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調查陪診服務:陪診員,臨時家屬還是醫療黃牛?
最累的那天,郭亮握著一大摞單據,上上下下跑遍了北京市一家三甲醫院門診樓的1至6層。他在各個(ge) 診室門口排隊,幫患者預約檢查、排隊掛號、繳費取藥……
郭亮是一名職業(ye) 陪診員,平常在北京各個(ge) 醫院穿梭,工作內(nei) 容主要有跑腿、陪診和代問診等。之所以選擇這個(ge) 行業(ye) ,是因為(wei) 他曾經深切體(ti) 會(hui) 過就醫之難——2020年,他母親(qin) 來北京看病,即使他提前做了一些功課,可麵對越分越細的科室、越來越智能的設備,仍然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用說60多歲的母親(qin) 了。
如今,對於(yu) 如何做好一名職業(ye) 陪診員,郭亮有了自己的心得:患者緊張,他就做傳(chuan) 聲筒,有條不紊地向醫生轉述病情;家屬慌張,他就當定心丸,從(cong) 心理安慰到輔助檢查,解決(jue) 燃眉之急。“現在我的腦子裏裝著北京20多家大醫院的地圖。”他笑著說道。
有患者感激他,因為(wei) 他幫忙解決(jue) 了就醫痛點;有醫生稱讚他,因為(wei) 他幫助提高了就診效率。但並非所有人都能理解這個(ge) 職業(ye) ,他曾多次被質問是不是黃牛、定價(jia) 標準從(cong) 何而來、是否具有相關(guan) 資質等。
從(cong) 去年開始,陪診服務熱度漸漲,郭亮的同行越來越多。《法治日報》記者近日調查發現,各電商平台上提供陪診服務的店鋪已經超過500家,分布在北京、深圳、武漢、重慶、西安、杭州等醫療資源比較豐(feng) 沛的城市,生意好的店鋪月銷售量上千單;陪診員既包括醫護機構的員工、自由職業(ye) 者,還包括一些兼職的大學生。
那麽(me) ,花錢購買(mai) 陪診服務的群體(ti) 主要有哪些?想要成為(wei) 一名陪診員,需要具備哪些素質、技能?這個(ge) 新興(xing) 行業(ye) 在迅速發展的同時還暗藏哪些問題,又該如何規範化、專(zhuan) 業(ye) 化發展呢?
就醫痛點催生陪診需求
行業(ye) 發展規模迅速擴大
“我不懂智能手機,在醫院裏晃了一圈又一圈,還是找不到掛號窗口。子女又不在身邊,沒辦法。”北京居民王女士今年58歲,前一陣她感覺膝蓋不適,想去醫院檢查卻犯了怵。後來女兒(er) 給她預約了陪診服務,她才答應去醫院看看。
7月13日上午10點,記者在北京某醫院門口見到了王女士,身邊跟著一位陪診員。一進醫院,陪診員便去排隊掛號,然後帶著王女士去拍CT片和核磁共振。等待過程中,陪診員一邊和她聊天緩解焦慮,一邊及時將檢查結果告訴她;取到結果後,又耐心地為(wei) 她講解,並叮囑她遵醫囑按時服藥。整個(ge) 就醫過程,王女士大多坐在附近的椅子上等候。
“對我們(men) 老年人而言,醫院就像‘迷宮’,還經常在智能取號機前不知所措,不了解如何預約掛號才能節省時間和精力,繳費、問診、取藥、拿報告單也需要上下樓來回折騰。”王女士說起這次就診經曆,不由地感慨,“有陪診員全程輔助,就醫效率大為(wei) 提高,以前來醫院看病需要消耗一整天,這次不到兩(liang) 個(ge) 小時就完成了。萬(wan) 一下次還要看病,我再叫個(ge) 陪診員,少給孩子添麻煩。”
郭亮觀察到,有陪診需求的群體(ti) 主要有以下幾類:子女不在身邊的空巢老人、獨自在城市打拚的單身青年、帶娃就醫分身乏術的寶媽、異地就醫的急重症患者等。
“00後”周舟是郭亮的一名顧客,前不久因為(wei) 胃疼需要去醫院做胃鏡檢查。由於(yu) 體(ti) 驗過獨自看病的難處,這次她在社交平台上花200元預約了郭亮的陪診服務。
去醫院之前,周舟撥通了郭亮的電話,兩(liang) 人約定好碰頭地點。見麵後,郭亮簡單介紹了陪診的具體(ti) 流程,隨後帶著周舟直奔醫院掛號處,很快完成掛號、辦就診卡等流程。做胃鏡檢查前,覺察到周舟很緊張,郭亮又細心地開導她,讓她逐漸放鬆下來。
