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高溫勞動保護更好嗬護勞動者 ①】高溫津貼的“綠蔭”如何覆蓋外賣小哥？

　　有關(guan) 專(zhuan) 家建議，激勵舉(ju) 措不能替代法定津貼，在極端高溫天氣，應優(you) 化派單機製降低騎手工作強度

　　本報記者 陳曦 車輝

　　《工人日報》(2022年07月04日 06版)

　　6月中旬以來，我國迎來今年範圍最大、強度最高的高溫天氣。近年來，除了戶外勞動者等群體(ti) 之外，外賣小哥、快遞小哥等新就業(ye) 形態勞動者，以及防疫一線人員等也麵臨(lin) 著高溫“烤”驗。高溫津貼、防暑降溫措施的“綠蔭”如何更好地覆蓋這些新群體(ti) ？高溫津貼的發放標準、發放時段，高溫勞動保護用品如何與(yu) 時俱進，適應新情況，滿足勞動者的新需求？本版推出係列報道《讓高溫勞動保護更好嗬護勞動者》，聚焦高溫勞動保護麵臨(lin) 的新群體(ti) 、新現象、新問題，探索與(yu) 時俱進改善、加強對高溫下勞動者的保護。敬請關(guan) 注。——編者

　　連日來，全國多地開啟“火爐”模式，跑在路上的外賣小哥備受“烤”驗。特別是午間高溫時段正值用餐高峰，他們(men) 不得不頂著烈日“奔跑”。

　　根據《防暑降溫措施管理辦法》規定，用人單位安排勞動者在35攝氏度以上高溫天氣從(cong) 事室外露天作業(ye) 的，應當向勞動者發放高溫津貼，並納入工資總額。那麽(me) ，外賣小哥們(men) 能收到這筆津貼嗎？

　　記者采訪發現，由於(yu) 外賣騎手屬於(yu) 新就業(ye) 形態勞動者，分為(wei) 專(zhuan) 送、眾(zhong) 包等多種用工形式，與(yu) 平台簽約的專(zhuan) 送騎手高溫權益落實情況相對較好，但眾(zhong) 包的靈活就業(ye) 兼職騎手情況則較為(wei) 複雜。

　　簽約騎手、眾(zhong) 包騎手高溫待遇不一

　　6月24日下午2點，北京氣溫高達36攝氏度。毛巾、冰袖、長褲……記者在北京市東(dong) 城區一家美食廣場門口看到，前來取餐的外賣員都“全副武裝”。等餐間隙，外賣騎手孫謙摘下頭盔抹了把臉上的汗，他的T恤上已經能看到汗漬，臉也被曬得黑紅。

　　根據北京市相關(guan) 規定，露天作業(ye) 人員的高溫津貼發放標準為(wei) 每月不低於(yu) 180元，時段為(wei) 6月～9月。不過，記者詢問了北京多家平台的10餘(yu) 位騎手，他們(men) 都“沒聽說過高溫津貼”。

　　騎手們(men) 更熟悉的是平台推出的天氣補貼。

　　孫謙說，6月以來，平台會(hui) 不定時每單補貼0.5元配送費。記者在他的接單界麵看到，近兩(liang) 日，他一共送了120多單，有8單收到天氣補貼，多是在中午高溫時段。

　　采訪中，記者了解到，一些地方的外賣平台代理商會(hui) 為(wei) 簽約騎手發放高溫津貼，眾(zhong) 包騎手大多沒有。

　　浙江衢州的外賣騎手張勉告訴記者，當地外賣平台代理商會(hui) 為(wei) 簽約騎手發放高溫津貼，標準為(wei) 7月～9月每天6元，眾(zhong) 包騎手不享受這項待遇。目前，浙江省的室外高溫津貼標準為(wei) 每月300元，發放時段為(wei) 6月～9月。

　　廣東(dong) 東(dong) 莞的外賣小哥杜陽此前是平台簽約的專(zhuan) 送騎手，一般整個(ge) 夏季，他能收到約400元高溫津貼。目前，廣東(dong) 高溫津貼的發放標準為(wei) 每月300元或每天13.8元。

　　今年，杜陽轉做眾(zhong) 包騎手後，就沒有高溫津貼了。他表示，偶爾會(hui) 有“天氣關(guan) 懷”，“大風、下雨、酷暑，有時每單有0.5元～2元不等的補貼”。

　　一家外賣平台的相關(guan) 負責人告訴記者，整體(ti) 看，外賣騎手的高溫津貼發放情況比較複雜，平台也在探索中。目前，在一些地方，無論專(zhuan) 送還是眾(zhong) 包，都會(hui) 根據天氣情況和單數，對騎手按單補貼，在一些騎手隊伍相對固定的區域，代理商會(hui) 根據站點情況直接把津貼發放到簽約騎手的工資卡裏。

