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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放在窗欞上的盎然春意——虎年窗花剪紙絮談

發布時間:2022-03-03 10:37: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著書(shu) 者說】

  作者:張誌春(陝西師範大學教授)

  在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中,無論逢年過節,結婚生子,還是喬(qiao) 遷安居……往往都有窗花扮飾助興(xing) 。窗花有剪紙,有彩繪。一般所貼剪紙、彩繪不隻限於(yu) 窗欞,大門的門楣,土地與(yu) 灶神的神龕,臥室的頂棚、炕圍,祭祖的供桌甚至糧倉(cang) 均可張貼擺置,目的就是要建構人們(men) 詩意棲居的文化空間。它之所以能夠淨化環境,以特有的能量為(wei) 沉浸其中者塑形塑神,就在於(yu) 其臍血仍連通著幽遠的民族文化根脈。我們(men) 現在講傳(chuan) 統文化複興(xing) ,這就是其中光彩奪目的一章。常規的敘述中,窗花醒目突出,似可借代年節屋內(nei) 屋外的圖紋扮飾,烘托節日氣氛。雖說窗花可繪可剪,但近年剪紙異軍(jun) 突起,剪紙又似可借代窗花了。

  筆者曾撰述《剪紙》一書(shu) ,欲以義(yi) 理梳理形象,欲以點線麵體(ti) 勾勒剪紙源流,欲以某一區域窺見其更為(wei) 博大的文化空間。而這源自幼年以來對窗花類儀(yi) 式的喜愛,非遺保護中對剪紙藝術的關(guan) 注。想當初,讀程征主編《中國民間美術全集·剪紙卷》和呂勝中編《中國民間剪紙》,初窺全國剪紙格局;讀李澤厚《美的曆程》,讀榮格《集體(ti) 無意識的原型》等,方悟出窗花剪紙無論形象、意象或抽象,似乎都可追溯到原型,蘊含著幽深的意趣。其實,這一習(xi) 俗本身就是常讀常新的厚重書(shu) 卷,值得斟酌與(yu) 回味。

  彩筆與(yu) 剪刀,秀出一個(ge) 個(ge) 威武靈醒的老虎來

  依照夏曆今年恰是虎年。眾(zhong) 所周知,自古以來,虎的形象敘述就是千家萬(wan) 戶、諸多文本挪移不得的主題。其實每到逢年過節,豈止窗花剪紙,就是每家每戶的中堂、炕圍、大門等,老虎意象從(cong) 未缺席。最有趣也有象征性的是,當年曾發誓剪百虎的高金愛、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命名為(wei) 工藝美術大師的高金愛,其精彩的作品有上山虎、下山虎、倒照虎、笑虎、飛虎、走虎、臥虎、花虎、娃娃戲虎……可誰也不曾想到的是,她從(cong) 來未曾見過老虎!而當她應邀到中央美術學院授課間隙,一意想去北京動物園見見老虎到底是個(ge) 什麽(me) 樣子。深知個(ge) 中意味的中央美院教授靳之林失聲叫道,哎呀高大娘從(cong) 此不會(hui) 剪老虎了!為(wei) 什麽(me) 呢?事實上,就像大多幹旱內(nei) 陸地方未見過遊魚一樣,會(hui) 剪紙的村民卻能年年剪出活生生的魚兒(er) 來,在心海中,在窗欞上歡快遊動。世世代代未曾見過老虎的母親(qin) 與(yu) 姐妹們(men) ,年年歲歲總要讓老虎的意象嗬護著自己的家園。這是中國民間美術的特質,其中似有一種集體(ti) 無意識。

  遙想4000多年前,石峁遺址便有對視的虎形;還有幾例人虎浮雕,牛虎立雕;再聯想到二裏頭遺址綠鬆石虎構形,三星堆裏青銅奔虎……可知蒼茫的遠古,無論北國南疆,先民們(men) 對於(yu) 虎的崇拜已積為(wei) 集體(ti) 記憶,融為(wei) 文化基因,不可思議地傳(chuan) 承於(yu) 今。炊煙升起之處,綠蔭籠罩的院落,逢年過節便奔來活靈活現的各種老虎意象。不隻是窗花剪紙、門神中堂、虎帽虎鞋、虎畫虎饃、泥虎石虎,甚至每個(ge) 村莊都有大虎二虎小虎等生機勃勃的孩子命名;陝北院落與(yu) 石磨相對的碾盤,也作為(wei) 周文化四方崇拜的白虎象征,而這一切的一切,最為(wei) 典型且普及的,仍是千門萬(wan) 戶的彩筆與(yu) 剪刀,秀出一個(ge) 個(ge) 威武靈醒的老虎來。

