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的“天祿琳琅”藏書 80後跟著60後修好了
1月7日,國家圖書(shu) 館召開新聞發布會(hui) ,宣布曆時8年之久的館藏清宮“天祿琳琅”修複項目取得圓滿成功,正式結項。
也許還有人不清楚,什麽(me) 是“天祿琳琅”?是書(shu) 。那是一本書(shu) 、一套書(shu) 還是一屋子書(shu) ?和很多清宮戲一樣,故事要從(cong) 乾隆說起。
中國古代皇家一直有收藏書(shu) 和整理書(shu) 的傳(chuan) 統,這在清乾隆時期達到鼎盛。這一時期的宮廷藏書(shu) ,不僅(jin) 數量蔚為(wei) 可觀,品質也超越前朝。畢竟,對“十全老人”來說,書(shu) 也得藏全。於(yu) 是,乾隆在其即位第九年(1744),諭令諸臣擇選內(nei) 府秘藏書(shu) 之精善者,在紫禁城中的昭仁殿設架庋藏,並禦筆題寫(xie) “天祿琳琅”匾額,高懸於(yu) 殿內(nei) 。
這,就是“天祿琳琅”的由來。
其實在清宮中,藏書(shu) 之所並非隻昭仁殿一處,內(nei) 閣大庫、文淵閣、摛藻堂、乾清宮、養(yang) 心殿、武英殿、輿圖房、方略館等處都各有藏書(shu) 。而“天祿琳琅”的特別之處在於(yu) ,是乾隆將各處藏書(shu) 中宋、金、元、明版舊書(shu) 進行擇選,掇之菁華而成。此後,乾隆四十年(1775),大學士於(yu) 敏中等人奉敕整理、鑒定“天祿琳琅”所藏之書(shu) ,並編成《欽定天祿琳琅書(shu) 目》十卷,著錄圖書(shu) 429部。
無論《永樂(le) 大典》還是《四庫全書(shu) 》,這些大眾(zhong) 熟悉名字的典籍,在數百年的曆史中總是經曆各種天災人禍,“天祿琳琅”也沒有躲過這個(ge) “規律”。
對古籍來說,天災,往往是火災。嘉慶二年(1797)十月,乾清宮大火,連同配殿昭仁殿皆成廢墟。火災過後,殿內(nei) 所藏書(shu) 籍亦不知下落,清史檔案中並未記載“天祿琳琅”藏書(shu) 被毀情況。直至1925年,清室善後委員會(hui) 清點昭仁殿時,也未見一冊(ce) 《欽定天祿琳琅書(shu) 目》著錄書(shu) ,因而推測這場災難已將“天祿琳琅”悉數焚毀。
火災過後,已是太上皇的乾隆諭旨重建乾清宮。同時,曾領銜主編《欽定天祿琳琅書(shu) 目》的彭元瑞奉敕再度編纂《欽定天祿琳琅書(shu) 目後編》,宮中各處善本再次被集中挑選,而後整理匯集藏於(yu) 昭仁殿,仍用“天祿琳琅”之名。
這一次編寫(xie) 書(shu) 目為(wei) 二十卷,用時僅(jin) 7個(ge) 月,於(yu) 嘉慶三年夏日編成,共收錄善本664部。彭元瑞於(yu) 《欽定天祿琳琅書(shu) 目後編》卷末記:“《前編》宋、元、明外,僅(jin) 金刻一種;《後編》則宋、遼、金、元、明五朝俱全。”
天災難料,“天祿琳琅”尚能重生,但近代中國的危如累卵,讓古籍與(yu) 家國命運一般浮沉難測。
自清同治年間,朝廷開始將宮中修繕不及的藏書(shu) 送出宮外,由書(shu) 肆代為(wei) 修複裝潢。這期間,就有宮內(nei) 辦事者監守自盜,致使內(nei) 府藏書(shu) 流失,也開始形成“皇家-民間”的藏書(shu) 交易市場,不少宮廷藏本流入私人藏書(shu) 家手中。
到了清末,昭仁殿所存“天祿琳琅”已不足半數,原因有三:一是溥儀(yi) 借賞賜伴讀的名義(yi) 運出宮外;二是臣子借溥儀(yi) 退位之機巧取偷換;三是溥儀(yi) 賞賜大臣。
偽(wei) 滿時期,溥儀(yi) 曾將幾十部“天祿琳琅”藏書(shu) 變賣折現,其餘(yu) 的跟隨其運至長春“小白樓”。儲(chu) 藏條件簡陋,加上溥儀(yi) 自己對藏書(shu) 不以為(wei) 意,許多藏書(shu) 在長達14年的時間裏,竟然沒有采取任何防潮、防蛀措施,發生黴爛、蛀蝕、殘缺。日本投降前夕,在溥儀(yi) 逃離長春之時,這批藏書(shu) 經曆了周邊人員的哄搶,其中一部分再次流入市場。剩餘(yu) 藏書(shu) 幾經輾轉,最終運回故宮博物院。
抗日戰爭(zheng) 時期,尚存故宮的部分“天祿琳琅”藏書(shu) ,跟隨宮中其他珍貴文物一起南遷,其過程之艱難無需贅述。抗戰勝利後,這批藏書(shu) 又遷至台灣。
