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教育評價(jia) 事關(guan) 教育發展方向，有什麽(me) 樣的評價(jia) 指揮棒，就有什麽(me) 樣的辦學導向。中共中央、國務院近日印發《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jia) 改革總體(ti) 方案》，強調扭轉不科學的教育評價(jia) 導向，堅決(jue) 克服唯分數、唯升學、唯文憑、唯論文、唯帽子的頑瘴痼疾。

　　不以分數論英雄，“好學生”的標準是什麽(me) ？不再用升學率給學校“壓擔子”，學校怎麽(me) 評價(jia) ？“破五唯”後，教師學術水平如何評判？師德師風如何常態化監管？中高考改革將隨之發生哪些“質”的改變？勞動教育又該如何融入教育全過程？……當評價(jia) “指揮棒”全麵轉向，家長、老師、校長、學生都有不少困惑。針對上述公眾(zhong) 熱議、關(guan) 心的問題，光明日報約請教育領域權威專(zhuan) 家給予解答，以期為(wei) 學校、教師、學生厘清一條科學、專(zhuan) 業(ye) 的發展路徑。

　　問答嘉賓

　　國家教育谘詢委員會(hui) 委員 鍾秉林

　　北京師範大學教授 張誌勇

　　中共上海市教育衛生工作委員會(hui) 書(shu) 記 沈煒

　　更關(guan) 注教育公平、更尊重學生選擇權、更以學生為(wei) 本——

　　不以分數論英雄，中高考將有這些“質”的改變

　　學生問：評價(jia) 改革方案公布後，要求改變用分數給學生貼標簽的做法。不以分數論英雄之後，“好學生”的標準改變了嗎？未來想當一個(ge) “好學生”要做到哪些方麵？

　　鍾秉林：評價(jia) 改革方案扭轉過去唯分數、唯升學的應試教育傾(qing) 向，尊重人才成長規律，以學生為(wei) 本。

　　評價(jia) 標準強調學生全麵而有個(ge) 性的發展，德智體(ti) 美勞全麵發展，突出整體(ti) 性。首先對於(yu) 學校、對於(yu) 教師的評價(jia) 標準不唯清華北大升學人數，不唯“一本”考取率；那麽(me) ，學生作為(wei) 教育對象，自然也不以分數論英雄，更加強調學生全麵而有個(ge) 性的發展。當然，這是一項係統性很強的工程，觀念的轉變需要一個(ge) 長期的過程。

　　教師問：評價(jia) 改革方案要求構建學生德智體(ti) 美勞全麵發展的考試內(nei) 容體(ti) 係，未來的中高考改革將隨之發生哪些“質”的改變？

　　鍾秉林：考試招生製度的改革是一個(ge) 很重要的問題，它指向人才選拔的標準或者是對學生的評價(jia) 標準，因此，最終又歸結到教育評價(jia) 體(ti) 係改革上，是新時代教育評價(jia) 改革的重要內(nei) 容之一。

　　以2014年以來啟動的高考綜合改革為(wei) 例，改革的目標首先是促進公平，特別是入學機會(hui) 公平，當前我國優(you) 質高等教育資源還是比較稀缺的。這也反映了我們(men) 國家教育領域的主要矛盾從(cong) “上大學難”轉變為(wei) “上好大學難”。2019年，我國的高考毛入學率已經達到了51.6%，按照國際通行標準，這標誌著我國高等教育從(cong) 大眾(zhong) 化邁入普及化階段。因此，當前的高考改革和過去不同，它的目標之一是促進優(you) 質教育資源的分配。其次是科學選才，通過科學的方式和手段，把有接受高等教育意願的學生選拔出來，送入適合的高校深造。這個(ge) 改變很大，精英教育階段隻需要通過統考把“尖子生”挑出來送入大學深造。高考改革的第三個(ge) 目的是促進學生健康發展，引導中小學校克服過去應試化的價(jia) 值取向，促進學生德智體(ti) 美勞全麵發展。

　　我們(men) 通過招生計劃分配來解決(jue) 入學機會(hui) 公平的問題，比如對於(yu) 貧困地區農(nong) 村考生招生的專(zhuan) 項計劃，單獨劃線單獨錄取；增加人口大省和西部省份的招生計劃，縮小與(yu) 全國平均高考錄取率的差距等。

　　考試方式改革在探索之中，高職高專(zhuan) 和本科招生進行分類考試，用兩(liang) 張不同的試卷衡量不同的人才。有的高職院校采取注冊(ce) 入學，根據高中學業(ye) 成績，再通過“職業(ye) 性向測試”判斷學生適合哪個(ge) 專(zhuan) 業(ye) 。