“一個(ge) 人生活久了,發現生病時身邊沒人陪伴還不是最孤獨的,去醫院看病等待結果的那個(ge) 過程更惶恐更孤獨。”周舟苦笑著說,陪診員在一定程度上能給予自己心理上的陪伴。
前一陣,郭亮還接待了一個(ge) 從(cong) 浙江獨自來北京看病的大姐,她在北京住了20多天,由於(yu) 做穿刺需要局部麻醉,需要有人陪同,她便找到了郭亮。陪診結束後,有一天她突然打電話給郭亮,稱其後續治療方案急需一份新的病理報告,但因為(wei) 掛號次數限製,本人短期內(nei) 掛不了號,也找不到醫生。郭亮聽後,帶著她去相關(guan) 科室挨個(ge) 谘詢怎麽(me) 處理,最後終於(yu) 把事情解決(jue) 了。
“如果沒有你,我都準備放棄治療回家了。”這位大姐對郭亮說,他更像自己的“臨(lin) 時家屬”,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扶了自己一把。郭亮聽後特別心酸,也深切感受到了這份工作的意義(yi) 。
需求催生市場。在社交軟件和二手市場交易平台上,有不少提供陪診服務的廣告。坐標在遼寧沈陽的安安經常在社交軟件上更新陪診信息,陸續有人谘詢他“如何開展業(ye) 務”“能否兼職”等。
“谘詢的人以家庭主婦和大學生居多。”安安說,這個(ge) 行業(ye) 的準入門檻不算高,有不少人聽說做陪診員能賺錢,蜂擁而至。
記者在采訪中也發現,一些在校大學生為(wei) 了兼職,當起了陪診員,多以跑腿為(wei) 主,一些護理專(zhuan) 業(ye) 的學生還會(hui) 利用專(zhuan) 業(ye) 知識去陪人看病。
來自北京的謝佰霖也在日常就醫中發現了需求市場。他建立了陪診平台,開展陪診業(ye) 務,如今公司月均接單量在500單左右,收費標準為(wei) 普通陪診每小時99元,專(zhuan) 業(ye) 護士陪診每小時199元。
謝佰霖發現,對於(yu) 這個(ge) 價(jia) 位,兩(liang) 代人的接受程度不同。“老年人舍不得花錢,一般都是年輕人為(wei) 父母下單,對他們(men) 來說請假的成本更高。所以很多顧客下單後都會(hui) 提前打招呼,讓陪診員自稱為(wei) 他的朋友。”
在北京市中聞律師事務所律師杜秀軍(jun) 看來,陪診員滿足了沒有親(qin) 友在身邊的患者希望得到幫助的社會(hui) 需求,在醫療資源緊缺,大中型醫院整體(ti) 排隊候診時間過長的情況下,對於(yu) 子女不在身邊的老人,父母忙於(yu) 工作的孩子以及獨居生病的成年人,生病時排隊候診成為(wei) 較重的負擔,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職業(ye) 陪診員正好解決(jue) 了這一難題。
他認為(wei) ,對醫療係統和醫院熟悉的陪診員,可以利用自己的信息優(you) 勢更好地幫助患者獲得高效的醫療服務,遠程幫助代問診服務還可以滿足患者希望無需長途奔波、低成本獲得優(you) 質醫療服務的就診需求。
服務內(nei) 容不僅(jin) 僅(jin) 是跑腿
幫助醫患搭建溝通橋梁
“我的工作內(nei) 容主要有三類:跑腿、陪人看病和代問診。”郭亮說,跑腿是最簡單的,常見的有送病理報告、取檢查結果、取藥或者代預約等。
陪人看病,陪的多是一些子女不在身邊或者腿腳不方便的老年人。他開車接送,陪著到醫院報到、候診、檢查,但這部分服務在他接的單子中占比不到三分之一。
謝佰霖的陪診平台則主要承接這項內(nei) 容。為(wei) 了更好地陪伴和照顧患者,該平台對陪診員資質有一定要求,如必須具備急救技能認證、提供征信情況、健康證明等;每一位陪診員都有一個(ge) 背包標配,裏麵裝著應急用品如繃帶、創可貼等,夏天還會(hui) 備有冰袋、暈車藥等。“每一個(ge) 細節都要想到。”謝佰霖說,剛開始做陪診時忽略了患者在做核磁共振時不能佩戴首飾,後來有患者提建議,他們(men) 立即作出改進,要求每一位陪診員必須隨身攜帶一個(ge) 小首飾袋,以備不時之需。