  為(wei) 什麽(me) 一定是老虎呢?從(cong) 發生學來看,傳(chuan) 統的節日一般源於(yu) 所謂的凶險日和危難日。近代以來的學者研究和田野作業(ye) 的成果告訴我們(men) ,每一個(ge) 節日背後都依附著頗具張力的死亡或災難的種種傳(chuan) 說。這實際是一個(ge) 民族苦難幽深的集體(ti) 記憶。後來,隨著人們(men) 生存能力的不斷提升,既往陰影淡化,喜慶與(yu) 狂歡逐漸成為(wei) 主流,而潛隱的張力猶存。即是說,原生態節日中的憂患意識,辟邪祈福的安全期待仍貫穿始終。於(yu) 是乎,這辟邪納福的節日語境,既由係統的儀(yi) 式所建構,也需擁有強大威懾力的意象來承擔。而老虎意象便因其形神兼備受到人們(men) 的歡迎,成為(wei) 吉祥使者。

  在這種背景下,口頭與(yu) 文字敘述的大小傳(chuan) 統中,老虎便疏離荒蠻恐怖而成為(wei) 富含獰厲之美的保護神。劉堯漢著《中華文明源頭新探》說:“伏羲本為(wei) 虎圖騰。”《尚書(shu) ·牧誓》稱武王有“虎賁三千”;《詩經·魯頌·泮水》讚美勇武之臣為(wei) “矯矯虎臣”;西周以降,虎形更是時時繪於(yu) 宮門與(yu) 旗幟……如果說這些多屬官方圖文不易介入民俗的話,那麽(me) ,後來逐漸完善的神話故事便有可能普及市井村野,深入人心了。漢人應劭《風俗通義(yi) ·祀典》引《黃帝書(shu) 》,說上古有神荼鬱壘兄弟居度朔山,每每將惡鬼縛以葦索,飼之以虎;東(dong) 漢蔡邕《獨斷》描述更為(wei) 具體(ti) 豐(feng) 滿,說海中度朔之山,上有桃木,枝葉茂盛,盤根錯節,冠蓋盤曲披覆三千餘(yu) 裏。樹枝東(dong) 北是鬼門,為(wei) 世間惡鬼必經之地。神荼鬱壘居守門口,遇惡鬼便毫不客氣地綁縛起來,令老虎吃掉……如此曆史堆垛式的老虎原型意象建構成功了,在民眾(zhong) 心目中成為(wei) 超自然能力的神獸(shou) 。它可謂勇猛狠烈而親(qin) 切可愛,抵禦世間一切惡魔而毫不容情,消除天地間所有邪惡而威風不倒。試想,積澱如此意蘊的原型老虎,難道還不能雄踞千年萬(wan) 年,為(wei) 千門萬(wan) 戶所接納,承擔眾(zhong) 生所依賴的度厄禳災大任嗎?

  吉祥之花,中華民族遠古而來的族徽

  雖說近年來窗花剪紙中民俗與(yu) 時事的內(nei) 容漸漸湧現,但呈現於(yu) 年節窗欞的,仍是以花卉草木為(wei) 主體(ti) 意象。赤橙黃綠青藍紫,千般鮮豔;如霞如日如焰火,萬(wan) 種赤烈。筆繪或剪貼,看似開放在窗欞上的盎然春意,其實更是開放在心靈上的吉祥祈願。自古以來,不同的花朵兒(er) 因與(yu) 人生命運遭際碰撞,因與(yu) 曆代先賢的智慧碰撞,從(cong) 而擁有著各自獨特的原型與(yu) 花語。或者說,每一朵花微含笑意與(yu) 觀賞者對談,而觀賞者自會(hui) 從(cong) 花語中解讀出人生意味。

  值得注意的是,花朵原本是中華民族母親(qin) “華”的原型。考古學家蘇秉琦追溯中華文明起源時,不僅(jin) 賦詩“華山玫瑰燕山龍”,將新石器時代華山玫瑰圖紋,視為(wei) 先於(yu) 燕山龍的民族圖騰;而且在其著作《中國文明起源》中,一再強調“華山腳下以成熟型的雙唇小口尖底瓶與(yu) 玫瑰花枝圖紋彩陶為(wei) 特征的組合,便是中華遠古文化中以較發達的原始農(nong) 業(ye) 為(wei) 基礎的、最具中華民族文化特色的花朵。其影響麵最廣、最為(wei) 深遠,大致波及中國遠古時代所謂‘中國’全境,從(cong) 某種意義(yi) 上講,影響了當時中華曆史的全過程”。這就是花卉圖紋在官方、社會(hui) 精英和民眾(zhong) 敘述中一再處於(yu) 崇高地位的深層原因。正是有這樣根深蒂固的基礎,民間口頭與(yu) 圖像敘述中,花卉便自然而然占據了主導與(yu) 主體(ti) 地位。

