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故事】

　　作者：黃軍(jun) 峰（中國作協會(hui) 員、河北文學院簽約作家）

　　2022年5月9日，一則“北京冬奧會(hui) 開幕式上傳(chuan) 遞國旗的民警走了”的消息，刷爆河北省滄州市無數市民的朋友圈。民警名叫劉亞(ya) 斌，生前係河北省滄州市公安局運河分局刑警大隊情報中隊中隊長，2022年5月7日，因連續加班突發疾病不幸殉職，終年42歲。

　　和平年代，人民警察是一支犧牲最大、奉獻最多的隊伍。黨(dang) 的十八大以來，全國有3700餘(yu) 名民警犧牲在他們(men) 熱愛和奮鬥的公安崗位上。

　　一個(ge) 基層民警，何以受到那麽(me) 多人關(guan) 注？

　　帶著疑問，我來到劉亞(ya) 斌工作過的地方，走訪、座談後得知，他當警察，並非科班出身，卻在短暫的人生和事業(ye) 中，詮釋著敬業(ye) 、奉獻、友善等豐(feng) 富的價(jia) 值內(nei) 涵。漸漸地，一個(ge) 新時代基層民警的身影，在我的心裏慢慢豐(feng) 滿起來……

　　壹

　　太確切的時間已經記不清了，總之是2005年夏天的一個(ge) 下午。

　　臨(lin) 近下班，時任運河分局刑警大隊教導員胡偉(wei) 的辦公室走進一個(ge) 人，引進來的同事告訴他：“這個(ge) 人是來報到的。”

　　眼前的小夥(huo) 子，中等個(ge) 頭兒(er) ，身材略顯瘦薄，白白淨淨，斯斯文文，這不就是個(ge) 教書(shu) 先生嗎？

　　早在招錄結果確定後，胡偉(wei) 就對這個(ge) 小夥(huo) 子有過些許了解：2002年大學畢業(ye) ，進入滄州職業(ye) 技術學院當了一名大學老師。據說，他教學授課頗受歡迎，若堅持下去，定能有番作為(wei) 。為(wei) 什麽(me) 放著安逸穩定的工作不做，非要幹公安這一行？胡偉(wei) 曾猜測，要麽(me) 虎背熊腰，氣大力足；要麽(me) 體(ti) 健身碩，能來幾下“五把超”；要麽(me) ……

　　眼前的這個(ge) 小夥(huo) 子，不免有些出人意料。

　　胡偉(wei) 示意他坐下，起身倒水。彼此都沒說話，屋裏安靜，壺水淌進杯子的聲響，微弱卻又驚濤拍岸，似嘭嘭嘭的心跳。

　　胡偉(wei) 再次看了眼這個(ge) 白淨儒雅的年輕人，“你是劉亞(ya) 斌？”

　　“是。”說話間，小夥(huo) 兒(er) 雙手搭在兩(liang) 膝，挺直了胸脯。

　　“什麽(me) 原因讓你放棄教師崗位？”

　　“不想安於(yu) 平靜生活，就想到公安來偵(zhen) 查破案。”

　　“偵(zhen) 查破案？那可不是過家家、打遊戲，是有生命危險的。當警察也不是動動嘴就成的事……”胡偉(wei) 試探性潑了一盆冷水。

　　“幹自己喜歡幹的事兒(er) ，沒有弄不成的。”劉亞(ya) 斌想都沒想，話語鏗鏘，目光如炬。

　　他的自信，又一次出人意料。

　　貳

　　1980年4月，劉亞(ya) 斌出生在一個(ge) 軍(jun) 人家庭。

　　部隊大院成為(wei) 一棵幼苗茁壯成長的沃土。嘹亮的軍(jun) 號陪伴著他的牙牙學語，挺拔的軍(jun) 姿伴隨著他的蹣跚學步，日月盈仄，春雨冬雪，軍(jun) 人的威武、剛毅、堅強、勇敢，沁潤著青嫩的心田……

　　劉亞(ya) 斌上了初中。那一年，哥哥順利考入軍(jun) 校，成為(wei) 軍(jun) 人。本就有著一個(ge) 當兵夢的劉亞(ya) 斌，看著穿上軍(jun) 裝的哥哥英姿颯爽，暗下決(jue) 心，也要考軍(jun) 校，當兵！

