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西藏自治區環境廳最近發布的《2021年西藏自治區生態環境狀況公報》顯示，西藏仍是世界上環境質量最好的地區之一。公報顯示，2021年，西藏主要江河、湖泊水質整體(ti) 保持良好，達到國家規定相應水域的環境質量標準；西藏環境空氣質量整體(ti) 保持優(you) 良；雪域高原野生動物“頻添新丁”。這讓我不由得想起近年來藏北高原“三獸(shou) ”的全麵恢複性增長。

　　驅車行進在藏北高原，舉(ju) 目四望，隻見遠處是連綿起伏的雪山和雪山腳下的遼闊草原，汽車奔跑幾個(ge) 小時，見不到人的蹤影，然而成群的野生動物卻不時從(cong) 眼前掠過。

　　藏北草原在藏語裏被稱為(wei) “羌塘”，即北方的平原。它夾在昆侖(lun) 山、唐古拉山、念青唐古拉山和岡(gang) 底斯山之間，麵積約為(wei) 70萬(wan) 平方公裏，是迄今地球上僅(jin) 存的極少數自然生態保持完好的大陸之一。

　　在藏北西部29.8萬(wan) 平方公裏的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許多地方見不到人煙，空曠、遼遠、幽靜的環境，使它成為(wei) 迄今地球上尚存的極少數幾塊自然生態保持完好的大陸之一，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天然動物園。

　　獨特、封閉的自然環境，造就了一個(ge) 野生動物的天堂。飛禽走獸(shou) 在這個(ge) 沒有人為(wei) 騷擾和破壞的世界裏繁衍生息，為(wei) 這個(ge) 地球培育了龐大而獨特的生命種群。

　　在藏北無人區的動物種類中，若以數量來分，最大的動物群落要數藏羚羊、藏野驢和野犛牛三種，它們(men) 都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在西藏種類繁多的動物王國裏形成聲名顯赫的“三大家族”。

這是奔跑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雄性藏羚羊（唐召明2006年攝）

　　從(cong) 體(ti) 格上講，藏羚羊是“三大家族”中最小的。見過雄性藏羚羊的人都說這種動物很美。其美不在於(yu) 皮毛，而在於(yu) 那兩(liang) 支長長的角，那對角長約兩(liang) 尺，造型優(you) 美。

　　藏羚羊是一種比藏野驢更耐受高寒地帶惡劣生存條件的動物。它是真正為(wei) 青藏高原，特別是羌塘這種平緩起伏的荒野高地而生的動物，以至於(yu) 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找不到與(yu) 之親(qin) 緣關(guan) 係很近的物種。

　　據說，藏羚羊並不屬於(yu) 常常出現在電視屏幕上的那些非洲羚羊的家族，也不同於(yu) 蒙古原羚、普氏原羚、藏原羚和鵝喉羚，它最近的親(qin) 戚是山羊和綿羊。今天依然生活在野外的山羊和綿羊主要棲息在崎嶇的山地，而藏羚羊的祖先則在青藏高原隆起的過程中隨之演化，適應了海拔最高、而真正的羚羊尚未涉足的廣闊原野，最終變成了今天的模樣。

　　藏羚羊與(yu) 藏野驢一樣，需要在廣闊的空間中逐水草而居，藏羚羊又與(yu) 藏野驢不一樣，它們(men) 會(hui) 沿著相對固定的路線進行遷徙，尤其是母羊和小羊。在非繁殖季節，母羚羊和它們(men) 的孩子通常不與(yu) 公羚羊利用同一片草場。成熟的公羚羊聚集成規模不大的群體(ti) 或單獨活動，冬季時它們(men) 才聚集到固定的求偶場，為(wei) 生育權而角鬥，勝利者可以圈起一群母羊，成為(wei) 它們(men) 下一年度的父親(qin) 。

　　在激烈的搏鬥廝殺中結束“生兒(er) 育女”的第一階段工作。每年春夏之交，成千上萬(wan) 的母羚羊又雲(yun) 集北部的另一處，在短短數日間完成真正的“生兒(er) 育女”任務，那才是真正可歌可泣的場麵。

　　此時是大雁列隊北飛的季節，在公羚羊的護衛下，臨(lin) 產(chan) 前的母羚羊長途遷徙到固定的育羔場所，共赴一場“生命之約”。在相差無幾的時間裏，紛紛產(chan) 羔，數不勝數的羚羊胎盤遍布方圓幾十裏草場，常常染紅許多山頭。

這是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成群結隊遷徙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雌性藏羚羊（唐召明2006年攝）

