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治理的中國奇跡】江源放歌有遠聲
沒有一條河流,不渴望歌唱。
又到高原吐綠時。沱沱河畔、青藏路旁,藏羚羊群在保護隊員和來往車流的“注視禮”間信步遷徙,長江水滋養(yang) 著生物種群不斷繁衍壯大;牛頭碑下、鄂陵湖邊,舉(ju) 目一派水草豐(feng) 美,湖天一色,“黃河源頭千湖縣”青海瑪多的湖泊數已達5050個(ge) ,創曆史新高;雜多縣昂賽鄉(xiang) 瀾滄江大峽穀,放下牧鞭的牧民們(men) 轉型為(wei) 生態管護員,“邂逅”雪豹已是尋常……
從(cong) 上世紀末的生態惡化,到背水一戰的全麵治理,如今站在國家公園新起點的三江源,正用“啃硬骨頭”精神闖出改革新路子、以“繡花功夫”完善治理能力現代化、以“為(wei) 了誰”的情懷促進生態與(yu) 民生共贏。
再破再立開新局——
從(cong) “九龍治水”到“一塊牌子管到底”
曆經三江源生態保護和建設一期工程的十年治理,“中華水塔”水資源量增加了近80億(yi) 立方米,相當於(yu) 560個(ge) 西湖。
十年破局、生態向好,為(wei) 改革再深化做足了準備。一期工程告捷的2015年,中央全麵深化改革領導小組審議通過了三江源國家公園體(ti) 製試點方案。
多年來,中國形成了包括自然保護區、森林公園、濕地公園、地質公園、水利風景區等10多類保護地並存的自然保護地體(ti) 係,數量最多時達到上萬(wan) 個(ge) 。“國家公園體(ti) 製試點,點出了長期以來生態文明建設麵臨(lin) 的體(ti) 製短板:九龍治水、條塊分割、政出多門。”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局長赫萬(wan) 成對記者說,“林業(ye) 、環保、國土、水利各部門都在管,誰都管不全,誰都管不到底。”
在沒有現成經驗可供借鑒的情況下,先行先試的三江源,需要再次打破固有生態保護模式,探索建立更加科學有效的新機製。
仁青多傑在黃河源頭瑪多縣的公安、國土等多部門工作過,“國土執法負責打擊非法占地、盜采礦產(chan) ,而破壞草場行為(wei) 則歸草原監理站管,水汙染涉及環保執法,水土保持涉及水利執法,非法捕撈又由漁政執法管”。
這卻讓群眾(zhong) 犯了難。“瑪多地廣人稀,許多盜采、盜獵案件線索都來自牧民舉(ju) 報,可群眾(zhong) 搞不清政府部門分工,一概都撥打‘110’電話,然後公安係統再根據舉(ju) 報內(nei) 容向相關(guan) 部門移交,很多案件又不是一個(ge) 部門能處理得了,比如盜采行為(wei) ,既破壞礦產(chan) ,也毀壞草場,更會(hui) 汙染水體(ti) ,一起案件,往往需要公安、國土、農(nong) 牧、環保幾個(ge) 部門同時出動。”仁青多傑對記者坦言。
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成立後,組建了長江源、黃河源、瀾滄江源三個(ge) 園區管委會(hui) 。國土、環保、水利、林業(ye) 等縣級主管部門一體(ti) 納入管委會(hui) ,整合下設為(wei) 生態環境和自然資源管理局;而縣森林公安、國土執法、環境執法、草原監理、漁政執法等執法機構,也整合成管委會(hui) 下資源環境執法局一家。仁青多傑成為(wei) 黃河源園區管委會(hui) 資源環境執法局執法大隊首任隊長。
機製改革不到1個(ge) 月,一樁盜采砂金大案告破。
一天午飯後,有牧民舉(ju) 報,花石峽鎮吉日邁村山溝裏有不明人員在河道采金。仁青多傑當即帶領人員趕赴現場。這個(ge) 村子距離縣城上百公裏,從(cong) 村子到案發地還有十幾公裏,而且沒有硬化路,趕過去少說也得4個(ge) 小時。“按以前的執法效率,很有可能撲個(ge) 空。”仁青多傑說,這一回,“攥指成拳”的執法大隊快速出擊,讓非法采金者措手不及,“作案人員倉(cang) 皇逃竄,工具、行李還有‘金把頭’的身份證都沒來得及帶走,我們(men) 將贓物移交公安,很快就把他們(men) 一網打盡。”
國家公園“一塊牌子管到底”,效果立竿見影。體(ti) 製試點以來,青海先後實施了一係列原創性改革,改變了“九龍治水”局麵,解決(jue) 了執法監管“碎片化”問題,理順了自然資源所有權和行政管理權關(guan) 係,走出了一條富有三江源特點、青海特色的國家公園體(ti) 製創新之路。
推進治理現代化——
讓最美自然享有最優(you) 保護
西南財經大學網名為(wei) “薇薇兒(er) 趙”的學生小趙,剛剛在手機上“粉”了一位新好友:三江源國家公園官方微博。
“猜謎啦:縮小版的老虎、放大版的貓,世界上最美的貓科動物是什麽(me) ?”