從(cong) 業(ye) 多年後,郭亮注意到,在北京,代問診業(ye) 務是最多也是最複雜的。這部分需求主要來自外地患者,他們(men) 向往更好的醫療資源,同時疫情防控下就診流程相對複雜,他們(men) 更傾(qing) 向於(yu) 先請人去“探探路”。
有數據顯示,2019年,北京醫療機構的就診人次數超過2.6億(yi) ,其中外地來京患者約占三分之一。根據國家衛健委發布的《2020年國家醫療服務與(yu) 質量安全報告》,2020年,全國三級醫院收治的住院省外就醫患者達到599萬(wan) 例,異地就醫(包括省內(nei) 異地就醫和跨省異地就醫)總人次達8238萬(wan)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這一龐大的數字相比2018年和2019年有所減少。
“80%以上的客戶是外地人。”郭亮近年來服務的對象,特征很明顯——因為(wei) 疫情或者身體(ti) 原因不方便自己來醫院的,就把所有的資料證件寄給他,讓他去醫院問診拿藥,再快遞回去。
這類服務對陪診員專(zhuan) 業(ye) 度的要求更高。“如果幫第一次看病的人代問診,需要先全麵細致了解對方的病情、痛點、過往病史等,再和醫生交流;如果是複查的患者,需要準備好對方的各種檢查報告、治療材料,充分了解恢複情況等。”郭亮說。
因此,他更願意將自己的工作定義(yi) 為(wei) “就診規劃師”。他向記者解釋道:“現在就醫基本上都需要預約,一些異地患者到醫院預約了檢查卻不能當天做,隻能住下來,食宿成本很高。而我的工作是幫患者提前規劃好,代開檢查預約單,等患者一到就可以直接做檢查,醫生當天看完就能出結果了。”
在他看來,陪診服務始於(yu) 接單那一刻。他會(hui) 提前和患者交流,了解對方的病況和就醫需求;還要熟悉醫院結構、診室分布,清楚醫生的專(zhuan) 長,為(wei) 患者提供選擇。
他也遇到過不少特殊情況,比如有外地高齡老人突發疾病,要來北京就診,這種情況必須得有家屬陪同。但對於(yu) 一些患者和家屬來說,北京醫院的就醫流程過於(yu) 複雜,稍有差錯,容易耽誤時間。這時候,他作為(wei) 陪診員的意義(yi) 就凸顯出來了。
問清楚患者和家屬的需求後,郭亮會(hui) 根據情況推薦科室,告訴他們(men) 怎麽(me) 掛號,同時提醒他們(men) 攜帶好身份證件、核酸檢測陰性證明和以往的檢查報告。就診當天,他幫患者和家屬取號、建卡、買(mai) 病曆本,再到指定樓層分診台報到。這些瑣碎的事情解決(jue) 後,他帶著患者和家屬來到診室門口,進入診室前,他再次幫他們(men) 把相關(guan) 情況一條一條列清楚,如發病時間、遺傳(chuan) 史、目前病況、來京就醫訴求等。
“疾病麵前,很少有患者和家屬能條分縷析地把問題說清楚。”郭亮理解患者和家屬的憂心,也明白他們(men) 拿著一大堆檢查單不知道去哪裏的迷茫,所以他會(hui) 盡力幫他們(men) 捋清楚,幫他們(men) 走流程、排隊,排到了就發信息讓患者直接進診室檢查,檢查結束後他還會(hui) 反複重複醫囑,“怕他們(men) 太緊張漏掉了重要信息”。之後幾天,他還會(hui) 進行回訪,叮囑患者和家屬注意事項和複診時間。
這種形式於(yu) 醫生而言也有益。北京某三甲醫院一名劉姓醫生對此深有體(ti) 會(hui) ,他告訴記者,其接診過一些患者,明明是來看脊椎受損的,卻和大夫說自己頭部或心髒不舒服。
“這樣的問診,在醫院實在太低效了。”劉醫生說,不過這兩(liang) 年逐漸接觸到一些陪著患者來看病的陪診員,對方能簡明扼要說清問題和訴求,“相當於(yu) 為(wei) 患者和醫生搭建了一座溝通的橋梁”。
定價(jia) 無標準培訓為(wei) 圈錢
早期發展階段亂(luan) 象頻出
在重慶做陪診員的李成接收到的求助,更多來自患者子女,因為(wei) 工作忙、顧不上生病的老人;也有不少年輕家長,孩子生病,他們(men) 便慌了神;偶爾有一些獨居人士,或是身體(ti) 不便需要幫忙,或是心裏難受需要陪伴。