  還可以從(cong) 蘇秉琦的視域進深一步。在古代,“花、華”二字相通。倘從(cong) 神話層麵追溯,中華之“華”可追溯至創世神女媧母親(qin) 華胥之“華”。遙想華胥氏活動華山一帶,山下泉護村、老官台彩陶花卉芳香之氣縈繞古今。華胥與(yu) 華山同名自有深意。山下群落初名華族,繼而擴展各個(ge) 民族融為(wei) 一體(ti) 的國名,甚至延伸到全世界,範圍更為(wei) 博大寬厚。作為(wei) 民族的集體(ti) 記憶,如同歌曲唱我們(men) 是龍的傳(chuan) 人一樣,花卉在我們(men) 身邊從(cong) 古至今主旋律一般反複出現,似也在告訴世人,我們(men) 是花的傳(chuan) 人!於(yu) 是我們(men) 因窗花看到了文化鏈條的崇高投影,一種文化圖騰的血肉與(yu) 根脈:華胥——華(花)——華山——華夏族——中華民族——華人——華僑(qiao) ——華裔——華文——中華人民共和國。即使歸攏到個(ge) 體(ti) ,時至今日,哪個(ge) 女兒(er) 不情願自己貌美如花呢?哪個(ge) 男子不希望自己披紅戴花呢?一朵花,不隻是直麵時的美麗(li) 與(yu) 芬芳,不隻是吉祥柔婉的花語,是我們(men) 民族遠古而來的族徽,是印痕於(yu) 我們(men) 每個(ge) 人心靈深處的身份證章。以花為(wei) 心聲,以花為(wei) 憧憬,以花為(wei) 儀(yi) 式,歲時年節因此而亮麗(li) 祥瑞。九州方圓,大江南北,此際的窗欞無時不是花朵綻放的時刻,無處不是花香彌漫的氛圍。

  具體(ti) 到文字敘述、口頭敘述與(yu) 圖像敘述,亦是官方、社會(hui) 精英與(yu) 民眾(zhong) 三位一體(ti) 。官方於(yu) 花的形象敘述,天子賜花,朝廷君臣簪花戴花,始於(yu) 唐,至宋明演為(wei) 製度。社會(hui) 精英讚花頌花習(xi) 慣成自然,譬如“采菊東(dong) 籬下,悠然見南山”(陶潛),譬如“人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牡牧),可以梳理成花卉頌祝的莊嚴(yan) 史詩。而在民間形象敘述中,不隻是直接繪花剪花,就是所繪所剪的人物不分男女老幼,動物無論馬牛羊雞犬豬,身上到處開滿花朵,堆紅疊翠,如此扮飾為(wei) 天下獨絕,而深入此境的我們(men) 卻司空見慣。這確也構成了世界剪紙史上一大奇觀。歲時年節的窗花平台上,年年如斯,花朵如同焰火一般瞬間迸發出炫麗(li) 的光彩,卻又含蘊著花的傳(chuan) 人的悠遠意味。

  花園意象,中國文化的詩意棲息地

  記得幼年時,窗花在母親(qin) 是剪紙,那眾(zhong) 多的S形杆兒(er) 、葉兒(er) 、花朵兒(er) ,叢(cong) 叢(cong) 搖曳;在姐姐是手繪,赤橙黃綠青藍紫,朵朵生香。每到年底窗紙舊的祛除,新粉蓮紙全然刷新。當時所感知的範圍自家、親(qin) 戚、鄰裏鄉(xiang) 黨(dang) 的家院窗花剪紙,無不如是。現在田野作業(ye) 視野寬闊了,從(cong) 黃河流域到長江流域,雲(yun) 貴高原或東(dong) 三省、海南島等等,所見各處,歲時年節的窗欞布置,多是同質同構的花卉簇擁啊!我曾經琢磨過,母親(qin) 所剪窗欞四角特別講究雲(yun) 紋即雲(yun) 子,豈不是暗示了這是一所為(wei) 祥雲(yun) 嗬護的天堂之所在、仙境之所在嗎?不知母親(qin) 當年剪貼雲(yun) 子時,是否意識到這是遠古而來的企盼?或者更進一步會(hui) 想到“雲(yun) 從(cong) 龍,風從(cong) 虎”的神聖言說嗎?我想是不會(hui) 的。一個(ge) 從(cong) 未進入文字敘述傳(chuan) 統的農(nong) 村婦女顯然缺乏這樣的自覺意識。她所作所為(wei) 應是集體(ti) 無意識的自然流露而已。我采訪過的不少民間剪紙藝術家,我們(men) 無數的母親(qin) 就是這樣每逢年節以剪繪花卉扮飾自己的家園,如此自然成俗但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就是我自己,當年也隻是朦朧感覺到一種深邃與(yu) 崇高,可意會(hui) 而不可言傳(chuan) 。李白詩不是說“霓為(wei) 衣兮風為(wei) 馬,雲(yun) 之君兮紛紛而來下”嗎?天上的神仙都以雲(yun) 彩為(wei) 衣而禦風降臨(lin) 人間。事實上裝飾花窗者就是夢想自己身居仙境,過上神仙一般的日子。想那雲(yun) 子呈S曲線婉轉厚重大氣,大有漢唐餘(yu) 韻,不隻貼在窗欞的四個(ge) 頂角,而且在炕圍、頂棚的拐角處也是以雲(yun) 子來點綴嗬護。生活空間因祥雲(yun) 簇擁而神聖優(you) 雅,仿佛神仙緩緩降臨(lin) 施以關(guan) 愛,新年的幸福感遂之彌漫開來。可見花園是人類一個(ge) 聖潔符號,是理想境界的直覺造型。誰不是沉浸於(yu) 可居可遊可臥可行的樂(le) 園,心儀(yi) 於(yu) 窗含千古門泊萬(wan) 象的所在呢?誰不是心往神追如此這般的小園香徑獨徘徊呢?