“萌極了!誰想要藏狐的表情包?”
“張張都是屏保!這裏,有中華民族母親(qin) 河的源頭……”
“還能這麽(me) 玩?”對小趙來說,從(cong) 此國家公園不在遠方,而在指尖。
2017年,三江源國家公園官方網站、微博、微信公眾(zhong) 號全麵上線,“換個(ge) 麵孔和你約”,很快“俘獲”了眾(zhong) 多粉絲(si) 的“芳心”,其中不乏“00後”的年輕人。這是中國10個(ge) 國家公園體(ti) 製試點中誕生的首個(ge) 官方“兩(liang) 微一網”,讓公眾(zhong) 期待的國家公園不再“猶抱琵琶半遮麵”。
同年,《三江源國家公園條例(試行)》正式施行,這也是中國第一部關(guan) 於(yu) 國家公園的專(zhuan) 門法規:采礦、砍伐、狩獵、捕撈、開墾……《條例》對國家公園內(nei) 多項違法行為(wei) 細化落實了法律責任。
探路國家公園體(ti) 製,需要高標準、高起點、高水平建設,需要在全新平台上促進生態環境治理體(ti) 係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試點以來,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先後編製了《三江源國家公園總體(ti) 規劃》及三江源生態保護、生態體(ti) 驗和環境教育、產(chan) 業(ye) 發展和特許經營等5個(ge) 專(zhuan) 項規劃,還有科研科普、訪客管理等12個(ge) 管理辦法。“通過建章立製完善治理體(ti) 係,旨在高標準、高水平為(wei) 國家公園體(ti) 製試點搭建平台,促進生態環境治理能力科學化、係統化、現代化。”赫萬(wan) 成對記者表示。
同時,三江源國家公園還與(yu) 航天科技集團、中科院等科研院所及中國移動等電信服務商簽訂戰略合作框架協議,統籌實施了三江源天地一體(ti) 化生態監測、三江源國家公園衛星通信、生態大數據中心等8大類生態保護能力建設項目,人力與(yu) 科技支撐水平明顯增強。
來自青海大學農(nong) 牧學院的準“00後”蔡宗貞,報名成為(wei) 該校首批“國家公園專(zhuan) 業(ye) 班”的學生。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和青海大學簽訂了人才培養(yang) 協議,開設相關(guan) 課程,旨在培養(yang) 有誌於(yu) 三江源保護的專(zhuan) 業(ye) 技術人才。
“開班伊始,就收到來自各個(ge) 院係的191份報名申請,受歡迎程度超乎預料。”青海大學教務處處長趙常麗(li) 告訴記者,“國家公園專(zhuan) 業(ye) 班並非能拿到學位的專(zhuan) 業(ye) ,而是一個(ge) 培養(yang) 方向,設30個(ge) 學分,進行針對性較強的課程學習(xi) ,希望有朝一日培養(yang) 出紮得下、想幹事、懂技術的三江源未來管理者。”
“同學們(men) 都是利用晚上和周末上課,從(cong) 興(xing) 趣出發,樂(le) 此不疲。”蔡宗貞特別希望將來能在國家公園從(cong) 事環境生態學研究,“三江源有一種神奇的魅力,算是追逐自己的一個(ge) 夢。”
人與(yu) 自然謀共生——
草原利用者轉變為(wei) 生態保護者
登山巔、爬深溝、鑽叢(cong) 林、蹚河道……一批馬背上的衛士,如今活躍在玉樹藏族自治州雜多縣昂賽鄉(xiang) 的瀾滄江大峽穀。
今年3月以來,昂賽鄉(xiang) 管護站分批次組織轄區1500餘(yu) 名生態管護員,對瀾滄江流域開展了無死角的地毯式反盜獵巡護排查工作,進一步清理了隱患苗頭。
“每天晚上,把巡護區域和路線發到微信群裏,大夥(huo) 兒(er) 領了任務,第二天一大早就騎馬出發。”牧民索南對工作安排得十分細致:發現轄區野生動物的活動軌跡,建立台賬,繪製出精細的分布圖,之後采取“全麵巡護+野生動物活躍點重點巡護+定期專(zhuan) 項巡護”的方式,對野生動物開展保護——這也是近年來三江源國家公園瀾滄江園區根據高山深峽的地形特點摸索出來的巡護模式,得到了牧民管護員們(men) 的積極響應。
“綠色發展,離不開生態惠民。”赫萬(wan) 成告訴記者一組數據:三江源國家公園體(ti) 製試點之初,園區內(nei) 的6.5萬(wan) 人口中,就有2.4萬(wan) 是貧困人口。“貧困人口所在地區經濟來源普遍單一,基礎設施匱乏,公共服務滯後。”
如何平衡保護與(yu) 發展的關(guan) 係?