　　采訪中，記者發現，平台站點會(hui) 為(wei) 外賣騎手發放冰袖、魔術汗巾、西瓜等清涼物資，站點的藥箱裏也“上新”了止瀉類、防暑類功能藥品。

　　中午最熱，也是拿衝(chong) 單獎勵的高峰

　　為(wei) 了避免高溫天氣下，派單難的情況出現，一些平台代理商會(hui) 在高溫時段推出各類夏季衝(chong) 單鼓勵活動，依據在線時間、出勤天數、累計單量設置階梯式獎勵，調動騎手跑單積極性。

　　張勉告訴記者，他所在的站點一般在每年7月啟動“夏季戰役”，為(wei) 期3個(ge) 月。從(cong) 去年的情況看，活動獎勵分為(wei) 3檔：完成1000單，每單獎勵0.1元；完成1500單，每單獎勵0.2元；完成2100單以上，每單獎勵0.3元。

　　這意味著，如果拿滿夏季衝(chong) 單獎勵，張勉能在這3個(ge) 月領到600元以上的獎勵金。不過，想要拿到衝(chong) 單獎勵，還有兩(liang) 項前置條件：每月出勤滿27天，每天在線不少於(yu) 8小時。

　　張勉表示，衝(chong) 單獎勵是平台代理商自己出資設置的，“就算在同一個(ge) 地方，每個(ge) 站點的活動規則也不一樣”。

　　“北京的衝(chong) 單活動是按騎手類型設置的。”孫謙告訴記者，眾(zhong) 包騎手又分為(wei) 樂(le) 跑、暢跑和同城3種，去年專(zhuan) 送推出的是周積分活動。

　　作為(wei) 專(zhuan) 送騎手，孫謙想要獲得獎勵，要在每天兩(liang) 個(ge) 半小時的午高峰衝(chong) 單。

　　據他介紹，衝(chong) 單活動持續8周，隻針對中午11點到下午1點半。係統會(hui) 根據往年同一時段的平台單量，靈活調整各星期單量要求和分值。“滿分是3000多元，但大部分人隻能拿到幾百元。”

　　“午高峰單子最多，也最熱，在大太陽底下騎車，身上經常長痱子。”盡管如此，為(wei) 了獲得更多獎勵，孫謙還是選擇在午高峰拚一把，“我隨身帶著風油精，有時實在頂不住，下午就回家休息”。

　　激勵舉(ju) 措不能替代法定津貼

　　根據政策規定，高溫津貼是對勞動者在高溫條件下額外勞動消耗的工資性補償(chang) 。那麽(me) ，天氣補貼、衝(chong) 單獎勵能替代高溫津貼嗎？

　　北京拙樸律師事務所創始合夥(huo) 人謝燕平表示，企業(ye) 必須按照當地規定及時足額發放高溫津貼，可以高於(yu) 地方標準執行，但不得以其他方式抵充，或是用有條件的激勵措施替代法定津貼。但是，謝燕平強調說，應該鼓勵企業(ye) 在高溫津貼的勞動基準之上，給予勞動者靈活獎勵。

　　“外賣小哥能否拿到高溫津貼，取決(jue) 於(yu) 其勞動關(guan) 係歸屬。”華東(dong) 政法大學經濟法學院副教授李淩雲(yun) 分析稱，如果騎手與(yu) 平台或外包公司存在勞動關(guan) 係，那發放高溫津貼就是用人單位的法定義(yi) 務。

　　那麽(me) ，用工方式更為(wei) 靈活的眾(zhong) 包騎手應該如何享受高溫津貼呢？

　　李淩雲(yun) 建議，將勞動基準的適用範疇擴大，不再拘泥於(yu) 對勞動關(guan) 係的認定，也不再區分傳(chuan) 統和新型勞動關(guan) 係，讓外賣員群體(ti) 都可以享有高溫津貼。目前，國家已經將基本勞動標準法列入立法計劃。

　　“外賣員、快遞小哥等新就業(ye) 形態勞動者多為(wei) 計件付酬，因此比較合理的做法，是在每一單的單價(jia) 中包含高溫津貼。”李淩雲(yun) 分析說，可以先確定合理的勞動定額，然後參考當地高溫津貼標準，計算出每一單應該包含的高溫津貼，也可以通過集體(ti) 協商來確定行業(ye) 的高溫津貼標準。

　　“高溫津貼隻是對勞動者的經濟補償(chang) ，企業(ye) 還要采取防暑降溫措施，改善外賣員的工作環境。”謝燕平表示，一方麵，要為(wei) 騎手提供愛心驛站等休息場所，發放解暑用品，另一方麵，在極端高溫天氣，應優(you) 化派單機製，合理調配人手，降低騎手工作強度，並適當提高工資報酬，切莫濫用激勵機製，損害勞動者的合法權益。

　　一家外賣平台相關(guan) 負責人告訴記者，在算法方麵，將會(hui) 充分考慮把特殊天氣因素納入整體(ti) 規則係統中，合理調配運力。從(cong) 承擔社會(hui) 責任和兜底責任來看，平台也會(hui) 督促服務站點拿出實際舉(ju) 措保障騎手安全和身體(ti) 健康。“如何合理進行高溫津貼發放，我們(men) 也在探索，期待一起推動出台合理、精細、科學、符合實際的辦法，避免一刀切。”

　　(部分受訪者為(wei) 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