　　考試內(nei) 容也要發生變革，要“小步走，不停步”，不能“翻燒餅”，今年這樣明年那樣，學生和教師都受不了。每年都有一點變化，累計五年八年，將有可觀的效果。文理不分科就是重要的改革方向。

　　考試科目也在進行調整，目前高考綜合改革除了統考語數外三科之外，還加上學業(ye) 水平考試的選擇性科目，有的省份是“3+3”，語數外三科之外，學生從(cong) 學業(ye) 水平考試科目自選3門作為(wei) 選擇性考試科目，上海是“6選3”，浙江是“7選3”，這個(ge) 組合就多了，“6選3”有20種組合，“7選3”有35種組合。河北等第三批改革的8個(ge) 省份根據前麵的試點經驗進行“3+1+2”科目組合的嚐試，除了語數外必考之外，物理和曆史2門科目中選擇1門作為(wei) 首選科目，化學、生物、地理、政治4門科目中選擇2門作為(wei) 再選科目，有12種選擇。這些改革充分尊重了學生的選擇權。

　　家長問：評價(jia) 改革方案要求把德育記入綜合素質評價(jia) ，雖然政策好，但是會(hui) 不會(hui) 拉不開區分度，大家都一樣，最後還要看分數呢？

　　鍾秉林：確實有些家長有這樣的擔心。解決(jue) 這個(ge) 問題要注意幾點，綜合素質評價(jia) 首先要“可信”，真實可靠，不能有水分，更不能弄虛作假；其次要“可比”，要用事實、數據、證據說話，反映一個(ge) 個(ge) 活生生的學生的發展狀況，不能千篇一律，套話空話；三是要“使用”，高校要合理使用綜合素質評價(jia) 結果，與(yu) 高考錄取是“硬掛鉤”還是“軟掛鉤”，在錄取過程的哪一個(ge) 階段使用，都要去探索。比如一些高校在今年“強基計劃”的招生中就將綜合素質評價(jia) 結果作為(wei) 錄取的重要參考；有些試點省份還探索“三位一體(ti) ”“631”等綜合評價(jia) 招生，高考統考成績占六成，高校自主測試占三成，學業(ye) 水平考試成績和綜合素質評價(jia) 占一成。總之，要積極探索“綜合評價(jia) ，多元錄取”的招生錄取方式改革。

　　說到“德育”的評價(jia) ，要結合不同學段、不同年齡的特點循序漸進來進行，小學到中學、大學的德育要一體(ti) 化設計和實施。我認為(wei) ，評價(jia) 學生的品德是可以具體(ti) 化的，比如孩子參加公益活動和社會(hui) 實踐活動的表現，考查學生是否具有集體(ti) 主義(yi) 精神等，要注重學生健全學生人格的養(yang) 成和社會(hui) 責任感的養(yang) 成。具有家國情懷和社會(hui) 責任感，才能更好地激發學生的學習(xi) 熱情。

　　開齊開足開好國家課程、促進學生創造性發展、體(ti) 現效能感和滿意度——

　　不用升學率給學校“壓擔子”後

　　好的中小學要用這些“標尺”量

　　學生問：每隔一段時間網絡上就會(hui) 出現對師德師風問題的報道，當此類現象廣為(wei) 人知的時候，往往已經產(chan) 生嚴(yan) 重後果。師德師風如何常態化監管？

　　張誌勇：《總體(ti) 方案》提出，堅持把師德師風作為(wei) 第一標準，體(ti) 現了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體(ti) 現了教師職業(ye) 的特點。從(cong) 總體(ti) 上講，廣大教師是愛崗敬業(ye) 的，人民群眾(zhong) 對人民教師是滿意的。但也必須清醒地看到，少數教師師德師風失範，給教育係統造成的負麵影響十分嚴(yan) 重，對學生身心造成的傷(shang) 害令人痛心，必須引起高度重視，采取“零容忍”的態度，堅決(jue) 整治予以嚴(yan) 懲。

　　考核師德師風，既要管住底線，更要弘揚高線。最關(guan) 鍵的是，教師的師德師風要體(ti) 現在立德樹人上，體(ti) 現在人格陶冶上。要健全教師榮譽製度，發揮典型示範引領作用，激勵廣大教師愛崗敬業(ye) 。加強教師師德師風建設，推動師德師風建設常態化、長效化，各級各類學校要建立師德師風評議和警示教育製度；把師德表現作為(wei) 教師資格認定、注冊(ce) 、業(ye) 績考核、職稱評聘、評優(you) 獎勵的首要要求，強化教師思想政治素質考察。

