走出巴顏喀拉》的書(shu) 寫(xie) ,還是對攝影家鄭雲(yun) 峰投入多年搶救長江文化的行為(wei) 與(yu) 創作,他都給予高度的評價(jia) 。於(yu) 此,我們(men) 看到馮(feng) 驥才保護中華文化的那份投入和深情。“深情”是成就一切文學藝術的關(guan) 鍵,如果我們(men) 對祖先和前輩留下的文化不愛了,那麽(me) 文學藝術也就沒有了傳(chuan) 遞和創造的可能。而那一天也一定是文化的末日,是區別於(yu) 其他物種的人類的末日。但願那一天永不到來。所以我們(men) 所要做的就是像前輩一樣,不僅(jin) 把文化傳(chuan) 下去,而且把對文化的熱愛傳(chuan) 下去。

  這是一個(ge) 藝術家必須做的,也是一個(ge) 知識分子必須做的。

  理解了這一點,也就理解了馮(feng) 驥才對全人類共同創造的文化的珍惜和熱愛。在《燃燒的石頭》中,作家對羅丹和克洛岱爾關(guan) 係的處理,注重站在女性的角度說話,這樣的勇氣大多數作家做不到。《最後的梵·高》寫(xie) 的是畫家梵·高生命最後一年半時間中為(wei) 藝術燃燒的激情和痛苦,世俗生活的失敗與(yu) 藝術殉道者的偉(wei) 大,交織出藝術的崇高和輝煌。《看望老柴》寫(xie) 聆聽作曲家柴可夫斯基的感受。三篇都是有“我”的寫(xie) 作,“我”作為(wei) 記述者在看,在讀,在聽,在路上,追尋與(yu) 感受,使得“我”獲得藝術的真諦,“把個(ge) 人的苦難變成世界的光明”。

  理解了這一點,也就理解了為(wei) 什麽(me) 馮(feng) 驥才不惜暫且放下個(ge) 人小說創作,而投入到非物質文化遺產(chan) 的保護事業(ye) 中。他在80歲時說:“如果回到60歲,我還是要放下小說,去做文化遺產(chan) 保護。”為(wei) 什麽(me) ?答案就藏在他的散文中。

  繪畫、寫(xie) 作、教育、文化遺產(chan) 保護,這四駕馬車的奔馳,構成馮(feng) 驥才的生活。

  我想起20多年前,在天津和馮(feng) 先生見麵,他對我講起的文化遺產(chan) 搶救和保護工作,我仍記得在並不寬敞的書(shu) 房裏他談起即將消失的民間文化的熱切,他是為(wei) 了文化敢於(yu) 把一己暫時擱置的人。這樣的人,心有大愛,而這大愛,大多數是沒有時間去過多敘述的。相比於(yu) 一個(ge) 敘述人,那時到現在的他,更是一個(ge) 行動者。

  這由生命而疊加進去的行動,當然,在《遊佛光寺記》《楊家埠的畫兒(er) 》和《癸未手記》中可以看出來。之於(yu) 文明,他已深入其中,並正在成為(wei) 其中的一部分。

  他做到了。

(責編: 李雨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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