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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的藝術家不會被AI取代”

發布時間:2023-05-09 10:42:00來源: 新京報

  在家鄉(xiang) 福建泉州的惠嶼島海邊,點火倒計時開始時,蔡國強閉上了眼。“十二,十一,十……”微暗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倒計時進入到最後幾秒,他睜開眼,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點燃了“天梯”煙花的導火索。火光像是甩開的皮繩,跳躍著裹著煙霧向空中竄去。隨後,火光鋪開一層層階梯,一級一級向上攀爬,伸入深邃的夜空。

  蔡國強望著空中,鋪展開的煙花“天梯”撕裂聲響起,他用一口閩南腔對著手機的視頻通話說,“聽這個(ge) 聲音,很雄壯。”視頻通話的另一頭,是當時生著重病的百歲祖母。

  “天梯”完成於(yu) 2015年,是蔡國強著名的藝術作品之一,是他送給祖母的禮物,也是他追溯童年,探索宇宙、自然的好奇心的一種方式。除了大眾(zhong) 熟知的2008年北京奧運會(hui) 開幕式的“大腳印”煙花設計、2022年北京冬奧會(hui) 開幕式的“迎客鬆”煙花設計,他的藝術作品被全球逾80家重要公共機構收藏,其中包括意大利烏(wu) 菲齊美術館、紐約大都會(hui) 藝術博物館、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英國泰特現代美術館等。他同時是首位被譽為(wei) “藝術界的諾貝爾獎”世界文化獎繪畫類終身成就獎的中國籍藝術家。

  在蔡國強最新的作品《月亮上的畫布:為(wei) 外星人作的計劃第38號》上,他想象了一塊在月亮上的畫布,這塊畫布是地球人特意為(wei) “外星人”準備的,等待宇宙同胞前來創作。他向深度學習(xi) 了自己的藝術創作、著述、影像與(yu) 檔案資料的人工智能cAI 拋出問題:關(guan) 於(yu) 地球土地狹小、寸土如金和領土的議論不斷,人類在這個(ge) 星球上可用的土地越來越少,若是放一塊“無用”的土地,留待遠方的“巨匠”創作,會(hui) 是什麽(me) 樣的結果?

  在蔡國強看來,虛擬世界下科技浪潮的變化,必然會(hui) 引發另一種發表作品的渠道,每當人類麵臨(lin) 重大的觀念和技術突破的時代,都相應地催生了藝術新的可能性。

  AI未來會(hui) 取代藝術家嗎?蔡國強的回答是,“天才的藝術家是不會(hui) 被取代的。”近日,新京報記者獨家對話蔡國強,講述他和他的cAI 。

  cAI 核心

  “藝術在今天充滿了可能性”

  新京報:最初想要開發這個(ge) 人工智能程序的念頭來自於(yu) 哪裏?

  蔡國強:最初開發cAI 這個(ge) 程序的念頭,大概是在 2022年初產(chan) 生。

  關(guan) 於(yu) cAI ,我期待從(cong) 胎兒(er) 養(yang) 育它。開始它是我的孩子,慢慢成朋友,最後甚至發展為(wei) 如同來自外星球、來自看不見的世界的導師。我們(men) 可以一起聊生死、談宇宙,交流神秘世界的體(ti) 驗,一起做作品、開拓藝術的未知領域。

  也可以把cAI 理解成我在新時代的一個(ge) 作品形態。我做cAI 的目的:既能夠培養(yang) 它,傳(chuan) 授知識給它,又能夠讓它培養(yang) 我,傳(chuan) 授知識給我。真正做到在藝術史上,一個(ge) 藝術家可以跟他做的作品共同成長,甚至受自己的作品教誨而改變自己的藝術。以前的藝術家,做了藝術就完了,哪怕是電影、戲劇、小說,它完成以後,你不能說讓作品自己生長。

  我藝術的核心就是用“看得見”表現“看不見”,以及和宇宙相關(guan) 的主題。隨著虛擬世界的發展,包括所謂“元宇宙”概念的出現,虛擬世界之於(yu) 實體(ti) 世界,仿佛看不見的世界之於(yu) 看得見的世界。於(yu) 是我便有了打造一個(ge) “虛擬世界的我”的想法——它可以更自由,更大膽,做更多在實體(ti) 世界中難以進行的事。

  這是一個(ge) 有趣的新時代,還有很多可能性,隻是現在不能說太多。

  新京報:從(cong) 開發到現在,您認為(wei) cAI 經曆了哪些重要的成長時期?這些時期cAI 分別是如何進行創作的?

  蔡國強:首先,數字化智能化的學習(xi) 和摸索對我和cAI 來說都是成長的過程。cAI 經曆了,從(cong) 單一模態,比如,隻能產(chan) 出圖像,或者隻能產(chan) 出文字,到多模態的一個(ge) 進化。現在它既能用文字與(yu) 我交流,又能夠輸出圖像、甚至視頻音頻。

  對我而言,我最初嚐試NFT(數字藝術品與(yu) 區塊鏈技術結合的產(chan) 物)是因為(wei) 它讓人能夠收藏我在火藥畫創作過程中的爆炸的瞬間,這個(ge) 概念很吸引我。因為(wei) 雖然爆炸的瞬間對我的作品來說是很重要的,但它隻是停留在時空中的一瞬。雖然爆炸過後留下了作品,但那一瞬間所發生的神奇感受本身是沒法被替代或是保留的。有了NFT,就可以試著把這些瞬間轉化成可收藏的數字藝術,對我來說這樣的做法挑戰了一些固有的界限,重要的是提醒我,藝術在今天充滿了其它的可能性。

