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陳雪檸

　　“藍臉的竇爾敦盜禦馬，紅臉的關(guan) 公戰長沙。”一說起臉譜，不少人都能哼唱幾句，對於(yu) 更深層次的臉譜文化卻知之甚少。其實，臉譜與(yu) 京劇一樣，也是一門複雜的學問。

　　1989年出生於(yu) 京劇臉譜世家的趙楠，自幼隨父親(qin) 趙永岐學藝，她不僅(jin) 擅長繪製傳(chuan) 統工藝臉譜，更能在保留文化內(nei) 核的基礎上，讓傳(chuan) 統非遺成為(wei) 潮流生活的一部分。“如果臉譜隻能被做成工藝品放在錦盒裏，即使再精美，總有一天也會(hui) 失去生命力，因為(wei) 它不被需要。”在趙楠看來，非遺不隻是要被保護的技藝，更是值得發揚的藝術，隻有融入當代生活，才能獲得自我造血的原動力。

　　文化碰撞繪就“梨園一夢”

　　走進首創詠園九如樓，一處精心營造的藝術空間給人以別有洞天之感。玄關(guan) 處，神話傳(chuan) 說中的“正財神”趙公明與(yu) 黑虎坐騎迎接來訪賓客，臉譜上的銅錢圖案顯露身份，黑虎掌中的“一手好牌”傳(chuan) 遞美好祝福。屋內(nei) 一步一景，處處有臉譜元素，卻不顯得老氣橫秋。美式風格的座椅是從(cong) 庫房中淘來的舊物，座椅背後的牆繪靈感來自於(yu) 歐洲浮雕《追風的人》，又與(yu) 京劇臉譜“三塊瓦臉”的基本譜式相融合，就連牆上的木質畫框也是由主人自己配色塗裝。東(dong) 西方元素在這裏戲劇般偶遇，又在色彩和陳列上調和統一。

　　這處被命名為(wei) “梨園一夢”的快閃空間，是趙楠親(qin) 手繪就的“理想國”一隅。“場景也是藝術作品的一部分，我希望它是一個(ge) 具有儀(yi) 式感的空間，通過這個(ge) 空間，把臉譜和生活可能的結合方式展現出來，把關(guan) 於(yu) 臉譜的現代藝術、娛樂(le) 方式傳(chuan) 遞給大家，讓臉譜跟普通人走得再近一點。”趙楠心中的“梨園一夢”，是一個(ge) 完全沉浸的美學空間。

　　她是非遺傳(chuan) 承人，也是藝術講師、室內(nei) 設計師；她研究臉譜，也是梅派票友……從(cong) 繪畫到服裝，從(cong) 建築到文學，趙楠在文化的多元碰撞之間汲取養(yang) 分，融匯成自己的知識譜係和藝術審美。去年5月，FILA（斐樂(le) ）首家全球全新概念店落地王府井，品牌方邀請趙楠在店內(nei) 打造京劇臉譜空間，並創作網球主題臉譜。意式優(you) 雅與(yu) 京劇藝術的融合，既保留了臉譜本身的獨特韻味，又闡釋出運動的活力。通過清華創新工作坊與(yu) 《人生暫停鍵》節目的聯動，她還與(yu) 演員王大陸合作推出《臉譜燈像》。當地地標建築透明教堂、經典動漫形象丁丁等比利時文化元素融入到京劇老生臉譜“廉頗”的譜式中，跨界作品令人耳目一新。

　　耳濡目染奠定專(zhuan) 業(ye) 功底

　　“臉譜是很講究的，不是隨隨便便一畫就成。”雖然打造了不少跨界作品，但趙楠深知，專(zhuan) 業(ye) 功底是自己的立業(ye) 之本。

　　戲劇演員在勾臉的時候不能隨心所欲，人物臉上該上什麽(me) 色，都有一定的套路，行話叫譜式，這就是臉譜。臉譜主要是“淨角兒(er) ”也就是俗稱的花臉所用，不同的色彩能夠顯示出不同的人物性格。紅色表示忠勇，如關(guan) 公；黑色表示粗直，如張飛；白色表示多謀狡詐，如曹操；藍綠表示勇敢俠(xia) 義(yi) 的綠林好漢；此外還有神鬼形象，多勾金銀色。“臉譜還會(hui) 根據個(ge) 人的基本條件來調整，因為(wei) 演員臉形不一樣，對劇中人物的理解也不一樣，所以每個(ge) 演員之間的畫法有所差別。”趙楠說。

