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原製作技藝，複興(xing) 傳(chuan) 統射箭運動，福建屏南——

　　一張竹木弓的鏗鏘回響

　　核心閱讀

　　福建屏南，群峰聳峙、雨量充沛，孕育了茂密的竹海，也造就了屏南傳(chuan) 統竹木弓箭製作技藝。一代代弓箭工匠，致力於(yu) 複原竹木弓箭製作工藝、複興(xing) 傳(chuan) 統射箭運動，讓傳(chuan) 統體(ti) 育活動重新煥發光彩。

　　自弓架上取出一把合竹弓，再從(cong) 箭筒內(nei) 抽出一支褐羽竹箭，張召羽在草靶前側(ce) 身站立。“射箭要做到五平三靠、形端誌正，開要安詳大雅，放須停頓從(cong) 容。”張召羽左手握弓，右手搭箭並以拇指鉤弦，引弓入彀，瞄準撒放，一箭正中紅心。

　　“《周禮》中就提到，‘射’是君子六藝之一。傳(chuan) 統射箭曾廣泛應用於(yu) 古代生產(chan) 、戰爭(zheng) 之中，如今又成為(wei) 一項有趣的體(ti) 育運動。”今年52歲的張召羽是福建省寧德市屏南傳(chuan) 統竹木弓箭製作技藝的市級非遺傳(chuan) 承人，他複原了古代傳(chuan) 統竹木弓箭的製作技藝，並長期致力於(yu) 推廣傳(chuan) 統射箭運動。

　　握著弓箭，沿著絲(si) 絲(si) 紋理觸摸感受，弓的曲、箭的直，皆在匠人雙手之間。

　　打 磨

　　一雙巧手，化良材為(wei) 佳器

　　半坐在操作台邊，張召羽雙手持刮刀，一遍遍傾(qing) 身前推，刨製用於(yu) 製作弓臂的竹片，操作台上已布滿細密的竹屑。刨去一層，張召羽起身來回彎折竹片，感受竹片形變狀態。“要做出一把好的竹木弓，必須沉下心去體(ti) 會(hui) 。”將竹片彎折幾下，張召羽判斷著其所能承受的最大張力，“每根竹子的硬度、韌度等特性都不同，要順勢而為(wei) ，在製弓時要隨時感受竹片的形變，使弓的性能達到最佳狀態。”

　　為(wei) 了準備竹材，前一年冬季就要進山攢竹。“冬季的竹子糖分與(yu) 水分更低，不易蟲蛀，比較適合製弓。”張召羽一般會(hui) 前往山區選取4到5年生長期的老竹，這樣的竹子密度高、硬度強。

　　製弓時，先將竹子置於(yu) 炭火上進行炭化，破成一寸寬的竹片後整直，再細細刨去竹黃，留下強韌的竹青層作為(wei) 弓體(ti) 。“弓體(ti) 由兩(liang) 張竹片黏合而成，刨製時必須處理好兩(liang) 者的張力。”為(wei) 此，張召羽要根據竹片的特性反複調試其性能狀態。此後，刮花竹黃麵，用調製好的魚鰾膠塗在竹木片刮花的一麵，黏合竹片，並纏上走繩加固定型，再經過修整弓弰、打磨弓弝、塗漆、上弦等工序，最終完成弓的製作。

　　竹箭製作亦非易事。通常一支箭要經過攢竹、選竹、校直、裝鏃、開槽、粘羽等多個(ge) 工序。“弓配其力，矢配其弓。”張召羽介紹，為(wei) 保證人、弓、箭相適，需要了解弓箭手的臂力、臂長，並據此選擇相應粗細的竹材製成長短適宜的竹箭。

　　竹箭的箭杆采用3年至5年生、直徑8至10毫米的箬竹，切成竹段後進行校直。“每一根竹子的彎曲性狀都不同，因此每一支竹箭都需要工匠反複手工校直。”張召羽說，在竹箭製作中，最難的就是校直。校直時，工匠在爐火上烤製竹段，徒手感知烘烤時竹段的軟化程度。若烘烤不到位，捋直的箭會(hui) 自動回彈影響精度；若烘烤過度，竹段會(hui) 過度炭化導致韌性全無，箭一掰就斷，難以使用。一支箭，要經過五六遍的反複校直，才能保證箭杆的直度符合射箭需求。

　　箭杆校直後，銼平竹節，打磨箭杆表麵，再將桐油均勻抹在箭杆上，以防其受潮腐化。隨後，安裝生鐵箭頭，箭尾開槽，並在箭的頭尾纏上牛筋增強保護，最後粘上火雞刀翎製成的箭羽，一支竹箭才算製作完成。

　　一根竹，經過一整個(ge) 漫長冬季的沉澱，經由匠人審曲麵勢、千錘百煉，終於(yu) 製成一把良弓、一支好箭，得以向世人展現“上弦明月半，激箭流星遠”的瀟灑與(yu) 豪情。

　　找 尋

　　一脈相承，複原傳(chuan) 統工藝

　　走進張召羽的弓箭製作工坊，在各樣製式的精美竹木弓之間，有一柄以單一竹片為(wei) 弓體(ti) 、以麻繩為(wei) 弦的舊弓十分引人注目。“剛開始學做弓，做的就是這樣粗簡的單體(ti) 弓。”張召羽介紹，自8歲開始，他就跟著叔叔張遠鬱學習(xi) 製作傳(chuan) 統竹木弓箭。

