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趙毅與(yu) 蔣永偉(wei) 在同一班子前，兩(liang) 個(ge) 年輕人都已是江蘇省鹽城市消防救援支隊小有名氣的“尖刀隊長”。

　　2016年6月23日下午2時許，鹽城市阜寧縣遭遇等級為(wei) EF4級、風力超過17級的龍卷風，大量民房、廠房倒塌，部分道路受阻。時任阜寧縣消防中隊中隊長的蔣永偉(wei) 帶著隊員一趕到現場，指揮部就下達一項緊急任務：受災的某廠房內(nei) 存有大量三甲基鋁，必須盡快找到並銷毀。

　　這是一場步步驚心、直麵生死的硬仗！

　　三甲基鋁是高度易燃化學品，受到碰撞或者受潮、受熱，都會(hui) 引發爆炸。眼前，1.2萬(wan) 平方米的輕鋼結構廠房在龍卷風的襲擊下已成一片廢墟，輕鋼龍骨被擰成“麻花”狀，風一吹，淩亂(luan) 的輕鋼板“嘭嘭”作響，天空還不時飄著雨點……所有這些不利因素，隨時會(hui) 成為(wei) 誘發三甲基鋁爆炸的導火索。

　　破拆、掘進；掘進、破拆。蔣永偉(wei) 帶著隊員小心翼翼地在廢墟中摸索前行。這時，一名隊員聽到一陣輕微的異響，急忙提醒蔣永偉(wei) ：“隊長，你聽，什麽(me) 聲音？”

　　蔣永偉(wei) 側(ce) 耳一聽，聲音是從(cong) 前麵一堵牆後傳(chuan) 來的。他的心立馬懸了起來，他擔心是破拆時撬動了支撐的骨架，如引發屋麵的二次塌方，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他擔憂時，“吱呀”一聲，他麵前的鋼板牆被輕巧地挪開了，牆後出現一個(ge) 穿著隔熱服的“大高個(ge) 兒(er) ”。蔣永偉(wei) 衝(chong) “大高個(ge) 兒(er) ”喝道：“誰讓你們(men) 進來的？趕緊退回去！”

　　對方回道：“情況緊急，指揮部命令我們(men) 協同作戰。”

　　蔣永偉(wei) 還要勸阻，“大高個(ge) 兒(er) ”卻躥到他麵前，把他往前一拉。就在這一瞬間，一根數百公斤重的鋼架“砰”的一聲砸到了蔣永偉(wei) 剛剛所站的位置。

　　好險！這一拉，救了蔣永偉(wei) 一命。這個(ge) “大高個(ge) 兒(er) ”，正是趕來支援的時任建湖縣消防中隊中隊長趙毅。

　　兩(liang) 支隊伍會(hui) 合一處，經過連續4個(ge) 多小時的奮戰，終於(yu) 從(cong) 一片廢墟中找到了三甲基鋁儲(chu) 罐。

　　接下來，該怎麽(me) 辦？指揮部拿出一套應急方案：對三甲基鋁進行引流控燒。

　　所謂引流控燒，就是從(cong) 三甲基鋁儲(chu) 罐中引出一根導管，通過閥門來控製導出速度。每導出一小部分，就放進現場緊急搭建的防護堤放空燃燒，直到全部燒完。

　　引流控燒的難度，不亞(ya) 於(yu) 拆彈。指揮部布置任務時，趙毅與(yu) 蔣永偉(wei) 爭(zheng) 上了。趙毅說：“我熟悉化工知識，我第一個(ge) 上，為(wei) 隊友們(men) 探路！”

　　蔣永偉(wei) 說：“我熟悉地形，我第一個(ge) 上！”

　　考慮到三甲基鋁儲(chu) 量較大，指揮部決(jue) 定趙毅與(yu) 蔣永偉(wei) 各帶一個(ge) “尖刀班”輪流上陣。

　　對於(yu) 這次救援，趙毅留有一張同事在現場拍的照片。照片上，隻有他和另一個(ge) 隊友的背影，他們(men) 麵前的防護堤內(nei) ，噴吐出近一人高的烈焰。

　　照片是靜態的，遠不足以呈現現場的驚心動魄！

　　當時，天氣悶熱，趙毅和隊友穿的是密不透風的隔熱服。他們(men) 從(cong) 罐體(ti) 內(nei) 小心翼翼地導出三甲基鋁，穩健地轉移到防護堤，而後點燃，同時要精確控製燃燒速度。