　　而在此基礎上衍生的京劇彩塑臉譜，已成為(wei) 北京市非物質文化遺產(chan) 項目。

　　“我父親(qin) 從(cong) 1984年開始就專(zhuan) 業(ye) 做臉譜這行兒(er) ，所以我打小的生活都是跟臉譜聯係在一起的。”上幼兒(er) 園時，趙楠就跟父親(qin) 學做泥胎，到了小學三四年級，便試著畫稿、填色。“製作泥塑臉譜少說也得十幾道工序，最吃功夫的就是彩繪。”趙楠介紹，北京的泥塑臉譜講究構圖嚴(yan) 謹，筆道流暢，有一種色彩明麗(li) 的對比感。在大人身邊無意識地模仿學習(xi) ，讓她練就了手裏的童子功。

　　2012年，師爺劉曾複逝世，給趙楠的心理造成很大衝(chong) 擊。劉曾複是生理學家，也是京劇學的泰鬥，他對臉譜的研究早在1961年就獲得梅蘭(lan) 芳的認可，著作《京劇臉譜圖說》價(jia) 值珍貴。“如果我們(men) 年輕一代不把這門技藝和文化傳(chuan) 承下去，它以後就會(hui) 慢慢消失，我想這也是先生不願看到的。”經過斟酌，趙楠辭去了原有的工作，開辟自己的臉譜藝術事業(ye) 。

　　守正創新探索傳(chuan) 承之道

　　“什麽(me) 是傳(chuan) 承？傳(chuan) 承就是守正創新，這句話我特別認同。”在趙楠看來，底蘊再深厚的文化形式，如果一味墨守成規，圈子就會(hui) 越做越小，非遺傳(chuan) 承必須探索能夠“自我造血”的新路徑；與(yu) 此同時，更要守住傳(chuan) 統文化的內(nei) 核，否則再好的創新都失去了意義(yi) 。

　　最近，在詠園的“梨園一夢”快閃空間，趙楠已將沉浸式美學體(ti) 驗活動提上日程。“一千個(ge) 創作者筆下可能有一千個(ge) 孫悟空，線條的筆觸和色彩的搭配都體(ti) 現著個(ge) 性特征或是當下的情緒。”在兩(liang) 小時的活動中，她介紹臉譜中的色彩學，色彩中的性格學，也為(wei) 大家演示控筆與(yu) 繪製的技巧。她將京劇文化、臉譜美學與(yu) 小型團建、親(qin) 子美育等需求結合，進一步拓寬臉譜的應用場景。

　　在朋友們(men) 的啟發下，趙楠還計劃以京劇彩塑臉譜的譜式作為(wei) 密碼設計邏輯，與(yu) “劇本殺”的玩法相融合，讓傳(chuan) 統文化更好地融入潮流生活方式。她化用中國傳(chuan) 統故事與(yu) 老戲本的IP，融合京劇經典造型，描繪現代女性尋找自我的人生長卷。其中編劇、人物形象都由趙楠自己操刀。

　　“比如戲曲裏鍾無豔的故事我就很感興(xing) 趣。她容顏醜(chou) 陋，卻德才兼備，幫助齊宣王重振朝綱。用流行的說法，她是一個(ge) 放棄了容貌焦慮的大女主，可能會(hui) 衍生出一個(ge) 和現代人很有共情的劇本。”能留下一件讓人印象深刻的作品，和大家在思想上形成互動，讓趙楠充滿期待。

　　臉譜文化的創新傳(chuan) 承任重道遠。“臉譜不是普通的麵部彩妝，每一筆都是有意義(yi) 的。”師古而不泥古，趙楠力圖讓非遺以發展融合的新樣貌回歸時代生活，激發源源不斷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