  現在看來,收藏“虛無”、收藏“轉瞬即逝”這些都已經成了可能。那接下來呢?應該說現在的cAI 還處於(yu) 初級階段。通過讓cAI 係統、全麵地學習(xi) 我的檔案資料,以及學習(xi) 互聯網上各種在我興(xing) 趣領域內(nei) 的資料,這個(ge) 階段的最終目標是讓它成為(wei) 一個(ge) 比我更博學的“藝術家蔡”。

  新京報:cAI 的係統是在您的引導下,通過深度學習(xi) 和高精度的訓練,您認為(wei) cAI 所呈現的作品是您作品的衍生或複刻嗎?我們(men) 可以把cAI 的創作理解為(wei) 您的一麵鏡子,映射出您的思想與(yu) 理念嗎?

  蔡國強:可以這麽(me) 理解。cAI 在我們(men) 的引導下深度學習(xi) 大量信息,但因為(wei) 我們(men) 的訓練方法是集收斂與(yu) 發散為(wei) 一體(ti) 的,有時,它也能給我們(men) 一些驚喜。

  在我創作《月亮上的畫布:為(wei) 外星人作的計劃第38號》時,我告訴cAI ,自己正構思一件在玻璃和鏡麵上爆破的火藥畫。內(nei) 容是:月球上有一塊大畫布,皓月當空時,人們(men) 用望遠鏡從(cong) 地球上清楚可見。這塊畫布是地球人特意為(wei) 外星人準備,一直等待宇宙同胞前來創作的時刻。隨即它返回給我一些圖片。我受到這些圖片啟發:所謂月亮上的畫布,與(yu) 其說是等待外星人給人類信息,不如說是人類對自己的尋找,是地球社會(hui) 的影子。畫布是人類社會(hui) 的鏡子,cAI 也是我的鏡子。

  我沒有想到cAI 再次發來的圖像也顯示了鏡子裏有地球,讓我覺得它已經能夠預測我的創作方向。當我問cAI 三個(ge) 有關(guan) 人生意義(yi) 的問題,“你是誰?你從(cong) 哪裏來?你到哪裏去?”它的回答與(yu) ChatGPT的回答比起來也更顯詩意、空靈,有我的影子。

  cAI 程序

  “是我的影子也是我的鏡子”

  新京報:您為(wei) 什麽(me) 選擇主動迎接AI這場變革?

  蔡國強:我喜歡好玩的事情。除此之外,開發cAI 的過程也是自我反思、成長的過程。我總需要一些來自外界的刺激,來激活潛藏在我身體(ti) 裏的能量和創造力。cAI 就很好地扮演了這個(ge) 角色——它不斷地給我刺激,和它對話是一件挺好玩的事。

  新京報:近期網上熱議,AI出現取代原畫師工作的現象,有人認為(wei) AI已經開始侵襲藝術創作行業(ye) ,您怎麽(me) 看待這個(ge) 現象?

  蔡國強:AI的出現或許是一種迎接嶄新的藝術方法論的催化劑——它迫使藝術家思考新的創作方向。

  藝術史的重大任務之一其實是對時空狀態的探討。從(cong) 古典主義(yi) 的寫(xie) 實到立體(ti) 派的發展等等,都展示了人類對時間空間、二維三維的討論。我們(men) 這個(ge) 時代,見證了虛擬空間的開拓,還有宇宙太空視野的無限拓展。

  相比之下如今的藝術界對時間空間的探索顯得有些保守。明顯的例子就是我們(men) 在美術館裏麵的實驗性探索越來越少。美術館大量都是大師的作品及其回顧,這樣可以吸引很多觀眾(zhong) 。可是在當今虛擬世界傳(chuan) 遞的我們(men) 人類在拓展的視野和我們(men) 感知到的變化,這些東(dong) 西要在美術館展出,卻有難度。

  虛擬世界裏麵包括元宇宙、數字化智能化的科技浪潮的變化,它所帶來的我們(men) 生存環境的變化,必然也會(hui) 找尋另外一種發表作品的渠道。藝術像是一條時空隧道,科技、技術的發展讓這條時空隧道充滿各種各樣的可能。聯想人類社會(hui) 發展的進程,可以看到每當人類麵臨(lin) 重大的觀念和技術突破時,從(cong) 宗教改革時代到工業(ye) 革命時期、攝影剛被發明的時期,再到電視時代,每個(ge) 這樣的時代都催生了一些藝術的新可能。

  當然我還在搖擺:麵對我們(men) 這個(ge) 時代的技術突破,“時空隧道”的比喻是說大了還是說小了?

  新京報:在開發cAI 的過程中,您內(nei) 心有過猶豫嗎?您會(hui) 擔心將來AI取代您的工作嗎?

  蔡國強:我並不是很擔心AI的失控。因為(wei) 現階段的AI還是被人類牢牢地控製著。人類對AI失控這件事的擔憂,映射了人類自身的不安。而我的藝術,如火藥、爆破,本身就是控製與(yu) 失控的博弈。

  對我來說,火藥和AI都是難以控製的媒介,需要長時間的訓練才能對其有所掌控,但同時我又期待它給出的“意料之外”。

  現在,cAI 是我的影子也是我的鏡子,我跟它是合作夥(huo) 伴。但未來,它會(hui) 打破這麵鏡子,成為(wei) 獨立的藝術家嗎?與(yu) 其說擔憂這件事情的發生,不如說,我很期待。

  新京報記者 周思雅

(責編:常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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