  花園意象,還會(hui) 讓人聯想到中國文化的詩意棲息地。民間四大愛情傳(chuan) 說中,許仙白娘子相會(hui) 於(yu) 山水演漾的西湖;牛郎織女定情於(yu) 綠翠紅鮮的湖邊花叢(cong) ;孟薑女萬(wan) 喜良邂逅於(yu) 幽靜的後花園;梁山泊祝英台更有十八相送的山水樓台……溫馨的愛情都發生在花園之中。大小傳(chuan) 統糅合一體(ti) 的戲曲、小說和詩詞之中,仍可滲出如此這般的民族文化基因:書(shu) 生劉錫與(yu) 三聖母的愛情萌生於(yu) 花開雲(yun) 漫的華山;杜麗(li) 娘柳夢梅情鍾於(yu) 良辰美景的造園之中;賈寶玉林黛玉並坐大觀園中品賞觸動心靈柔軟處的詩文……可見,百年好合的憧憬,破鏡重圓的欣喜,鏡花水月的痛楚,都與(yu) 這裏的一花一葉一草一木息息相關(guan) 。由此可知,花園意象往往是人間真情的宣泄處,是純真愛情的萌生地。這個(ge) 花園意象,再放開眼量,更會(hui) 令人聯想到人類的精神家園。在佛教、基督教、伊斯蘭(lan) 教、道教等人類的所有宗教中,那最美麗(li) 最崇高最聖潔的地方,如伊甸園、樂(le) 土、彼岸、天堂、樂(le) 園等等,無一不是花園式的建構。可以說,景溯原型秀,花開年節新。一個(ge) 花窗,便是一個(ge) 民族集體(ti) 記憶的文化空間,如此美麗(li) 的建構,綠萌紅秀,鳥鳴蝶舞,小園香徑,風和日麗(li) ,無處不賞心悅目,無時不春風風人。這是理想中的天堂落在現實的大地上,是遠古創世神話積澱在色彩線條布局之中。花朵盛開四季,雲(yun) 朵簇擁四圍,如此凝聚力,如此包容心,如此中華印,展示於(yu) 人神天地同時在場的歲時年節,誰又不識其中味呢?

  當然還可以追溯更多。譬如全國範圍的窗花剪紙多為(wei) 赤紅單色。作為(wei) 紅色原型,自然可追溯到兩(liang) 三萬(wan) 年前山頂洞人巫術禮儀(yi) 的撒紅粉活動,也可追溯到周代以赤紅為(wei) 尚的古老傳(chuan) 統,以及作為(wei) 相當長的時間段裏成為(wei) 意識形態主流的儒家對周文化傳(chuan) 統的維護與(yu) 傳(chuan) 播。當然凡有規律必有例外。關(guan) 中東(dong) 部、晉南和豫西一帶甚至更大的地域,每逢年節卻以黑色窗花示吉祥與(yu) 喜慶。而這黑色並非突如其來,不可理喻。它的原型不妨追溯到夏代尚黑、秦代尚黑的厚重傳(chuan) 統,甚至還可追溯到老子“知白守黑”的哲學語境中來。總之,歲時年節中的窗花剪紙源頭悠遠,原型意蘊厚重,這也是其傳(chuan) 承悠久仍生機勃勃芬芳襲人的原因之所在。

  《光明日報》( 2022年03月03日 11版)

(責編: 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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