　　初中三年，劉亞(ya) 斌科科優(you) 秀、門門拔尖兒(er) ，他考入軍(jun) 校的夢想近在咫尺。

　　追夢的路上，最快樂(le) ；追夢的腳步，最輕盈。光是想一想，青青蔥蔥的心頭都飄著濃濃鬱鬱的香甜。

　　為(wei) 了順利考上軍(jun) 校，高中期間，他特意去天津最好的醫院做了近視手術。基本功穩紮穩打，平日裏“訓練”有素，各項體(ti) 能指標合格，現在，萬(wan) 事俱備，隻差臨(lin) 門一腳了。

　　1998年6月，迎著初升的朝陽，一個(ge) 年輕人，昂首挺胸、信心滿滿地步入了考場。前三科考試，劉亞(ya) 斌發揮穩定，那天回來，母親(qin) 為(wei) 他買(mai) 了愛吃的涼皮。

　　一碗涼皮，卻讓命運給他開了一個(ge) 天大的玩笑。

　　那晚，劉亞(ya) 斌上吐下瀉，折騰了一宿，影響了後麵的考試。

　　夢想離他最近的那一年，也留下了最大的遺憾。

　　叁

　　運河區市場街，是當地頗為(wei) 繁華的地方，商場、超市、銀行、賓館、購物中心、學校、醫院等雲(yun) 集。

　　由此，這裏也成為(wei) 扒手們(men) 樂(le) 不思蜀的地方，瘋狂時，這條街上的小偷、老賊多達幾十個(ge) 。

　　彼時，當地錢包失竊案頻繁，受害人中有本地居民，也有外地求醫的病人，常常是醫院還沒進去，手裏的救命錢就被偷走了……

　　2005年初涉警事，劉亞(ya) 斌便負責這片區域。

　　警察抓小偷的事情，以前隻在電視裏看過，輪到自己身上，還是頭一回。

　　為(wei) 了幹好工作，劉亞(ya) 斌向老民警請教的同時，下班後就去人群密集、盜竊高發的地區盯防。商場附近、醫院走廊、小吃門店……大大小小的店鋪、門臉、犄角旮旯，隻要在腦子裏閃過的地方，劉亞(ya) 斌都能準確說出位置。一年多下來，他幾乎成了“活地圖”。

　　地理坐標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人。高矮、胖瘦、老幼、黑白，哪一個(ge) 愛戴帽子，哪一個(ge) 留著胡子，40多名小偷、老賊的相貌、特征和作案特點裝進了他的“信息庫”。兩(liang) 年多下來，這些盜賊們(men) 幾乎都和劉亞(ya) 斌打過“交道”。以至於(yu) 後來，隻要他出現，無論是商場還是公交車，無論是“玩刀片”的，還是直接拎包的盜賊，都聞風而逃。

　　年底匯報工作，劉亞(ya) 斌查辦的盜竊案數量最多。

　　有人曾開玩笑，滄州市的小偷都讓劉亞(ya) 斌碰到了！

　　殊不知，玩笑背後，卻藏著濃濃淡淡的心酸。是啊，自從(cong) 幹了警察這一行，他就很少有屬於(yu) 自己的業(ye) 餘(yu) 時間。

　　劉亞(ya) 斌曾說過這樣一句話：作為(wei) 基層民警，有警必出是命令，有求必應，更是一份責任和使命。這不是什麽(me) 高大上的空話。有人做過調查，基層民警高居最辛苦職業(ye) 前位。

　　肆

　　成為(wei) 大學老師的第二年，劉亞(ya) 斌邂逅了甜甜澀澀的愛情。

　　妻子趙晨光是他的同事。初見劉亞(ya) 斌，女孩子情竇初開的心扉便被狠狠撞了一下。陽光、帥氣、文雅，最重要的是，他靦腆的微笑，讓人感到說不出的善良、和氣與(yu) 踏實。

　　同事看出了端倪，想著辦法撮合他們(men) 。幾經接觸，兩(liang) 情相悅，愛情的種子發芽了。

　　晝雲(yun) 夜星，流水桃花，愛情的秧苗茁壯成長。那時趙晨光聽到劉亞(ya) 斌提及最多的，是他的夢想——成為(wei) 一名軍(jun) 人。

　　2005年，滄州市公安局公開招錄人民警察。得知消息，劉亞(ya) 斌心裏“咯噔”一下。

　　那一夜，他躺在床上思緒萬(wan) 千，一麵是穩定的工作和與(yu) 愛人的朝夕相守，一麵是又一次接近夢想的機會(hui) ，到底如何選擇？思來想去，他決(jue) 定，為(wei) 了夢想一搏：同樣是保護國家和人民安全，當不成兵，能成為(wei) 一名人民警察也好啊！

