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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與文學研究相結合的“新選學”——從黃侃的研究談起

發布時間:2022-05-09 17:13:00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作者:李 婧(中國海洋大學文學與(yu) 新聞傳(chuan) 播學院副教授)

  近代是中國學術由傳(chuan) 統向現代的轉型時期,從(cong) 唐朝即成為(wei) 一門學問的“選學”,經過千餘(yu) 年的發展,也麵臨(lin) 著研究方法與(yu) 角度的現代轉型。學者們(men) 普遍認為(wei) 現代“新選學”主要是指研究模式上從(cong) 單一的文獻研究轉向文獻與(yu) 文學研究相結合,並且更加注重研究的理論性、係統性和整體(ti) 性。按照這樣的標準,“周貞亮和駱鴻凱都是20世紀新《文選》學的開創者”“二人應該是同一時期開始以新方法研究《文選》的”(傅剛《百年〈文選〉學研究回顧與(yu) 展望》)。特別是駱鴻凱的《文選學》被認為(wei) 是“現代《文選》學的奠基之作”(王立群《現代〈文選〉學》)。但亦有學者認為(wei) “新選學的開山祖師是黃季剛先生,而非駱鴻凱”“(黃侃)能站在新的高度發展選學,成為(wei) 新選學的先驅”(陳延嘉《繼往開來的選學家黃侃》)。眾(zhong) 所周知,黃侃作為(wei) 近代“知選學者”(章太炎語),平生批點《文選》達十餘(yu) 遍,其《文選平點》頗見卓識,被譽為(wei) 20世紀文選學的“一個(ge) 高峰”(傅剛《百年〈文選〉學研究回顧與(yu) 展望》)、“三塊柱石”之一(穆克宏《20世紀中國〈文選〉學研究的回顧與(yu) 展望》),但由於(yu) 其形式為(wei) 評點,內(nei) 容多校注,故被更多學者視為(wei) 傳(chuan) 統“選學”的代表。那麽(me) ,黃侃到底是傳(chuan) 統“選學”的殿軍(jun) 還是現代“新選學”的先驅呢?他對《文選》學的現代轉型到底有何貢獻?

  黃侃最早開始在研究《文選》時,有意識地從(cong) 單一的文獻研究轉向文獻與(yu) 文學研究的結合。他在《文選平點敘》中批評一些清代《選》學家的注釋“其摭拾瑣屑,支蔓牽綴之辭,以於(yu) 文之工拙無與(yu) ,隻可謂之《選》注,不可謂之《選》學”。在這裏,黃侃明確提出了《選》注和《選》學的區分,不難理解,所謂《選》注正是指傳(chuan) 統“選學”以校勘注釋為(wei) 主的文獻研究,而《選》學則是指以“文之工拙”有關(guan) 的文學研究。他顯然是不滿於(yu) 一些清代《選》注的瑣屑支蔓,而欲轉向更高層次的《選》學。黃侃《文選平點》在台灣出版時即題為(wei) 《〈文選〉黃氏學》,正是凸顯出了他在研究角度上從(cong) 《選》注向《選》學、從(cong) 文獻研究向文學研究的轉變。正如其女黃念容所雲(yun) :“蓋先君嫻習(xi) 文辭,深於(yu) 章句訓詁之學,用能擘肌分理,達辭言之情。片言隻字,皆根極理要,而探賾索隱,究明文例,曲得作者之匠心。既無文人蹈虛之弊,複免經生拘泥之累。”(黃念容《文選黃氏學前言》)綜觀《文選平點》全書(shu) ,確如此言,黃侃兼具文學家和小學家之長,其評點既有文字校勘、章句訓詁、文史考證等文獻研究,又有義(yi) 理解析、文學批評等文學研究,實虛結合,已然形成了熔文獻研究與(yu) 文學研究為(wei) 一爐的整體(ti) 性研究模式,開啟了從(cong) 傳(chuan) 統“選學”向現代“新選學”的轉變。

  黃侃《文選平點》還對被譽為(wei) “現代《文選》學的奠基之作”的駱鴻凱《文選學》有直接影響。黃侃於(yu) 1914年至1919年任教北大,教授《文心雕龍》及《文選》等,其時已經開始手批《文選》,並以手抄的形式在學生中流傳(chuan) 。駱鴻凱恰於(yu) 1915年至1918年在北京大學文科中國文學門學習(xi) ,為(wei) 黃門高足,應即於(yu) 此時隨黃氏研習(xi) 《文選》,而漸涉“選學”的。駱鴻凱為(wei) 學重家法,一生恪守師說,“治學門徑,大抵本於(yu) 黃季剛先生”(馬積高《文選學後記》)。其《文選學》是於(yu) 1928年至1929年間在武漢大學開設《文選》課時逐步撰寫(xie) 的,受黃侃影響的痕跡是十分明顯的,僅(jin) 直接標明引用“本師黃氏曰”者就有七十餘(yu) 例,周勳初就指出駱鴻凱的《文選學》是在其聽黃侃《文選》課的筆記上擴展而成的。(周勳初《有關(guan) “選學”珍貴文獻的發掘與(yu) 利用》)