三江源國家公園的答案是:探索生態管護員公益崗位機製,按月發放報酬,年終進行考核,實行動態管理,且落實精準脫貧原則,生態管護員中一半以上來自當地的建檔立卡貧困戶。“要實現國家公園和自然資源的嚴(yan) 格保護和永續利用,核心是探索人與(yu) 自然的和諧共生模式。”赫萬(wan) 成說。
截至目前,17211名生態管護員持證上崗,三江源國家公園園區內(nei) 全麵實現了“一戶一崗”。在財政財力十分有限的情況下,青海多方籌措資金,3年來共投入5億(yi) 多元,幫助生態管護員戶均年收入增加2.16萬(wan) 元。
管護員鬧布桑周的管護區,在青藏公路旁的風火山。碰到牧民時,他一邊打著招呼,一邊數著人家的犛牛數,“不能超過載畜量”。夏初,正是野生動物的遷徙季節,前不久,鬧布桑周巡護途中“邂逅”了一批多達30餘(yu) 頭的野犛牛群,“野生動物活躍在距離公路這麽(me) 近的草場,實在罕見”。
“牧民正逐漸由草原利用者轉變為(wei) 生態保護者與(yu) 紅利共享者。”赫萬(wan) 成強調,“國家公園建設的核心在於(yu) 解決(jue) 人的問題,提升各方獲得感,使牧民成為(wei) 國家公園建設的受益者,才能激發保護生態的內(nei) 生動力。”
換言之,生態和民生,魚和熊掌可兼得。
奔騰咆哮的通天河,流經玉樹藏族自治州曲麻萊縣崗當村,身穿救生衣的更尕才讓,和一群康巴漢子,經常漂流巡線在寬闊的河麵上。放下牧鞭,當起巡護員,守護在800平方公裏的區域內(nei) ,這些漢子們(men) 本身就是一道風景。沿著河流往下走,被稱作“長江”。
“我們(men) 可不是來觀光的。”更尕才讓風趣地說,“我們(men) 每個(ge) 月要進行3次集中大規模巡護,調查、記錄、保護這裏的野生動植物等生態資源,打擊盜獵盜采等違法活動。”
河岸旁一處陡峻的山崖上,數十隻野生動物岩羊的身影,吸引了隊員們(men) 的視線。“岩羊是重要的生態指標物種。”更尕才讓興(xing) 奮不已,“這麽(me) 一大批在這裏活動,附近很可能藏著雪豹!這兩(liang) 年發現的野生動物越來越多,馬麝、白唇鹿、盤羊,都不稀罕了,說明生態保護越來越好。”
記者手記:向改革創新要動力
“三江源國家公園的‘門’在哪裏?”猶記得在可可西裏索南達傑自然保護站做現場直播時,有後台網友這樣問。
這個(ge) 問題,讓人哭笑不得——三江源國家公園,總麵積超過12萬(wan) 平方公裏,比浙江省麵積都大,又哪裏有個(ge) 具體(ti) 的“門”呢?
這不能全怪網友。青海高原廣大、三江源遠流長,這一切都不是我們(men) 所熟悉的日常生活體(ti) 驗,也超出了“公園總有個(ge) 門”的慣常印象。
偌大的三江源,就連接近它、認知它都存在不少障礙,想探索出一種全新的生態保護模式,難度可想而知。
從(cong) 中央審議通過三江源國家公園體(ti) 製試點方案,到正式設園進入最後衝(chong) 刺階段,5年來,先行先試的青海在保護與(yu) 發展之間,精心調試著兩(liang) 者的精細平衡關(guan) 係,可謂是在萬(wan) 裏高原上“繡花”織錦。你瞧,機製改革,理順了自然資源所有者和行政管理者的關(guan) 係,破解了“九龍治水”“政出多門”的體(ti) 製弊端;生態管護員製度,回應了封牧後牧民靠啥吃飯的現實難題,開創了人與(yu) 自然和諧共生、保護與(yu) 發展並行不悖的中國特色生態保護新格局。
“錦繡圖”上,最妙處還在於(yu) “留白”。可可西裏禁止非法穿越,黃河源頭紮陵湖鄂陵湖對外限製開放,年保玉則景區永久關(guan) 閉,等等。最美景色藏之深山,看似“錦衣夜行”之舉(ju) ,實則是三江源國家公園堅持生態保護優(you) 先不動搖的生態留白。有取有舍,有收獲有回饋,保護和利用好大自然的每一份資源和饋贈,必將為(wei) 未來增色萬(wan) 千。
經濟社會(hui) 文化發展相對滯後的青海,經常扮演著向兄弟省份“取經看齊”的角色,如今在國家公園建設上當仁不讓地貢獻出“青海方案”,個(ge) 中經驗凝結成一句話,那就是:巨變在改革,動力在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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