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位母親(qin) ,她的兒(er) 子患上了重度抑鬱症,不想讓任何人陪同就醫。這位母親(qin) 找到李成,希望李成能全程跟著自己的兒(er) 子,且不能讓他發現。
“那一整天我就像個(ge) 特工一樣。在他去看病的時候,我要負責把他的一切打點好,要保證他自己能夠順利就醫。比如他去診室之前,我要提前到診室和醫生講明情況,等他出來之後,我要想辦法回到診室,和醫生了解具體(ti) 情況後,再和他的家人匯報。”李成回憶說。
通過這次陪診,李成看到了一個(ge) 抑鬱症患者家庭的不易,他在電話中耐心地傾(qing) 聽患者母親(qin) 的傾(qing) 訴,安慰她,幫她出主意,希望盡可能地緩解她的心理壓力。
雖然從(cong) 業(ye) 僅(jin) 半年時間,但李成已經哭過很多次,痛苦來自陌生人。一些病情嚴(yan) 重的患者,經他幫助終於(yu) 聯係上了床位,最後卻不能上手術台;一些患者本有治愈可能,卻敗給了高昂的手術費。
有時也是出於(yu) 感動:有一位70多歲的患者,李成先後陪診過3次,從(cong) 陌生、防備到彼此熟悉、信任,這位患者在醫院碰到熟人時,會(hui) 和別人介紹“這是我兒(er) 子”,也會(hui) 拉著他的手噓寒問暖,叮囑他一定要多注意身體(ti) 。
有時也很無奈。李成記得,一位長年在外地工作的女兒(er) 有次回老家,偶然發現父親(qin) 身體(ti) 有恙,她愧疚不已,可因工作原因無法在家長待,她在網上找到李成,支付了1000元錢,反複叮囑他一定要陪其父親(qin) 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
一次陪診費1000元,這對“半天200元、全天400元”的重慶陪診師來說,是一筆不菲的收入。李成從(cong) 中看到了年輕人對老人的關(guan) 切,和自己沒有時間、精力照料的無奈,因此他對自己提出了更高的專(zhuan) 業(ye) 要求。但也有人不理解,質疑他為(wei) 何收費如此之高,是否有不良居心,定價(jia) 標準從(cong) 何而來。
“作為(wei) 一種低頻需求,陪診服務雖然已經走入公共視野,但觸達麵遠遠不夠。”李成認為(wei) ,陪診行業(ye) 目前仍然處於(yu) 早期發展階段,消費者的使用習(xi) 慣尚未有效建立,陪診員與(yu) 患者之間尚未形成有效的供需對接,很多患者將信將疑,下單前會(hui) 反複確認,屏幕背麵那個(ge) 人是不是騙子或者黃牛。
“行業(ye) 火了以後,不排除其中確實有渾水摸魚的人,但我們(men) 陪診員不是黃牛,隻是通過販賣自己的時間、體(ti) 力和經驗,來獲得相應的報酬。”李成說,有時患者讓他幫忙推薦醫院和醫生,他一般不會(hui) 輕易推薦,一方麵是擔心好心辦壞事,另一方麵也怕無意中真成了醫托。
7月13日,在北京某醫院,記者隨機采訪了10多名患者,詢問他們(men) 對於(yu) 陪診服務的看法。有三分之二的患者表示,陪診員的出現具有一定必要性,能為(wei) 患者提供幫助和心理慰藉;但還有三分之一的患者擔心,有些陪診員不夠專(zhuan) 業(ye) 反而誤了事,或者不夠耐心反而影響自己的情緒,收費也可能坐地起價(jia) ,如果陪診員多了甚至可能增加醫院的人流量影響就診環境和秩序。
信任難以建立的背後,是這個(ge) 行業(ye) 目前本身就魚龍混雜。
郭亮介紹說,陪診服務的收費標準與(yu) 當地收入水平掛鉤,半天的價(jia) 格一般為(wei) 200元至500元不等。“有的客戶也會(hui) 討價(jia) 還價(jia) ,我看著差不多合適就會(hui) 接單。我住在北京郊區,而醫院在市中心,路上就要花費兩(liang) 個(ge) 多小時,還要自己承擔交通費用。刨去成本,其實利潤並不是很高。”
記者采訪發現,相對成熟的陪診平台會(hui) 明碼標價(jia) ,通過下單、派單的方式提供服務。但也有自由職業(ye) 者在社交平台或二手市場交易平台提供陪診服務,價(jia) 格隻能通過私下協商交易。