　　烈焰前，高溫炙烤，汗水浸透全身，而他們(men) 的操作一絲(si) 一毫也不能出錯。如果稍有不慎，三甲基鋁會(hui) 將現場炸得片甲不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現場救援者無不屏氣凝神。“尖刀班”輪流奮戰4個(ge) 多小時，第二天淩晨，這一“重磅炸彈”終於(yu) 成功拆除。

　　二

　　2020年2月，趙毅調任鹽城市消防救援支隊西環路特勤站黨(dang) 支部書(shu) 記兼政治指導員，與(yu) 黨(dang) 支部副書(shu) 記、站長蔣永偉(wei) 在同一班子。

　　西環路特勤站的前身是消防特勤隊，始建於(yu) 1960年。這是一個(ge) 有著光榮傳(chuan) 統的英雄集體(ti) ，幾代消防人在這裏奉獻了青春和熱血。那天一見麵，蔣永偉(wei) 就與(yu) 趙毅交換情況：整個(ge) 特勤站現有44名隊員，平均年齡27歲。“我們(men) 共同努力，實現你的心願！”蔣永偉(wei) 拍著趙毅的肩頭說。

　　說到心願，趙毅微微一笑。原來，2018年11月9日，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正式成立。這一天，他通過媒體(ti) 得知：新中國成立以來，先後有636名消防官兵在挽救人民群眾(zhong) 生命財產(chan) 安全的過程中壯烈犧牲。

　　看著這血與(yu) 火染成的數字，時任響水縣消防救援中隊中隊長的趙毅眉頭緊鎖，心情沉重，他很想做點什麽(me) 。2019年元旦，他在微信朋友圈寫(xie) 下新年願望：“每年出警兄弟們(men) 都一個(ge) 不少，平安歸來！”

　　他的願望寫(xie) 下後不久，當地一家化工廠發生重特大爆炸事故，趙毅以最快的速度集合隊伍前往救援。上車後他下達了第一道命令：所有隊員卸掉個(ge) 人防護裝備裏一切跟金屬有關(guan) 的物件。多年積累的經驗告訴趙毅，他們(men) 即將投入的戰鬥中，這些物件隨時可能觸發意想不到的危險。

　　趕到現場，兩(liang) 個(ge) 苯罐、一個(ge) 甲醛罐，將近4500立方米的物料同時燃燒，釋放出巨大的熱量；燃燒的危化品液體(ti) 和五顏六色的氣體(ti) 四處蔓延；地上到處是瓦礫廢墟和裸露的鋼筋……

　　趙毅緊急下令：“大家跟緊我，聽指令行事！”

　　現場危機四伏，步步艱險。趙毅臨(lin) 危不亂(luan) 、衝(chong) 鋒在前。他細細查看每一處著火點，哪些在穩定燃燒、哪些仍存安全隱患，他都逐一記住。在準確判斷暫時不會(hui) 發生二次爆炸的危險後，他果斷下令：“救人第一！”

　　緊接著，趙毅帶領隊員在距離火罐僅(jin) 50米的地方，緊急營救遇險幸存者。就在趙毅營救出第五位幸存者時，一個(ge) 年輕人踉踉蹌蹌跑到他跟前，焦急地說：“那兒(er) 還有傷(shang) 員，快救！”

　　順著年輕人手指的方向，趙毅看到幾百米開外的一處著火點由於(yu) 處於(yu) 下風位置，烈焰衝(chong) 天、濃煙滾滾。趙毅正欲衝(chong) 過去，兩(liang) 名隊員擋在他前麵，主動請戰：“隊長，讓我們(men) 去吧！”

　　趙毅喝道：“服從(cong) 命令，我去！”

　　說罷，將他們(men) 往旁邊一推，自己衝(chong) 進火海。快到救援地點時，趙毅突然感覺呼吸困難，他暗呼不妙，空氣呼吸器的氧氣不夠了！正常情況下，空氣呼吸器的氧氣可用1個(ge) 多小時，而自己在現場連續奔跑，加速了氧氣的消耗，才十幾分鍾，氧氣就已告急。而眼前的著火點麵積較大，煙霧彌漫，衝(chong) 進去搜索救人隨時會(hui) 遭遇不測。