　　校長問：什麽(me) 樣的學校是好學校？在努力破除重分數輕素質等片麵辦學行為(wei) 的同時，不唯分數、不再以升學率考核學校，評價(jia) 學校辦學水平要用哪些標準？

　　張誌勇：關(guan) 於(yu) 好學校的標準，大家都有自己的標尺，但以下幾個(ge) 方麵應該成為(wei) 共識：貫徹黨(dang) 的教育方針，落實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其基本載體(ti) 是要全麵落實國家的課程方案，開齊開足開好國家課程。促進學生全麵而有個(ge) 性的發展，學生發展首先是指全體(ti) 學生的發展，其次是每個(ge) 學生的全麵發展，最後是學生個(ge) 人的創造性發展。好學校的標準還應該體(ti) 現效能感和滿意度。現代學校製度建設要完整有效，符合現代教育治理要求。作為(wei) 學校教育的利益相關(guan) 方，無論是學生、家長還是老師，都要對學校具有較高的滿意度。

　　破除重分數輕素質等片麵辦學行，改變學校唯分數評價(jia) 的傾(qing) 向，應給“唯升學率”考核指標念緊箍咒，改變單一的唯升學率的結果評價(jia) 導向。結果評價(jia) 要從(cong) 單一的文化課考試成績走向德育、智育、體(ti) 育、美育、勞動教育相結合。同時，要重視過程評價(jia) ，把學生學習(xi) 行為(wei) 納入評價(jia) 的過程。重視多元評價(jia) ，不僅(jin) 看文化課考試分數，還要看學生勞動清單完成的情況、綜合素質的發展標誌性成果等。最後，要實施增值評價(jia) ，對學校、學生的評價(jia) 一定要基於(yu) 差異，尊重不同學校、學生的個(ge) 性。

　　教師問：教育部多年前就提出，義(yi) 務教育教師平均工資水平不低於(yu) 當地公務員。《總體(ti) 方案》再次強調，績效工資分配向班主任傾(qing) 斜，向教學一線和教育教學效果突出的教師傾(qing) 斜。為(wei) 什麽(me) ？如何保證落地？

　　張誌勇：有的地方、有些學校在現有的教師工資總額裏麵，啟動教師績效工資製度改革，教師本身是反對的，他們(men) 認為(wei) 這是從(cong) 自己的兜裏邊拿出一部分工資進行重新分配。過去，很多地方在對公務員實施獎勵性考核的時候，也沒有考慮到教師。我認為(wei) ，要通過注入工資增量來啟動績效工資製度。各地在為(wei) 兌(dui) 現獎勵性工資時，應納入績效工資製度改革，這是啟動和完善教師績效工資製度的一次機遇。完善績效工資製度的頂層設計，績效工資分配向班主任傾(qing) 斜，向教學一線教師傾(qing) 斜，就是要向承擔更多教育教學工作崗位和工作任務的教師傾(qing) 斜，績效工資要基於(yu) 教師不同崗位的工作任務和工作量進行考核。教師的績效工資從(cong) 根本上來講，不應是評出來的，應該是幹出來的，要慎用通過簡單投票的辦法來確定教師績效工資的做法。

　　家長問：《總體(ti) 方案》要求落實中小學教師家訪製度，將家校聯係情況納入教師考核，意義(yi) 何在？

　　張誌勇：“做家訪”是我國中小學教師工作的光榮傳(chuan) 統，重新提出加強這一工作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yi) 。這是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需要，每位教師既是“經師”，更是“人師”；這是信息化、網絡化時代家校合作共育的需要。這裏需要強調，網絡交流不能代替現場家訪，隻有走進每個(ge) 學生家庭，才能真正了解和把握學生成長的家庭條件、文化背景、教育期望等，更有效推進家校合作共育。

　　聚焦學生發展全過程、學生評價(jia) 過程各要素、社會(hui) 協同多方麵——

　　加強勞動教育評價(jia) ，要聚焦這“三個(ge) 一體(ti) 化”

　　校長問：《總體(ti) 方案》將“加強勞動教育評價(jia) ”作為(wei) “改革學生評價(jia) ，促進德智體(ti) 美勞全麵發展”的重要內(nei) 容。勞動教育納入人才培養(yang) 全過程，上海有哪些經驗？

　　沈煒：今年8月，上海市委市政府出台《關(guan) 於(yu) 全麵加強新時代大中小學勞動教育的實施意見》，更加聚焦學生發展全過程、學生評價(jia) 過程各要素、社會(hui) 協同多方麵，抓牢“三個(ge) 一體(ti) 化”：