“但有的商家惡意壓價(jia) 競爭(zheng) ,攪亂(luan) 市場。還有一些黃牛打著陪診員的旗號,在社交平台上宣稱自己可以幫患者搶到專(zhuan) 家號或者加塞做手術等。”郭亮憤憤不平地說,陪診價(jia) 格浮動隨意、收費缺乏統一標準讓他也很頭疼。
還有一些不良機構抓住商機大肆宣傳(chuan) 陪診員“月收入輕鬆過萬(wan) 元”,打出誘人廣告招募陪診員,卻以介紹工作為(wei) 誘餌進行收費培訓。
“一些培訓課程看似是培訓如何做陪診員,實則是教你引流,都是賣課的。”李成入行之初,曾報名參加陪診員培訓,交了2000多元培訓費,學了幾個(ge) 課時後,他發現收獲並不大。
據李成介紹,商家培訓的內(nei) 容多以專(zhuan) 業(ye) 護士課程為(wei) 主,還包括服務流程、規則等,但這些書(shu) 麵知識在實踐中真正派上用場的機會(hui) 不多,“職業(ye) 技能主要還是依賴實踐積累”。此外,商家還承諾培訓結束後給他派單,但最後也不了了之。
“現在很多所謂的陪診師培訓平台就是圈錢的,在社交媒體(ti) 上打廣告,說培訓完的培訓師一個(ge) 月能夠輕鬆月入過2萬(wan) 元。這種廣告完全就是虛假的,就我的實踐經驗來說,月入2萬(wan) 元基本上不可能,或者是非常少的人才能夠做到,輕鬆過2萬(wan) 元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李成對記者說。
期待規範化專(zhuan) 業(ye) 化發展
身份權責界定刻不容緩
醫院永遠擁擠。根據國家衛健委發布的《2019年我國衛生健康事業(ye) 發展統計公報》,2019年,共有87.2億(yi) 人次到各級醫療衛生機構就診,一位居民平均就診6.2次。這比上一年增加了4.1億(yi) 人次,比起2015年,增加了10億(yi) 人次還要多。
但李成從(cong) 業(ye) 半年多來,客戶並不是很多,每個(ge) 月服務的人數也不穩定。今年4月,他接待了10多位客戶,收入1000多元;5月好些,有8000多元收入。
郭亮由於(yu) 從(cong) 業(ye) 時間較長,建立了穩定的獲客渠道。忙的時候,他一天能有4場陪診,早上6點出門,晚上才能吃上飯。“我的陪診和代問診收費標準是半天200元,跑腿業(ye) 務按次結算,一次100元至200元不等,幹得好月收入能到1萬(wan) 元左右。”郭亮說。
一開始,郭亮覺得陪人看病有點尷尬,不知道怎麽(me) 溝通。後來,他逐漸積累經驗,對某些常見疾病有了自己的判斷,在醫生給出診斷和治療方案前,他先給患者作簡單的分析。一旦和醫生的說法較為(wei) 一致,那麽(me) 他和患者之間的信任便建立起來了。
幫助有需要的人,偶爾能提供一些專(zhuan) 業(ye) 意見——這讓郭亮和李成看到了自己作為(wei) 陪診員的價(jia) 值。但他們(men) 也在思考:究竟什麽(me) 是陪診員?具體(ti) 的職責和範疇目前都是空白的,不像很多傳(chuan) 統職業(ye) 那麽(me) 明確,到底該如何界定?
“一些陪診師考取了所謂的資格證,但其實目前國內(nei) 陪診師並沒有權威認證的資格證,一般是在網上培訓機構繳費報名考取。”郭亮說,他希望陪診師能成為(wei) 一個(ge) 有“身份證”的職業(ye) ,有一套規範化的標準和流程,提高陪診師的整體(ti) 素質和服務能力。
李成也提出,目前準入門檻、服務流程、爭(zheng) 議解決(jue) 等方麵,尚未形成統一標準,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摸索。
正在浙江某高校護理學就讀大二年級的陳思思,經常利用空餘(yu) 時間去陪診。有一次,她小心翼翼地陪一個(ge) 準媽媽去做B超,發現是兩(liang) 個(ge) 寶寶後,她和對方都很激動。“能學以致用幫助一些有需要的人,我覺得很有成就感。”陳思思說,她同時也有一些顧慮,“萬(wan) 一滑倒受傷(shang) 了,對方要追責時怎麽(me) 辦?”