　　緊急關(guan) 頭，趙毅沒有絲(si) 毫猶豫，他一邊小口吸氣以節省氧氣，一邊大跨步前行以節省救援時間。著火點內(nei) 高溫炙烤，能見度極低，而且隨時會(hui) 有二次爆炸的危險，趙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分鍾，兩(liang) 分鍾，三分鍾……時間一點點過去，趙毅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就在趙毅快支撐不下去時，突然被絆了一腳，低頭一看，地上躺著一個(ge) 人，趙毅趕緊背起他衝(chong) 出了火海。到了安全地點，趙毅換上隊友遞來的空氣呼吸器，又急忙問正欲轉移出去的傷(shang) 員：“裏麵還有人嗎？”

　　“還有一個(ge) ……跟我在一起的。”傷(shang) 員虛弱地說。

　　有名隊員聞聽此言後，轉身就準備衝(chong) 向火海救人，卻被趙毅拉住道：“裏麵我熟，還是我去。”

　　說著，趙毅再次返身火海，又救出一名傷(shang) 員。在這次救援中，趙毅與(yu) 隊員共救出13名群眾(zhong) ，並疏散50餘(yu) 名群眾(zhong) 。

　　40分鍾後，第一支增援隊伍到達。麵對陌生的環境和尚不清楚的事故原因，增援一時無從(cong) 下手。趙毅根據進入現場的最新印象，緊急繪製出寶貴的事故現場地圖，一一標明相關(guan) 險點，對增援隊員進行安全指導，確保救援工作有序進行。

　　這次危急險重任務，所有隊員都如他所願，平安歸來。

　　三

　　特勤站，是幹什麽(me) 的？帶著這個(ge) 疑問，初夏的一個(ge) 上午，我們(men) 走進西環路特勤站探訪。

　　“注意身後，注意協同。”特勤站訓練場上，身著“火焰藍”訓練服的特勤隊員們(men) 依次排開，聽從(cong) 趙毅的示範和指揮，他們(men) 甩水帶、攀爬、操作器材……一遍遍重複練習(xi) 著各項專(zhuan) 業(ye) 技能。

　　這樣的訓練場景每天都在上演。在和平年代，消防救援是最危險的職業(ye) 之一。“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這句話鐫刻在每個(ge) 消防救援隊員心裏。訓練塔窗台上的齒痕、高空設施上的腳印、磨損報廢的水帶，見證著特勤隊員們(men) 訓練的刻苦。

　　“特勤是應急救援隊伍裏的尖刀。俗話說：沒有金剛鑽，莫攬瓷器活。特勤隊員必須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趙毅一邊抹著汗一邊告訴我們(men) ，在曆次救援中，特勤隊員們(men) 握過水槍、爬過高樓、提過煤氣罐、捅過馬蜂窩，滅火、抗洪、搶險、救災，哪裏有危險，哪裏就有他們(men) 的身影。

　　他們(men) 無處不在，又好像無所不能。

　　95後崔慕8年前入伍時，體(ti) 重較重。成為(wei) 特勤隊員後，他下決(jue) 心挑戰自己的體(ti) 能極限。中短跑、俯臥撐、單雙杠、障礙板等一係列訓練課目，讓他一步步從(cong) “達標”練到了“優(you) 秀”。如今出現在我們(men) 麵前的是一個(ge) 肌肉結實、身體(ti) 健壯的訓練尖兵。

　　2019年，崔慕參加全國首屆“火焰藍”消防救援技能對抗比武。集訓時，崔慕的膝蓋意外受傷(shang) ，他硬是在膝蓋上打上繃帶，咬著牙堅持集訓，並且訓練強度絲(si) 毫不減。當年11月，他在正式比武的百米障礙救助操項目中獲得第四名。“那次要不是膝蓋受了點傷(shang) ，我肯定能進前三名。”在訓練場，崔慕一邊拉著單杠做引體(ti) 向上，一邊對我們(men) 說。

　　“這小夥(huo) 子不說大話，他定下的目標幾乎都實現了。”一旁的趙毅告訴我們(men) 。2020年，崔慕果然就在全國第二屆“火焰藍”消防救援技能對抗比武中，力奪百米障礙救助操第一名，並且奪得國際消防救援技術交流競賽百米障礙救助操第二名。

　　四

　　2021年7月，河南暴雨。西環路特勤站接到上級命令，迅速行動，組建由蔣永偉(wei) 帶隊的“最強戰鬥班組”，連夜驅車700公裏，奔赴河南抗洪一線。

　　到達河南新鄉(xiang) 抗洪現場，道路全部被淹，被淹村民家中的積水高達1.4米，1000多名村民被困在三村交界處的僅(jin) 存高地。

　　“快看，救援隊來了！”村民們(men) 喊起來。

　　水災救援與(yu) 火災救援不同，火災救援拚“快”，水災救援拚“快”更拚耐心。根據現場情況，蔣永偉(wei) 將隊員兵分兩(liang) 路，一路用舟艇救人，一路用水泵抽水。