　　古時屏南山高林密、野獸(shou) 眾(zhong) 多，先民們(men) 就地取材，以山間竹木製作弓箭，獵殺野獸(shou) 。隨著冷兵器式微，傳(chuan) 統射箭被現代射箭運動代替，傳(chuan) 統竹木弓箭製作技藝也逐漸失傳(chuan) 。張召羽起初也隻掌握單體(ti) 弓與(yu) 竹箭的製作方法。2008年，他得知，中國射箭國家隊原總教練徐開才致力於(yu) 複興(xing) 傳(chuan) 統射箭運動，他們(men) 取得聯係。在徐開才的指導與(yu) 幫助下，張召羽決(jue) 心複原傳(chuan) 統竹木複合弓與(yu) 竹箭的製作技藝。

　　2012年，張召羽在複原普通竹箭製作工藝的基礎上，率先複原並完善了“三不齊”竹箭製作工藝。明代《天工開物·下篇·佳兵》記載，“凡竹箭削竹四條或三條，以膠粘合，過刀光削而圓成之。漆絲(si) 纏約兩(liang) 頭，名曰‘三不齊’箭杆。”相較於(yu) 直接由竹子烘烤校直製成的普通箭杆，“三不齊”箭杆由三根或多根竹條縱向粘接而成，竹節分布不齊，箭杆直度較好且不同箭杆之間的一致性更強。

　　“書(shu) 上的記載隻是寥寥數語，要準確還原製作工藝，隻能下功夫琢磨。”張召羽嚐試了多種竹材進行撓度、重量、直度等性能測試，反複研究竹條的拚合、纏繞方式，最終以茶竿竹的竹青層為(wei) 原料，製作出了古書(shu) 中記載的“三不齊”竹箭，大大提升了竹箭的飛行穩定性。

　　箭已在囊，隻待弓入彀。然而，想要複原工藝更複雜的竹木複合弓並非易事。選用哪種竹材？竹片炭化到什麽(me) 程度？竹節放在弓體(ti) 的哪個(ge) 位置？從(cong) 弓弰到弓弝的厚薄如何處理？竹片間的黏合問題如何解決(jue) ……麵對種種問題，張召羽停掉手頭的其他工作，一心撲在古籍文獻與(yu) 出土竹木弓的資料研究上，從(cong) 史料的隻言片語間尋找蛛絲(si) 馬跡，並開展反複試驗。曆時一年多，張召羽終於(yu) 成功複原出了動能強、精度準、拉感柔和的合竹弓。

　　2016年，屏南傳(chuan) 統竹木弓箭製作技藝被正式納入寧德市第五批非物質文化遺產(chan) 名錄。

　　推 廣

　　一腔熱血，射藝煥發生機

　　物為(wei) 人用，方為(wei) 良器。對於(yu) 張召羽而言，複原製作技藝並不是最終目的，他希望能助力擴大傳(chuan) 統射箭的影響力，讓傳(chuan) 統射箭運動與(yu) 射藝文化得以傳(chuan) 承並發揚光大。

　　與(yu) 現代射箭運動相比，傳(chuan) 統射箭運動有許多不同之處，例如，傳(chuan) 統弓箭沒有輔助的瞄準和平衡設備，且使用的指法是大拇指鉤弦而非三指鉤弦。不過，在張召羽看來，最主要的是二者的運動理念不同。“現代射箭追求挑戰極限、突破紀錄，而傳(chuan) 統射箭更看重過程，強調‘射以觀德’和修養(yang) 身心。”

　　在徐開才等人的努力下，2014年8月，中國射箭協會(hui) 傳(chuan) 統弓分會(hui) 正式成立，大力倡導傳(chuan) 統射箭。如今，傳(chuan) 統射箭運動愛好者日益增多，傳(chuan) 統射箭運動重新煥發生機。

　　張召羽還成立了公司，自主研發製作工具和機械設備，優(you) 化了竹弓製作工序並實現了竹箭批量生產(chan) 。目前，公司的竹箭年銷量約50萬(wan) 支。在民間傳(chuan) 統弓箭比賽中，90%的傳(chuan) 統竹箭都來自張召羽的公司。

　　除了改良工藝，降低傳(chuan) 統弓箭製作成本與(yu) 傳(chuan) 統射箭的參與(yu) 門檻外，張召羽還積極舉(ju) 辦傳(chuan) 統射箭運動賽事，“要讓更多人參與(yu) 到傳(chuan) 統射箭運動中來。”

　　近幾年，張召羽每年都會(hui) 在屏南縣的景區或傳(chuan) 統村落內(nei) 舉(ju) 辦原野射箭大賽，用靶樁在野外不同位置模擬動物，讓參賽者穿梭於(yu) 山林間，以不同的射姿進行射擊。有趣的比賽吸引了眾(zhong) 多射箭愛好者前來參賽。“目前，原野射箭大賽已經成為(wei) 屏南縣的品牌賽事，將傳(chuan) 統弓箭文化與(yu) 屏南自然風光相結合，有力推動了體(ti) 育與(yu) 文旅的融合。”屏南縣文體(ti) 和旅遊局局長周理俊說。

　　“做好每一把弓、每一支箭是我的使命，希望通過我的努力，能把傳(chuan) 統射箭運動推廣出去，也讓這門手藝傳(chuan) 下去。”張召羽說。（施鈺 範佳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