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利平台 > 即時新聞 > 時政

死磕11年,他從“垃圾箱”裏撿到寶

發布時間:2023-12-18 10:32:00來源: 中國科學報

  “寧在一點打井,不可到處挖坑。”回憶過去10餘(yu) 年的科研之路,中國科學院生物物理研究所(以下簡稱生物物理所)研究員劉超培感慨頗深。

  2010年博士畢業(ye) 後,劉超培曾以兩(liang) 年“閃電戰”的速度發表了重要成果,可緊接著便是“超長待機”般的沉寂。過去11年間,他以第一作者和通訊作者發表的論文數量僅(jin) 有兩(liang) 篇。談及此事,劉超培對《中國科學報》坦言:“這11年,我隻想把一個(ge) 問題弄清楚。”

  近日,劉超培耗時11年的研究終於(yu) 登上《科學》。這一研究破解了染色質結構和DNA複製領域30多年的難題。審稿專(zhuan) 家高度肯定了這項研究的價(jia) 值,並稱其“開拓出新的方向”。作為(wei) 第一作者兼通訊作者,劉超培在朋友圈寫(xie) 道:“堅持總會(hui) 有收獲,雖然來得晚了點。”

  從(cong) “五年計劃”到11年的“持久戰”

  2010年夏天,劉超培從(cong) 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畢業(ye) ,來到生物物理所。

  劉超培在博士期間曾參與(yu) 過生命科學的交叉研究,於(yu) 是他決(jue) 定在表觀遺傳(chuan) 結構生物學領域的領軍(jun) 人物許瑞明的實驗室開啟博士後研究。

  兩(liang) 年後,劉超培就打贏了在表觀遺傳(chuan) 學領域的“第一仗”:成功解析了組蛋白變體(ti) 與(yu) 伴侶(lv) 蛋白複合物的結構,解決(jue) 了領域內(nei) 困擾多年的變體(ti) 識別問題,並以第一作者身份將該成果發表於(yu) 《自然-結構與(yu) 分子生物學》。

  接下來,初戰告捷的劉超培把目光瞄準了領域內(nei) 的“終極問題”。

  上世紀70年代起,染色質結構和DNA複製的關(guan) 係日益被重視。1989年,美國冷泉港實驗室生物化學家Bruce Stillman首次發現了CAF-1,這一複合物緊隨DNA複製複合體(ti) 之後,負責染色質的組裝。然而,其結構一直未得到解析,使得許多關(guan) 鍵問題無法解釋。這是組蛋白伴侶(lv) 研究方向中被公認的“硬骨頭”。

  2012年末,劉超培在深入思考後,準備主動接受這個(ge) 挑戰。他清楚,如果能真正看清CAF-1複合體(ti) 的結構,將會(hui) 極大促進對核小體(ti) 裝配過程的認知,“要做就做最難的”。

  有了博士後研究期間打贏“閃電戰”的自信,他給自己定下了“五年計劃”,希望5年內(nei) 能在這個(ge) 問題上取得突破性進展。

  起初兩(liang) 三年,研究順利得超乎想象。劉超培采取“分段”的研究方法,將不同片段組合的CAF-1進行大量結晶條件篩選,成功解析了CAF-1核心部分3.5埃的晶體(ti) 結構,從(cong) 而揭示了CAF-1自身的柔性結構:大亞(ya) 基“像一根柔軟的繩子蜿蜒展開”,兩(liang) 端分別拴住兩(liang) 個(ge) 球狀的小亞(ya) 基。

  “這是一個(ge) 很好的開始,證明我們(men) 的方向是對的。”劉超培告訴《中國科學報》,研究初期的成功讓團隊對解析CAF-1與(yu) 組蛋白複合物的結構信心倍增,勝利的曙光仿佛近在眼前。

  那時的他還沒有預料到,接下來的研究會(hui) 陷入僵局,“五年計劃”將演變為(wei) 一場耗時11年的“持久戰”。

  “垃圾箱”裏挖出寶藏數據

  那幾年,搞科研的劉超培像是一個(ge) “患上高度近視的人”。

  “結構生物學要眼見為(wei) 實,如果一直看不清,就無法進一步了解結構和作用機製。”劉超培介紹,與(yu) 博士後階段的組蛋白識別研究工作不同,此次研究包括組蛋白的傳(chuan) 遞、修飾和最終裝配過程,有許多因子參與(yu) 其中,研究難度也呈指數級上升。

  在解析CAF-1的三元晶體(ti) 結構後,劉超培引入了組蛋白,試圖得到完整的複合物,這意味著樣品性質更不穩定、結晶條件更難篩選。另外,樣本顆粒物太小,且落在冷凍電鏡的“視覺盲區”。

  在不斷嚐試中,研究遲遲沒有取得進展。直到在一次蛋白純化的實驗中,劉超培發現一條雜帶怎麽(me) 也去不掉,質譜鑒定結果顯示該雜帶是杆狀病毒的PCNA蛋白(增殖細胞核抗原)。他立刻聯想到,在染色質結構重建和DNA複製期間,CAF-1、組蛋白、PCNA和DNA都起到重要作用。如果把它們(men) 裝配到一起,會(hui) 碰撞出什麽(me) 樣的火花呢?