　　泵不停，船不停，人不停。他們(men) 連續奮戰100多個(ge) 小時，成功疏通了從(cong) 新鄉(xiang) 到衛輝的交通大動脈，為(wei) 被困群眾(zhong) 打開了一條生命通道。

　　搜救群眾(zhong) 時，最大的舟艇隻能坐6個(ge) 人。群眾(zhong) 坐滿後，救援人員立即跳下舟艇，在水裏推著艇走。到了輪班休息時，95後隊員毛宏傑想起該給遠在浙江的父母親(qin) 打個(ge) 電話了。母親(qin) 心疼兒(er) 子，非要跟毛宏傑視頻通話不可。通上視頻後，看到黝黑消瘦的兒(er) 子，母親(qin) 舍不得了，又一次勸說毛宏傑回家工作。

　　毛宏傑的父親(qin) 在當地經營一家公司，一心盼望著毛宏傑能回來助自己一臂之力。這次，母親(qin) 又在電話裏勸。毛宏傑說：“媽，您別勸我了，我想在這兒(er) 紮根一輩子。”

　　“媽，快看。”毛宏傑將手機鏡頭一轉，鏡頭中，出現了一艘救援舟艇，上麵坐著七八個(ge) 剛剛解救出來的群眾(zhong) 。

　　舟艇駛過後，毛宏傑轉回了鏡頭，他還沒開口，母親(qin) 已在那端說：“孩子，媽懂你了，你好好幹，注意安全。”母親(qin) 掛了電話，毛宏傑安心地笑了。

　　同為(wei) 95後的劉澤文前年隨隊到江蘇淮安市的淮河流域沿河村備勤，當時正處於(yu) 防汛關(guan) 鍵階段，隊員們(men) 連續幾天幾夜堅守在堤壩上沒合眼。為(wei) 了趕走瞌睡，一幫年輕人聊起了各自的家鄉(xiang) 。輪到劉澤文時，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的家就在沿河村。”

　　“這麽(me) 巧？快帶我們(men) 去你家瞧瞧。”有隊友跟劉澤文調侃道。

　　劉澤文認真地說：“那可不行，我們(men) 正值勤哩。”

　　第二天中午，領隊的蔣永偉(wei) 將飯菜帶到備勤點。劉澤文吃著吃著突然停下了筷子。

　　“劉澤文，你怎麽(me) 不吃了？”蔣永偉(wei) 問。

　　“報告站長，這飯菜味兒(er) 讓我想起了我爸媽。”劉澤文低著頭說。

　　“這就對了。”蔣永偉(wei) 放下筷子，向隊友們(men) 身後招了招手，隻見劉澤文的父母從(cong) 遠處走了過來。“澤文，爸媽看你來了。”一聲呼喊，讓劉澤文淚流滿麵。這頓飯菜，正是劉澤文的父母做好托蔣永偉(wei) 帶到堤壩上的……

　　那天上午，我們(men) 在西環路特勤站，聽到了許多這樣動人的故事，也讓我們(men) 看到了當代年輕人的青春力量。

　　正是這一個(ge) 個(ge) 奮鬥的年輕人，續寫(xie) 著西環路特勤站這個(ge) 英雄集體(ti) 的榮光：2020年5月，西環路特勤站被應急管理部榮記集體(ti) 一等功；2021年6月，西環路特勤站被表彰為(wei) 全國先進基層黨(dang) 組織；今年5月，西環路特勤站團支部被共青團中央授予“全國五四紅旗團支部”稱號。

　　走進特勤站榮譽室，我們(men) 看到榮譽牆上的一個(ge) 個(ge) 名字和一組組數據：一等功臣趙毅，先後參與(yu) 滅火救援4000餘(yu) 起，搶救遇險群眾(zhong) 200餘(yu) 人，保護群眾(zhong) 財產(chan) 近億(yi) 元；全國青年崗位能手蔣永偉(wei) ，15年時間出勤6000餘(yu) 次，解救受困群眾(zhong) 200餘(yu) 名，搶救財產(chan) 價(jia) 值超2億(yi) 元；“訓練尖兵”崔慕，先後榮立三等功5次……（徐向林 孫仲玉 製圖：趙偲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