　　上世紀八十年代，時任那曲地區雙湖辦事處（現那曲市雙湖縣）書(shu) 記的阿布，曾在色務崗日和瑪依崗日一帶遇到過遷徙產(chan) 羔母羚羊。那浩浩蕩蕩的一群，約有數千隻。剛遠遠望見它們(men) 的影子，那喧囂聲已充耳可聞。羚羊群前進卷起的塵土遮天蔽日，猶如千軍(jun) 萬(wan) 馬通過大草原。這是動物王國裏的盛大節日，是威武雄壯的“閱兵式”。

　　藏色崗日和瑪依崗日地區，海拔6000米左右，四麵環山，溝壑縱橫，寂野闃然，峽穀深切，水草豐(feng) 茂，既是自然保護區的核心區域，也是藏羚羊產(chan) 羔季節的集群地。

　　很幸運的是我在原雙湖辦事處榮瑪鄉(xiang) （現為(wei) 尼瑪縣榮瑪鄉(xiang) ）往北幾十公裏處，有幸目睹並拍攝了數百隻藏羚羊遷徙的壯觀場景。

　　在野生動物“三大家族”裏，藏羚羊是最膽小的動物，而藏野驢則完全不同。

　　我多次見過的藏野驢，一點不像藏羚羊那樣驚恐汽車。它們(men) 見到汽車總是泰然自若地在草原上輕快地奔跑著，有時伸脖子昂頭，排成一字隊形，目不轉睛地注視汽車——儼(yan) 然一副草原之主在歡迎遠方來客的架勢。

　　藏野驢強壯、優(you) 雅，臉上看起來總是略帶些好奇的樣子，它們(men) 是藏北草原最常見的大型動物。世界著名動物學家喬(qiao) 治·夏勒博士在他《青藏高原上的生靈》一書(shu) 中對藏野驢的特征描述道：“四肢和身體(ti) 下側(ce) ，包括頸下方呈白色”“在背脊部，一條深色條紋從(cong) 鬃毛處一直延伸到尾端”。

這是奔跑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藏野驢（唐召明1988年攝）

　　成群的藏野驢跑起來蔚為(wei) 壯觀。有一次我搭乘的汽車遇到一大群奔跑的藏野驢，上百頭藏野驢奮蹄奔跑，蹄聲如雷，沙土飛揚，一時間天昏地暗。我們(men) 加快車速追了上去。可是這群傲慢的家夥(huo) 似乎不把汽車放在眼裏。它們(men) 從(cong) 容地奔跑著，有時與(yu) 汽車並駕齊驅；有時還特地從(cong) 汽車一側(ce) 跑到另一側(ce) ，與(yu) 汽車嬉戲，好像有意向我們(men) 炫耀它們(men) 的本領。沒多久，它們(men) 居然把我們(men) 的汽車遠遠地甩在了後邊，它們(men) 得勝了還不時回過頭望一望我們(men) 的汽車。

　　藏野驢過的是一種群居生活，群與(yu) 群之間互不幹涉，和平相處。每群野驢都有一個(ge) “首領”。“首領”屬於(yu) “雄性公民”，是決(jue) 鬥出來的強者，在族群裏享有絕對權威。一群藏野驢往哪處跑，到何處去，都由“首領”決(jue) 定。它的四蹄邁向哪裏，驢群就一個(ge) 接一個(ge) 排列有序地緊跟其後，絕不會(hui) 另尋別的道路。

這是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多彩的山脈與(yu) 藏野驢（唐召明2009年8月5日攝）

　　藏野驢靠著四條靈巧的細腿，奔跑起來一般時速可達45公裏，最高時速甚至可以達到60至70公裏。這是它們(men) 能逃脫其它猛獸(shou) 襲擊的一大本領。如遇上一個(ge) 大的驢群在草原上疾奔，蹄聲如萬(wan) 鼓齊鳴，塵土飛揚，遮天蔽日，那陣勢令其它獸(shou) 類望風而逃。

　　在“三大家族”裏，野犛牛是體(ti) 格最大的一種，堪稱是野生動物王國裏的“將軍(jun) ”。

這是奔跑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野犛牛（唐召明2009年攝）

　　野犛牛喜歡生活在5000米至6000米的高山峻嶺中。它體(ti) 魄強健碩大，最重的可超過1000公斤，體(ti) 重差不多是家犛牛的兩(liang) 倍。其身上披著淡黑色和黑褐色的毛，走起路來，身下厚厚的長毛像戰袍一樣擺動，好不威風。

　　野犛牛桀驁不馴，性情勇猛蠻橫，不畏任何強暴。在藏北無人區少有對手能與(yu) 之匹敵。

　　它兩(liang) 隻粗大的犄角是銳利的武器，若受到敵方的威脅，健壯的雄性野犛牛便把牛犢圍在中間，怒目圓睜，低頭朝外，用犄角攻擊敵人。它從(cong) 不知道什麽(me) 叫後退，即使身負重傷(shang) ，也不潰逃。