　　劉亞(ya) 斌偷偷報了名。直到考試頭一天，他才把這件事告訴了趙晨光。

　　那天，和愛人漫步在校園，他試探性說出了打算。沒想到，趙晨光毫不猶豫表了態：我尊重你的選擇！何以如此果斷？趙晨光微微笑了笑：“都說愛情是自私的，但我不能因為(wei) 自私而去阻擋愛人追求自己的夢想。”

　　多日的糾結，在這一刻釋懷。傍晚，餘(yu) 暉灑滿彎曲綿延的大運河，波光粼粼，五彩繽紛，劉亞(ya) 斌似乎看到夢想正在向他招手……

　　伍

　　自從(cong) 當了警察，劉亞(ya) 斌就成了父母最大的“擔心”。

　　劉亞(ya) 斌和同事抓的第一個(ge) 犯罪嫌疑人就是個(ge) “亡命徒”。那家夥(huo) ，一米八的大個(ge) 兒(er) ，二百多斤，從(cong) 小練摔跤，腰裏還別著一把鋒利的尖刀。

　　已經盯梢多日，抓不住無疑打草驚蛇，以後就更難了。靠近，靠近，再靠近，當他們(men) 摸到犯罪嫌疑人身邊的時候，劉亞(ya) 斌直接就撲了上去……事後他們(men) 才發現，這家夥(huo) 實在是太壯了，虎背熊腰，滿身橫肉，手腕子粗得連手銬都不好戴。

　　還有一次，某商廈發現一枚綁著汽油桶的炸彈。劉亞(ya) 斌和同事用防爆毯裹著炸彈，從(cong) 商場移到皮卡車上，迅速轉運到空曠地帶。他們(men) 剛退到安全區，“轟”的一聲巨響，防爆毯被炸開一個(ge) 大洞。一身冷汗的劉亞(ya) 斌定神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離死亡那麽(me) 近……

　　得知這件事情後，父親(qin) 帶著生氣的語調問他，平日裏，我給你說的話，“不能腦袋一熱就往前衝(chong) ”，你咋就不當回事？

　　劉亞(ya) 斌知道父親(qin) 擔心兒(er) 子，更懂得父親(qin) 是個(ge) 怎樣的人。他樂(le) 嗬嗬勸慰老人，你兒(er) 子的命是命，別家的兒(er) 子就不是命啦，咱是軍(jun) 人的兒(er) 子，關(guan) 鍵時刻，我得上！

　　兒(er) 子的話戳到了父親(qin) 的心坎兒(er) 上。幾十年部隊生涯的老父親(qin) 嘴上不說，心裏卻默默接受了。

　　陸

　　單位來了新同事，一個(ge) 初涉警事的90後。

　　麵對錯綜複雜的線索和千頭萬(wan) 緒的信息，工作幾日下來，仍舊不知道從(cong) 何入手。嘴上不好意思說，心裏難受，臉上就帶了出來。

　　同在一個(ge) 科室，劉亞(ya) 斌了解每個(ge) 人的脾氣秉性。年輕人，臉皮薄，抹不開麵子，想想自己年輕時，不也一樣嗎？

　　那日，趁著辦公室沒人，劉亞(ya) 斌湊到跟前，輕輕拍著他的肩膀，“有困難，找警察，更何況，咱自己就是警察不是！沒事兒(er) ，有不會(hui) 的，我教你！”

　　“暖男”是年輕同事們(men) 對劉亞(ya) 斌的昵稱。可不是嗎，除了忙碌的工作，他腦子裏簡直就是個(ge) “雜貨鋪”：誰家的孩子該考大學了，哪個(ge) 年輕人還沒有對象，誰家的老人住院該出院了，雞毛蒜皮的事情，他比本人記得還清楚。

　　說起來，劉亞(ya) 斌也的確稱得上“暖男”。

　　逢個(ge) 周末或者節假日，想請劉亞(ya) 斌出來一塊吃個(ge) 飯，那簡直比登天還難。電話打過去，“斌哥，不上班，不辦案，好不容易歇一歇，出來坐會(hui) 兒(er) 吧！”

　　你聽劉亞(ya) 斌說啥，“你嫂子一個(ge) 人在家帶著孩子不容易，咱一個(ge) 大老爺們(men) 平時不著家，回家了就替媳婦幹點活兒(er) 吧！”

　　柒

　　2009年，劉亞(ya) 斌參與(yu) 並負責偵(zhen) 破了滄州市第一例電信詐騙案。結案材料中，劉亞(ya) 斌寫(xie) 道：我覺得，信息化作戰已經成為(wei) 擺在麵前、不容回避的任務。

　　他的感覺，被以後的事實印證。

　　信息化辦案，成為(wei) 劉亞(ya) 斌日後耕耘夢想的主戰場。我願成為(wei) 一名信息化辦案的“破冰者”——麵對新課題，劉亞(ya) 斌做好了“下海”的準備。