　　抓牢學校勞動教育目標內(nei) 容要求一體(ti) 化銜接。在學段縱向上，根據大中小學各學段的年齡特點和接受意趣，螺旋上升、循序漸進，從(cong) 勞動觀念、情感、能力、精神四方麵明確育人目標。在學科橫向上，發揮勞動教育樹德、增智、強體(ti) 、育美的綜合育人價(jia) 值，依托中小學“學科德育”和高校“課程思政”教育教學改革實踐，將勞動教育與(yu) 學科課程、專(zhuan) 業(ye) 教育、通識教育和創新創業(ye) 教育相融合。

　　抓牢學生評價(jia) 一體(ti) 化實施。探索研究構建學生勞動素養(yang) 評價(jia) 指標和評價(jia) 體(ti) 係，把評價(jia) 結果作為(wei) 衡量學生全麵發展情況的重要內(nei) 容，作為(wei) 評優(you) 評先的重要參考和畢業(ye) 依據。普通高校和職業(ye) 院校在學校招生自主測試環節強化實踐操作能力評價(jia) 。自2014年起，上海結合中高考改革，明確參加公益勞動和誌願服務課時為(wei) 高中生60課時、中職生20課時，初中生公益勞動80課時、職業(ye) 體(ti) 驗32課時，並納入中學生綜合素質評價(jia) 體(ti) 係。

　　抓牢家校社勞動教育一體(ti) 化協同。通過明確學生家庭勞動時間、合理布置家庭勞動作業(ye) 、建立不同學段家務勞動清單等，讓家庭成為(wei) 學生接受勞動教育的第一所學校，讓家長成為(wei) 學生的第一位勞動老師。2000年起建設了涵蓋愛國主義(yi) 、勞動實踐、傳(chuan) 統文化、科普教育等12大類2000餘(yu) 個(ge) 學生社會(hui) 實踐基地，提供實踐崗位80多萬(wan) 個(ge) ，促進學生樹立正確的勞動觀念，提高勞動能力。

　　老師問：勞動教育被淡化、被弱化的一個(ge) 重要表現是存在課程開不足開不齊、課程被擠占、課時被挪用等情況。對於(yu) 勞育課程課時，上海是如何規定和保障的？

　　沈煒：課時落實情況是衡量課程開設情況的“基本指標”，也是評價(jia) 學校勞動教育情況的“硬杠杠”。對此，上海向學校亮出“製度規範”，明確課時要求：中小學勞動教育必修課程，每周不少於(yu) 1課時；職業(ye) 院校以實習(xi) 實訓課為(wei) 主要載體(ti) ，開設圍繞勞動精神、勞模精神、工匠精神方麵的專(zhuan) 題必修課，不少於(yu) 16學時；普通高校明確勞動教育主要依托課程，本科階段不少於(yu) 32學時。

　　家長問：《總體(ti) 方案》提出黨(dang) 委和政府要牢固樹立科學的教育發展理念。黨(dang) 委和政府應如何履行好職責？

　　沈煒：上海始終堅定不移加強黨(dang) 對教育工作全麵領導，全市層麵建立了黨(dang) 委統一領導、政府統籌推進、教育部門組織協調、有關(guan) 部門各司其職、全社會(hui) 共同參與(yu) 的勞動教育工作機製，定期研究勞動教育工作作為(wei) 市委教育工作領導小組的重要內(nei) 容予以明確，重點突出“兩(liang) 個(ge) 關(guan) 鍵”：

　　突出建好勞動教育師資隊伍這支關(guan) 鍵力量。不斷完善專(zhuan) 任教師職稱評聘、專(zhuan) 業(ye) 發展等各項保障措施，通過建立勞動教育教師特聘製度，設立勞模工作室、技能大師工作室、榮譽教師崗位，吸引各行各業(ye) 專(zhuan) 業(ye) 人士和能工巧匠擔任勞動教育兼職教師。

　　突出加強區域和學校履行勞動教育職責的督導評價(jia) 這一關(guan) 鍵環節。對學校勞動教育特別是課程內(nei) 容、課時落實的實施情況，明確要求教育督導部門對各區和有關(guan) 部門保障勞動教育以及學校組織實施勞動教育情況進行督導，結果向社會(hui) 公開，並作為(wei) 衡量區域教育質量和高等學校分類評價(jia) 的重要指標，作為(wei) 對被督導部門和學校及其主要負責人考核獎懲的重要依據。在此基礎上，上海不斷完善“政府—學校—教師—家庭—社會(hui) ”全覆蓋的責任鏈條，讓各方各盡其責、各施所長，共同推動勞動教育高質量發展。

　　（本版內(nei) 容采寫(xie) 整理：光明日報記者 姚曉丹、柴如瑾、陳鵬、鄧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