新中國成立之初,政府大力支持,散佚的“天祿琳琅”珍本不少收歸公藏。故宮博物院所藏“天祿琳琅”205部全部移交北京圖書(shu) 館(國家圖書(shu) 館前身)善本特藏部。直到20世紀50年代,顛沛流離的“天祿琳琅”才終於(yu) 安頓下來。
國家圖書(shu) 館古籍館副館長陳紅彥介紹,國家圖書(shu) 館現藏“天祿琳琅”279部,其中宋、元刻本占比較大,並且保存著《欽定天祿琳琅書(shu) 目後編》中最為(wei) 珍貴的大部分古籍。
由於(yu) “天祿琳琅”書(shu) 中不乏破損嚴(yan) 重的情況,於(yu) 是很長時間都作為(wei) 未編書(shu) 進行保管。直到2013年4-6月,國圖古籍館才完成了未編“天祿琳琅”古籍的編目,並在編目中對該書(shu) 進行了破損狀況初步調查。
調查結果可謂觸目驚心:館藏270餘(yu) 部、3500餘(yu) 冊(ce) 古籍中,約10%即300餘(yu) 冊(ce) 存在嚴(yan) 重的紙張糟朽、絮化、粘連、裝幀解體(ti) 等問題,按部頒標準,屬一級破損,急需搶救性修複。
盡管國圖的善本庫房已經有了良好的恒溫恒濕條件,但殘損書(shu) 籍中所攜帶的黴菌以及絮化、粘連等紙張病害情況,隨著時間推移也會(hui) 愈加嚴(yan) 重。
2007年,國務院發布《關(guan) 於(yu) 進一步加強古籍保護工作的意見》,正式實施“中華古籍保護計劃”,這是我國曆史上首次由政府主持的全國性古籍保護工程。2013年6月8日,原文化部在國家圖書(shu) 館掛牌設立“國家級古籍修複技藝傳(chuan) 習(xi) 中心”,在開展古籍修複的同時以師帶徒方式傳(chuan) 習(xi) 修複技藝,培養(yang) 古籍修複人才。也是在這一年,館藏“天祿琳琅”編目和破損調查完成,同年8月,“天祿琳琅”修複項目啟動。
修複的過程也是培養(yang) 人才的過程。由於(yu) 曆史原因,國家圖書(shu) 館古籍修複人員在年齡上存在斷層,年齡段從(cong) 60後直接跨越到80後。年輕人多為(wei) 碩士研究生畢業(ye) ,有一定理論基礎和研究能力。他們(men) 在具有35年以上修複經驗的專(zhuan) 家們(men) 的示範帶動下,麵對“天祿琳琅”這樣的“頂級教材”,在實踐中掌握了相對全麵的技能,並同期開展研究。
“天祿琳琅”修複項目是國家圖書(shu) 館繼“敦煌遺書(shu) ”、《趙城金藏》之後的又一“重任”,不但體(ti) 量大,而且難度大。每一冊(ce) 藏書(shu) 的共同特征是珍貴,不同之處是“破得各有千秋”,修複方案無法一概而論,需要對每一冊(ce) 書(shu) 進行“個(ge) 性化”定製。
國家圖書(shu) 館古籍館青年修複師崔誌賓介紹,“天祿琳琅”還有一個(ge) 顯著特征,就是大多數藏書(shu) 中都可見前人修複的痕跡。在“整舊如舊”的指導原則下,修複者麵臨(lin) 一個(ge) 新的問題——保留還是清除這些“後來者”的遺存?經過反複探討,他們(men) 最終決(jue) 定,對不影響書(shu) 籍當下乃至未來的使用質量和保存壽命的情形,嚴(yan) 格維護曆史遺存,為(wei) 後人留下客觀實證。
但也有一些特殊案例,比如,前人曾以“連補帶襯”等不當方式進行修複,造成書(shu) 葉紙張褶皺、板結、粘連,《班馬字類》《孟子音義(yi) 》等古籍就存在這種情況。前人的操作痕跡並不利於(yu) 古籍保護,本次修複就進行了整改,不是死板照搬“整舊如舊、最少幹預”等原則,而要具體(ti) 問題具體(ti) 分析,目標是盡量延長古籍的保存時間。
8年過去了,“天祿琳琅”修複完成,相關(guan) 展覽即將舉(ju) 辦,相關(guan) 成果即將出版。我們(men) 已經不知道這些古籍善本在千百年的歲月中,經過了多少戰亂(luan) 離合,曆經多少代人的保存與(yu) 修複,才得以舊貌新顏地出現在我們(men) 麵前。但隻要今天的年輕人還能覺得——這是在修“自己”的東(dong) 西、這是在與(yu) “自家”文化交流,那麽(me) ,就文脈不絕。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蔣肖斌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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