　　但，談何容易啊！

　　沉浸在信息化的碎片裏，如大海撈針，密密麻麻的數據巨浪般湧來，他在浩瀚的數據海洋裏，掙紮著，追逐著，打撈著；似沙海淘金，狂風卷著沙塵，一浪又一浪迷惑著他的眼睛，他在烈風狂沙中奔跑著，追趕著，篩選著。

　　一天，兩(liang) 天，一年，兩(liang) 年……為(wei) 此，他柔和的眼睛常常布滿血絲(si) ，他的腦子、血壓、心髒，所有器官，都在超負荷運轉著。

　　劉亞(ya) 斌不抽煙，不喝酒，最大的興(xing) 趣就是喜歡琢磨事。他可以盯著雜如牛毛的數字待大半個(ge) 晚上，可以在枯燥無緒的虛擬世界裏守護一個(ge) 上午……

　　對於(yu) 工作，他哪來那麽(me) 大勁頭，又哪來那麽(me) 多樂(le) 趣？

　　采訪期間，劉亞(ya) 斌的父親(qin) 道出了其中的秘密：劉亞(ya) 斌是個(ge) 聽話的孩子，我不止一次告訴他，國家給你的位置，是對你的信任，幹得好你就幹，幹不好，就讓位！

　　功夫不負有心人啊，2012年春，劉亞(ya) 斌自主研發的汽車租賃業(ye) 信息管理係統在市區24家租賃公司啟用。借助這一係統，運河分局成功協助兄弟單位破獲一起盜竊案，案件偵(zhen) 破了，失主卻還不知道自己被盜了……

　　2014年，劉亞(ya) 斌憑借豐(feng) 富的信息化辦案經驗，統籌指揮查處了一起涉及30多個(ge) 省市、1萬(wan) 多名受害人的網絡詐騙案，75名犯罪嫌疑人及主犯無一漏網，及時挽回涉案資金8700餘(yu) 萬(wan) 元……

　　捌

　　2020年初的一個(ge) 深夜，劉亞(ya) 斌突然接到一個(ge) 電話，電話裏傳(chuan) 來一個(ge) 男子“嗚嗚嗚”的哭聲。

　　電話是李某打來的。李某曾是劉亞(ya) 斌案件查辦過程中的一名受害人。

　　案件查辦初期，李某追回損失心切，和劉亞(ya) 斌發生過數次激烈爭(zheng) 吵。劉亞(ya) 斌卻從(cong) 來沒發過火，每次都笑嗬嗬地耐心解釋。一來二去，兩(liang) 人熟識了。

　　電話裏，李某抽泣著，哀求著，“劉警官，求求你救救孩子吧！”李某的孩子在外地上學，因壓力過大，突發精神疾病。李某四處借錢無果，走投無路，想到了在案件中被凍結的錢。

　　涉案資金絕對動不得，孩子治病又迫在眉睫，劉亞(ya) 斌把情況告訴了妻子趙晨光，妻子通情達理，“人家找你是信得過你，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很快，3萬(wan) 塊救急錢轉到了李某的手機上。

　　經過治療，孩子病情得到了控製。後來，李某專(zhuan) 門給劉亞(ya) 斌發來孩子康複後錄的視頻，視頻中，一個(ge) 陽光的男孩子彈著吉他，向遠方的劉叔叔，深深地鞠了一躬……

　　有人問，如果錢回不來怎麽(me) 辦？劉亞(ya) 斌笑了笑，“信任是相互的，更重要的是，咱們(men) 是警察，警察前麵還有‘人民’……”

　　…………

　　小區裏栽了許多泡桐樹，夏末秋初就開始生蟲子，落到皮膚上又痛又癢。

　　鄰居們(men) 的嘮叨和埋怨聲，傳(chuan) 到了劉亞(ya) 斌的耳朵裏。悄悄地，他買(mai) 來高壓噴霧器，給樹打藥治蟲。

　　有人勸他，“別傻了，這都是物業(ye) 的事，別費勁不討好！”

　　劉亞(ya) 斌露出臉頰上兩(liang) 個(ge) 不深不淺的小酒窩：“費勁兒(er) 了，肯定能討到好，這蟲子不是明顯見少了嗎？”

　　單元樓門口上掛著一張塑料軟門簾。這是劉亞(ya) 斌生前花146元網購來的。他去世後的第二天，物流才到，兩(liang) 名戰友代他掛了上去。

　　說起門簾，年近八旬的王奶奶抹著眼淚：“已經5年啦，一到夏天這孩子就自己掏錢買(mai) 門簾，擋著不讓外麵的蚊蟲飛進來。我跟他說讓大夥(huo) 攤一下，可這孩子說什麽(me) 也不讓……”