  駱鴻凱《文選學》被認為(wei) 具有現代轉型意義(yi) 的內(nei) 容很大程度上正是受黃侃的影響。據王立群研究,駱氏對現代“新選學”的開創性貢獻體(ti) 現在以下五個(ge) 方麵:“對《文選》產(chan) 生背景的探索,對《文選》編纂者的介紹,對《文選序》的研究,對《文選》學史的研究,對《文選》與(yu) 《文心雕龍》相互關(guan) 係的研究。”(王立群《現代〈文選〉學史》)其中,後三項都有明確承襲黃侃之處。

  駱鴻凱在《文選學·義(yi) 例第二》中,對《文選序》體(ti) 現出的選文範圍和標準等進行了研究。他征引黃侃所言“竊謂文辭封略,本可弛張”,“然則拓其疆宇,則文無所不包,揆其本原,則文實有專(zhuan) 美”;而駱氏自己認為(wei) :“《文選》所錄,獨以沉思翰藻為(wei) 宗,即斯意也。”(駱鴻凱《文選學》)與(yu) 所引黃侃的意見是相同的。

  駱鴻凱在《文選學·源流第三》中搜集並評介了各代《選》學著作,網羅宏富,褒貶精當,體(ti) 現了其對《文選》學史的研究。而對學術史的重視,正是黃侃治學的一大特色,他每治一書(shu) ,必先明其研究史,評點《文選》也是如此,充分吸收與(yu) 辨正了前人的《選》學成果。

  據黃侃《文選平點敘》雲(yun) :“汪韓門、餘(yu) 仲林、孫頤穀、胡果泉、朱蘭(lan) 坡、梁茝林、張仲雅、薛子韻、胡枕泉諸家書(shu) 於(yu) 文義(yi) 有關(guan) 者,並已參核。”駱鴻凱正是繼承了這一師門傳(chuan) 統。

  在《文選》與(yu) 《文心雕龍》相互關(guan) 係的研究上,駱鴻凱堅持了黃侃對二書(shu) 關(guan) 係的認定及具體(ti) 的對比方法,並推而廣之。黃侃在《文選平點敘》中開宗明義(yi) 首言:“《文心》與(yu) 《文選》‘笙磬同音’”,又曰:“讀《文選》者,必須於(yu) 《文心雕龍》所說能信受奉行,持觀此書(shu) ,乃有真解。”駱鴻凱也認為(wei) :“《雕龍》論文之言,又若為(wei) 《文選》印證,笙磬同音。是豈不謀而合,抑嚐共討論,故宗旨如一耶?”(駱鴻凱《文選學》)綜觀《文選學》全書(shu) ,特別注重結合《文心雕龍》的理論來研究《文選》。比如,駱氏揭示《文選》與(yu) 《文心》在文體(ti) 分類上的一致性,他在《文選學·體(ti) 式第四》開篇即曰:“《文選》分體(ti) 凡三十有八,七代文體(ti) ,甄錄略備,而持校《文心》,篇目雖小有出入,大體(ti) 實適相符合。”《文選學·讀選導言第九》之《導言三》中列表對照了二書(shu) 的文體(ti) 分類。黃侃更早就揭示了《文心》文體(ti) 分類對《文選》的影響,在評《文選·京都上》時指出:“《文心雕龍》‘若夫京殿苑獵,述行敘誌,並體(ti) 國經野,義(yi) 尚光大’,‘至於(yu) 草區禽族,庶品雜類,則觸興(xing) 置情,因變取會(hui) ’,據此,是賦之分類,昭明亦沿前貫耳。”(黃侃《文選平點》)駱氏無疑是繼承並發展了黃侃的思路。又如,駱氏將《文心》對作家作品的批評與(yu) 《選》文相互印證。他在《文選學·讀選導言第九》之《導言七》中摘抄了《文心雕龍·才略》評文之言,附載於(yu) 《文選》相關(guan) 作家之名下,並作如下結語:“右列六代入《選》文家五十七人,約得蕭《選》所載之半,宋齊才士,世近易明,不複甄序。觀其品藻,字字珠璣。所舉(ju) 篇章,亦大率載於(yu) 《文選》。詳加研核,可以明《文選》諸家之優(you) 絀矣。”(駱鴻凱《文選學》)而黃侃在解評《文選》時就格外注意參借劉勰的相關(guan) 評論。

  毋庸諱言,黃侃《文選平點》形式上是隨文評點而非專(zhuan) 題論著,內(nei) 容上仍以傳(chuan) 統的文獻研究為(wei) 主,尚缺乏研究的理論性、係統性和整體(ti) 性,稱黃侃為(wei) “新選學的開山祖師”未免過譽。但綜上所述,黃著更早地有意識地從(cong) 單一的文獻研究轉向文獻與(yu) 文學研究相結合,並直接影響了駱鴻凱《文選學》的產(chan) 生,從(cong) 這個(ge) 角度講,黃侃在20世紀《文選》學從(cong) 傳(chuan) 統向現代的轉型過程中,確實起到了承上啟下的關(guan) 鍵作用,堪稱現代“新選學”的引路人。

(責編: 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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