杜秀軍(jun) 提醒說,陪診員需要警惕在陪診過程中病人出現突發情況的責任承擔問題,“因為(wei) 目前對於(yu) 陪診員的職責範圍尚無具體(ti) 規定明確,對於(yu) 陪診員的從(cong) 業(ye) 也沒有資質要求或限製”。
“對於(yu) 陪診過程中病人突發情況的責任承擔問題,仍需基於(yu) 雙方對服務內(nei) 容的約定。在沒有約定或約定不明的情況下,如果陪診員存在過錯,應按照普通人的標準還是按照醫護人員的標準來認定,對各方責任承擔影響極大,因此陪診員的職業(ye) 規範與(yu) 相關(guan) 辦法亟待完善。”杜秀軍(jun) 說。
正因為(wei) 如此,為(wei) 了防控風險,郭亮製定了“風險告知書(shu) ”,明確雙方權利義(yi) 務,還為(wei) 患者購買(mai) 了意外傷(shang) 害保險;李成和團隊約定,醫療服務涉及患者隱私,相關(guan) 病情照片和錄音,必須及時銷毀;謝佰霖則在公司引入“區塊鏈司法存證係統”,明確責任歸屬,讓服務者更重視服務過程中的責任和義(yi) 務,並要求雙方簽署陪診“知情同意書(shu) ”,為(wei) 了避免當下陪診市場普遍聚焦的“黃牛”問題爭(zheng) 議點,他所在團隊也不提供約號服務。
在中國衛生法學會(hui) 常務理事、北京華衛律師事務所副主任鄧利強看來,一個(ge) 新興(xing) 職業(ye) 的出現,通常會(hui) 經曆這樣幾個(ge) 階段:市場有需求—有人去滿足需求—產(chan) 生個(ge) 例—出現專(zhuan) 業(ye) 公司—催生行業(ye) 規範。
“新事物發展初期由於(yu) 缺乏行業(ye) 製度規範和準入標準,難免會(hui) 造成一段時間內(nei) 從(cong) 業(ye) 者魚龍混雜。陪診員的任職標準、收費標準、服務標準、監管部門等基礎問題需盡快解決(jue) ,隻有市場發展、政策引導‘兩(liang) 隻手’推動陪診員規範化發展,才能更好地發揮其社會(hui) 價(jia) 值。”鄧利強說。
記者注意到,《“十四五”公共服務規劃》將普惠性非基本公共服務納入規劃,提出要實現付費可享有、價(jia) 格可承受、質量有保障、安全有監管。不少陪診員接受記者采訪時都表示,期待融合醫療和服務的職業(ye) 陪診行業(ye) ,能被劃為(wei) 非基本公共服務行列,更加規範化、專(zhuan) 業(ye) 化發展。
鄧利強認為(wei) ,對於(yu) 陪診服務行業(ye) 的發展必須遵循合法合規的底線,根據不同工作性質,嚴(yan) 格審查從(cong) 業(ye) 人員的資質,建立行業(ye) 機構和人員的備案製度;同時,也要對陪診員的專(zhuan) 業(ye) 水平、職業(ye) 能力、道德修養(yang) 進行培訓,明確、細化該職業(ye) 目錄和分類以及相關(guan) 行業(ye) 規範與(yu) 辦法,明確從(cong) 業(ye) 人員的權利和職責。
杜秀軍(jun) 則建議,鼓勵規模化公司運營,由公司對陪診員進行資質審查,提供標準化服務,並承擔服務過程中的潛在風險;加強陪診市場的廣告宣傳(chuan) 管理,加大力度打擊虛假、誇大宣傳(chuan) 的陪診機構或陪診員;此外,對同時提供專(zhuan) 業(ye) 護理服務的陪診員或陪診機構,建立執業(ye) 準入製度和資質等級標準。
“認同需要時間。希望未來陪診員像快遞員一樣普遍,在規範化、專(zhuan) 業(ye) 化發展的同時,能幫助更多老人和其他有需求的人解決(jue) 就醫不方便的問題。”對於(yu) 陪診員的未來,郭亮和李成滿懷憧憬。
(文中郭亮、李成、安安、陳思思均為(wei) 化名)
□ 本報記者 文麗(li) 娟
□ 本報實習(xi) 生 周於(yu) 卜 張功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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