　　玖

　　老人腰杆筆挺地坐在我的對麵，炯炯有神的眼睛裏閃著點點淚光。

　　說起兒(er) 子劉亞(ya) 斌，老人的話令我們(men) 五味雜陳：“全國先進工作者、全國公安係統二級英模、全國公安係統刑偵(zhen) 情報研判能手……”說話時，老人特意把“全國”二字用了重音，“還有那麽(me) 多省、市的獎勵，沒想到亞(ya) 斌這孩子這麽(me) 出息，這些他從(cong) 來沒給我們(men) 說過。政府給他的榮譽夠多了，他對得起國家，對得起這份職業(ye) ！”

　　榮譽不爭(zheng) ，功勞不搶，認真做事，踏實做人。老人用四個(ge) 詞概括了對兒(er) 子一生的教育。

　　父言如金，兒(er) 行不悖，一個(ge) 軍(jun) 人家庭的家風，就這樣默默傳(chuan) 承著。

　　2022年2月5日，劉亞(ya) 斌在順利完成冬奧火炬傳(chuan) 遞、國旗傳(chuan) 遞兩(liang) 項重要任務後回到了滄州。

　　5月6日一上班，劉亞(ya) 斌召集科室同事開了個(ge) 短會(hui) 。這一天，他往電腦裏倒了些數據，梳理了幾個(ge) 案件線索，交代了一些需要抓緊辦的事情。

　　晚上下班回家路上，他給母親(qin) 買(mai) 了棗糕。不到九點鍾，父親(qin) 遛彎還沒回來，剛睡下的母親(qin) 被熟悉的腳步聲驚醒。

　　“好幾天沒顧上看你們(men) 了。”把棗糕放到茶幾上，他問母親(qin) ，“怎麽(me) 睡這麽(me) 早？”

　　“不知道怎麽(me) 回事，這兩(liang) 天有些腰疼……”

　　“腰疼可不是小事，明天讓我爸陪您去醫院看看。”他囑咐道。

　　陪母親(qin) 說了會(hui) 兒(er) 話，他下了樓。回到家裏，兒(er) 子還沒有睡。小家夥(huo) 正值垂髫，醒睡無定時，正是黏人的年紀。

　　月兒(er) 彎彎，躲進薄薄的雲(yun) 層；星星稀疏，調皮地眨著眼睛。

　　他把兒(er) 子摟在懷裏，輕輕拍著他白白嫩嫩的小屁股。扭頭望望窗外，他長舒了一口氣。前段時間疫情防控，他二十多天顧不上休息，他的血液，他的心髒，他的所有身體(ti) 器官高速運行，到現在還沒緩過來，他需要好好休息。

　　此刻無比安靜。躺在床上，很多事情在腦子裏浮浮沉沉，像漂擺在海麵上的一艘艘小船：千頭萬(wan) 緒的案件線索該從(cong) 哪裏入手，雜亂(luan) 密集的數據該怎樣梳理，早上再提醒父親(qin) ，一定要帶母親(qin) 去醫院檢查。明天市局還有一個(ge) 考試呢，對了，新買(mai) 的單元樓的門簾還沒掛，明天一定抽時間掛上……

　　他睡著了。

　　誰能想到呢，這一夜，竟成了劉亞(ya) 斌最長的一個(ge) 夢！

　　…………

　　5月9日，遺體(ti) 告別的日子。

　　清早開始，天空就飄著稠密的雨絲(si) 。疫情原因，許多同事和親(qin) 友不能送劉亞(ya) 斌最後一程。但這一天，滄州幾乎所有的手機都被霸屏：戰友、同學、朋友、居民及社會(hui) 各界人士都在為(wei) 他送行。

　　采訪時，我拜訪了劉亞(ya) 斌的辦公室。那台電腦沉默著，等待主人喚醒。桌子一角，放著一板隻吃了一片的降壓藥，還有一盒未開封的速效救心丸……

　　“半路”從(cong) 警，劉亞(ya) 斌在熱愛的警察事業(ye) 道路上隻走了半程，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空留下忙碌的身影。這忙碌的身影，是一個(ge) 人，也是無數基層民警的群像。綿薄文字，謹向這些英雄們(men) 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路雖遠，行則將至。不遠處，大運河蜿蜿蜒蜒，一河清流奔騰不息，那磅礴的氣勢，不就是他們(men) 永不停歇的腳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