　　野犛牛的舌頭也是強有力的武器。它發起怒來用舌頭舔你一下，就會(hui) 把你的皮肉揭掉一層。用曬幹的野犛牛舌頭可以當梳子，即使從(cong) 一頭青絲(si) 梳到滿頭銀發，也不會(hui) 變形和斷齒。此外，它的皮層極厚且韌性強，有些牧民曾將野犛牛皮當菜板使用，在上麵砍骨剁肉一輩子也使不壞。

這是奔跑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野犛牛（唐召明2006年攝）

　　性情強悍的野犛牛傳(chuan) 宗接代的方式也是驚心動魄的。每年的七八月份是野犛牛發情交配的季節。雄性野犛牛相遇，必然展開一場激烈的角鬥，勝利者獲得對雌性野犛牛的占有，戰敗者隻能灰溜溜地落荒而逃。那些不安分的雄性野犛牛有時還會(hui) 跑到家犛牛群中尋求“配偶”。牧民們(men) 每遇到這種情況便敲鑼打鼓想嚇走它們(men) ，可是無濟於(yu) 事。

　　在西亞(ya) 爾雪山下，我有幸看到野犛牛與(yu) 家犛牛搏鬥的情景：一頭雄性野犛牛追趕一頭家犛牛，向它猛撲過去。開始，家犛牛並不示弱，擺開架勢迎了上去。可是家犛牛畢竟不是野犛牛的對手，沒有幾個(ge) 回合，野犛牛就用粗大的犄角把家犛牛挑起來，拋向半空，待它落到地下時，又就勢頂上一角，可憐的家犛牛當即腹部破裂，死於(yu) 非命。

　　藏北草原上關(guan) 於(yu) 野犛牛的傳(chuan) 說很多。與(yu) 草原上的神話傳(chuan) 說不同，有關(guan) 野犛牛的傳(chuan) 說，許多都是生活中真實的故事，是當地牧民和無人區開拓者們(men) 的親(qin) 身經曆。

　　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開發藏北無人區的拓荒者乘一輛“解放”牌汽車，在草原上和一頭野犛牛相遇。野犛牛瞪著圓圓的雙眼怒視著這從(cong) 未見過的“怪物”，看到汽車開動，以為(wei) 要進攻它，野犛牛的野性發作，一低頭，把卡車尾部掀了起來，汽車後輪懸了空，車上的人嚇得大喊起來。

　　1989年，我國實施野生動物保護法後，青藏高原上的藏羚羊、野犛牛、藏野驢、雪豹、黑頸鶴等均被列為(wei) 國家一級保護動物。1991年，麵積達20多萬(wan) 平方公裏的藏北無人區被原林業(ye) 部批準為(wei) 野生動物保護區。1993年西藏自治區人民政府在這裏建立了羌塘自然保護區，2000年羌塘升級為(wei) 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野生動物得到更為(wei) 嚴(yan) 格的保護。

　　據了解，截至2021年，藏羚羊種群數量由上世紀最低穀的7萬(wan) 餘(yu) 隻增加至30萬(wan) 餘(yu) 隻；藏野驢種群從(cong) 上世紀的5萬(wan) 頭增加到約9萬(wan) 頭；野犛牛種群從(cong) 上世紀的近1萬(wan) 頭增加到2萬(wan) 餘(yu) 頭。

這是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棲息生活的國家二級保護動物藏原羚（唐召明2001年攝）

　　目前，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大部分區域仍處於(yu) 原生狀態，並保存著完整的、獨特的高寒生態係統，不愧是一座生物多樣性的寶庫。除了藏羚羊、藏野驢、野犛牛，這裏還棲息著雪豹、黑頸鶴、棕熊等野生動物，共有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10種、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21種。

這是棲息生活在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國家保護動物盤羊（唐召明2009年8月7日攝）

　　野生動物自由自在棲息繁衍的背後，是人們(men) 的精心守護。截至2021年，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已建立了73個(ge) 管理站，有780名藏北牧民群眾(zhong) 成為(wei) 專(zhuan) 業(ye) 管護員，投身於(yu) 守護高原生靈的事業(ye) 中。

　　藏羚羊、藏野驢、野犛牛，是藏北草原和雪山荒灘的主人。它們(men) 是藏北荒原生命裏的最好代表。這就是青藏高原的傳(chuan) 奇，更是藏北高原的傳(chuan) 奇！（新利平台 文、圖/唐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