  實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不出意外又是“失敗”——在引入更多變量後,不但沒有得到理想中的大型複合物,反而更為(wei) 複雜、更難以觀察。

  但其中一個(ge) 現象引起了劉超培的注意:在數據處理過程中,某些碎小顆粒的分辨率有改善的跡象。他大膽推測,也許DNA在其中起到了緩衝(chong) 劑的作用。

  於(yu) 是,他立刻嚐試用不同長度的DNA片段進行測試,當試到30-bp DNA時,冷凍電鏡下的CAF-1圖像頓時清晰可辨。當用更長的147-bp DNA時,他竟獲得了意外之喜:右手螺旋核小體(ti) 中間態。

  在劉超培看來,這一誤打誤撞的靈感時刻,宣告著所謂“垃圾數據”的勝利。

  他介紹,在許瑞明實驗室,數據不會(hui) 被貼上“有用”或“垃圾”的標簽。即使實驗沒有得到預期的結果,也不意味著失敗;相反,隻要數據足夠靠譜,都可以嚐試從(cong) 看似無用的“垃圾數據”中挖掘出有價(jia) 值的線索,以幫助後續課題推進。

  “另外,合作也很重要。”劉超培感慨,研究的最終突破離不開所裏其他課題組的鼎力支持,大家齊心協力對CAF-1的結構與(yu) 功能做了完美的詮釋。

  2022年夏天,經過整整10年的探索,劉超培所在團隊終於(yu) 向《科學》編輯部提交了論文。出乎意料的是,他們(men) 收到了一封拒稿信——盡管這項研究引發了審稿人的濃厚興(xing) 趣,但由於(yu) 這是前所未有的突破性發現,編輯部要求研究團隊提供更為(wei) 詳細的證明,建議補充數據後重新投遞。

  在補充實驗的一年裏,劉超培每天必做的事就是搜索領域進展,看工作是否被國際同行搶發。

  現在看來,那時的劉超培似乎多慮了。因為(wei) 直到今年,國際同行新發的CAF-1論文仍停留在霧裏看花的階段,與(yu) 生物物理所CAF-1研究的“集大成者”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經過一年的修改,他們(men) 的第二次投稿終於(yu) 被順利接收。審稿專(zhuan) 家高度肯定了這項研究的價(jia) 值——“該研究開拓出新的方向”。僅(jin) 兩(liang) 個(ge) 月,論文便在《科學》正式發表。

  發表並不是研究的終點。劉超培說,解決(jue) 了一個(ge) 問題,並不意味著研究已經結束,反而會(hui) 引出更多新的問題、新的視角。接下來,他將繼續深耕這一領域。

  “萌芽已經出土,參天大樹未來可期。”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李晴點評說。

  “寧在一點打井,不可到處挖坑”

  在許多人看來,如今的劉超培當屬“輕舟已過萬(wan) 重山”。但熟知劉超培的人都知道,黎明曙光到來前已經曆了11年的長夜,未來的他更不會(hui) 在科研路上放慢腳步。

  劉超培的朋友圈記錄了這樣一個(ge) 夜晚:在顯微鏡前徹夜“蹲守”實驗數據,直到淩晨3時許。他寫(xie) 下一句勉勵自己的話:“咬定青山不放鬆,不破樓蘭(lan) 終不還。”

  寫(xie) 下這句話是在2017年,本該是“五年計劃”的收官之期,但在真正破解CAF-1的“終極難題”之前,劉超培又鏖戰了6年。

  一項研究的資助周期通常是3到5年。在研究前幾年,也有朋友勸他將現有結果整理發表,然後轉到更容易的研究方向,劉超培卻堅持“必須要有更深入的研究才行”。在他看來,如果“打一槍換一個(ge) 地方”,短期內(nei) 可能會(hui) 發表不少論文,但那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科研。

  “如果做了很多年,一直沒有結果怎麽(me) 辦?”

  “那就繼續研究。”

  劉超培告訴《中國科學報》,他能花11年時間打贏這場科研“持久戰”,底氣來自一個(ge) 包容、務實的科研環境。

  即便在研究陷入僵局的那幾年,實驗室對該項目的資助也從(cong) 未間斷過,許瑞明更是給予了劉超培極大的支持與(yu) 鼓勵,並讓他“保持平常心,繼續探索”。

  一直以來,劉超培所在的實驗室秉承著“寧在一點打井,不可到處挖坑”的科研理念。在確定一個(ge) 研究方向後,必須係統解決(jue) 領域內(nei) 的重大問題,不輕易更換課題與(yu) 方向。

  如今,劉超培已經在生物物理所工作了10多年。對他來說,這裏是一個(ge) 承載著許多回憶和收獲的地方。他清楚記得,第一次來北京朝陽區大屯路15號,還是在10多年前的博士後麵試時。那時這裏隻有幾幢小樓,如今,實驗室窗外的喬(qiao) 木已亭亭如蓋。(記者 孟淩霄)

(責編:李雨潼)

版權聲明:凡注明“來源:新利平台”或“新利平台文”的所有作品,版權歸高原(北京)文化傳(chuan) 播有限公司。任何媒體(ti) 轉載、摘編、引用,須注明來源新利平台和署著作者名,否則將追究相關(guan) 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